《[清穿]汉臣嫡女》向日家曼曼

6、姚敏之的母亲去了

　　康熙三十三年过的格外安顺祥和，张若澜一如既往的混迹在张英的书房之中，所学的东西也越加的多了起来。

　　张若澜还缠着自家爱女成痴的父亲给寻摸了把上好的鱼跃龙门黄花梨木算盘，每日里必拿出来摆弄一番，算珠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音，总能让张若澜静下心来。

　　姚敏之也已经正式入了官学开始读书，让张若澜意想不到的是，在随着母亲去过几次姚文远府上之后，她竟与姚敏之成了朋友，两人不时的便有书信来往，好似现代的笔友一般，颇为有趣。

　　还有另外一件喜事儿，张若澜的三叔张廷璐，娶亲了！

　　张若澜的三叔张廷璐也算是一表人才了，身量比张廷玉高要高一些，模样也周正的很，打小就被老姚氏的心肝宝贝一样的养大，娶的还是老姚氏嫡亲的外甥女，本姓李的，婚礼办的也格外隆重些。

　　这第一次参加古代的婚礼，还是如此近距离的全程跟踪，可把张若澜给乐坏了，每日里拉着张若霈在府里跑来跑去的，真真成了姚氏口中的魔星。

　　不过同样是娶亲，另外一个婚礼，便没有这么喜庆了——康熙三十四年五月，皇太子爱新觉罗胤礽，终于成功大婚了！

　　张若澜真是觉得自己的说法一点儿都不夸张。

　　要说这个皇太子爱新觉罗胤礽也真是个传奇般的人物了，打从一出生便没了额娘，又在一岁多点的时候被当今圣上立为了太子，成了活生生的靶子，好容易在康熙皇帝的照拂下平安活到了娶福晋，娶的福晋还是赫赫有名的瓜尔佳氏之后，大将军石文炳之女。偏因为是本朝第一位皇太子，尚无大婚仪程这样的理由生生的拖了两年，然后呱唧一下，老岳丈死了！

　　可毕竟是嫁入皇家，康熙皇帝亲自指婚，断没有让当今皇太子等着女方出孝再大婚的道理。要知道彼时的胤礽已然是二十一岁了，再等三年二十四岁大婚，也太过于晚了些，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好容易朝堂上终于吵出了个结果，连大婚的吉日都测算好了，又是呱唧一下，瓜尔佳氏的爷爷也去世了。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当然，愁的也只有康熙皇帝和皇太子爱新觉罗胤礽这两位，其他人看戏尚且来不及的。

　　别问张若澜为何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其祖父张英可是当朝礼部尚书，这整场事件的直接参与人，那段时间真是忙的脚下窜火，整日里加班不说，便是回到了家中也经常有属下的官员前来汇报请示一些事情。张若澜便偶尔能在张英书房的内阁偷听到一些。

　　而皇太子胤礽一直到二十二岁才大婚成人的事儿，也几乎成了满北京城权贵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厚道点儿的说是那瓜尔佳氏福薄，再有那一干嘴厉害的直接便说是胤礽命硬，生来克母不说，连未过门的岳丈一家都不放过，也只有同样命硬的康熙帝能与之一较高下了。

　　不过这波风潮很快的便被遏制了下去，康熙三十四年六月，刚刚举行完册封太子妃的仪式，西北大军来报，噶尔丹起兵造反了。

　　十一月，康熙帝下旨，阅兵南苑。

　　十二月，下旨兵分三路，进剿噶尔丹。

　　康熙三十五年正月，康熙帝再次下旨，拟定于二月亲率六师启行，再次亲征噶尔丹，皇太子留守监国。

　　而六岁的张若澜，也是时候正式聘请西席了。

　　连上大房张廷瓒姨娘所出的张若泺，除去上了官学的两个男孩儿不算，张英家现有小姐三人，只张若泺比她们虚长一岁，张若澜、张若荷俱都是六虚岁，正是该正式入学的年纪。

　　本来家中有一位专门教授张若泺学问的老夫子，张若澜也曾见过，张嘴闭嘴的女训女诫三从四德，实在让张若澜喜欢不起来，本来张若澜已经打定了主意，必是要将人赶走的，不曾想，年初的时候，老夫子竟以年迈为由，自己请辞了去。

　　可便宜了张若澜，仗着张英疼爱她，扭股糖似的磨了一天，硬是撺掇着张英给找了当朝举人做师傅。

　　举人师傅本姓张，京城人士，也是书香门第之后，三十多岁的年纪，学识很是不凡。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又不知道得罪了哪里的达官显贵，一直郁郁不得志，平日里一直靠给别人抄写书信过活，清苦的很。到如今连个媳妇儿都没娶上。

　　张英也是偶然之下闻听此人，见面后试了一试，果然如推荐之人所说，琴棋书画俱都来得，便重金请了家里来，专门辟了前院西边的厢房做学堂，教授张若澜三人的学问。

　　不过这女孩子到底不比男孩子，只是每日上午跟着张师傅学一个时辰罢了。所学的东西也依着张师傅的规矩，君子六艺中除了‘射’和‘御’这两门，剩下的四门功课每四日一轮，到了第五日便休息一日。

　　在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尤其是汉人家庭，像张英家这样让女孩子读书认字的已经是不错了，骑马射箭这样抛头露面的事情，更是想都不要去想。

　　张若澜无法，只能再去缠着父亲，求他教自己骑马。

　　张廷玉被缠的没办法，便偶尔偷偷的带张若澜去京城西郊的马场骑马玩，并不敢叫家里的老姚氏知道的。

　　这一日，张若澜正同张若荷等人一齐学习古琴《秋风词》，忽然，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宝琴急冲冲的跑了来，说是要给张若澜告假。

　　看宝琴面带急色，张若澜也不敢耽误，对张师傅告罪后，便随着宝琴大步而去，看方向，竟是要出府去。

　　果然姚氏正在马车上等她，原来竟是姚敏之的母亲柳氏病重！

　　柳氏生病的消息张若澜是知道的。早在三十四年的时候，柳氏便一直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看过大夫，只说是性格太过刚强所致，让柳氏万万不可思虑过重。

　　可柳氏偏又是个心细如尘的，打从姚文远高升来京后，又多了些各种夫人们之间的应酬。那些京官儿的夫人们多年在京城摸爬滚打，俱都是些捧高踩低的，对姚文远这种没什么根基的小官儿自然是看不上眼，话语中免不得有些嘲讽讥谩，柳氏总要将这些话在心里过三个过子，这才算完。

　　偏还要强撑着，处处陪着小心，又有这一大家子的事儿等着她处置，一来二去的就病了起来。

　　张若澜还陪着姚氏去看过几次，也通过和姚敏之的书信往来中多多少少的知道一些。原说不过是小病症，不曾想，柳氏这病拖拖拉拉了一年多的时间，竟是要不好了！

　　看母亲急切的样子，张若澜也不敢多问，只垂首暗自忖度。

　　马车走的很急，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张文远府上，姚敏之正在附门外候着。

　　“你母亲到底怎么样了？”不待姚敏之见礼，姚氏便急切的开口询问，“前些日子我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来信说不好了？”

　　已经七岁的姚敏之越发有了大人的样子，他抬眼看了看姚氏与张若澜，略一拱手，“姨母还是亲去看看吧，母亲一直在等着您说话呢。”姚敏之说，语调都带着颤抖。

　　看姚敏之摇摇欲坠的样子，张若澜也是心里一阵难过，也顾不得男女七岁不同席了，一把抓着姚敏之的手便快步追着姚氏的步子，向府内走去。

　　待入了内室，亲眼见到柳氏的样子，便忍不住的眼热起来。

　　也不过十余日未见，柳氏竟病的不成样子。她昏睡着，面色蜡黄，嘴唇也干裂了，眼睛和双颊都已经凹了下去，骨瘦如柴，整个人仿佛纸片儿一般。

　　“母亲，母亲，姚姨母来看您了。”挣开张若澜的手，姚敏之一下便扑到了柳氏的床边，到底不过是七岁的孩子，哪儿还能经得住，只靠平日里的君子教导，勉强撑着没哭罢了。

　　许是听到了儿子的呼喊，柳氏强打精神睁开了眼睛，平日里炯炯有神的大眼，竟是没了半分的神采，“你来了？”柳氏说着，便作势欲起，又哪里真能起的来？

　　“你便躺着罢了，又要挪动干什么？”急急的将柳氏按住，姚氏帮她拢了拢散在颊边的头发，扭脸对姚敏之道：“你父亲呢？怎么不在家？”

　　“父亲今日有急事，一早儿出门去了。”姚敏之回。

　　姚氏便不大高兴，好看的秀眉微微蹙起，又去看病榻上的柳氏，“你到底是觉着怎么样了？不过几日未见，怎得就瘦成这样了？”

　　深深的吐了口浊气，柳氏微微的摇头，并未回答柳氏的话，只扭脸拿一双眼睛上下看着张若澜。张若澜见状，赶紧上前行了个礼，“请姨母安。”

　　说罢，便也向前在床边站定，只离姚敏之一个胳膊的距离。

　　“好。”柳氏笑，略点头，喘了口气休息了一忽儿，这才继续说道，“你先和你哥哥去外面玩。”

　　“母亲！”急切的又向柳氏的方向挪了一步，姚敏之似是变成了一个离不开娘亲的奶娃娃，怎么也不肯挪动半步。

　　“快去吧，我和你母亲说会儿话。”姚氏见状，知道柳氏有私密话儿要对自己说，便使了一个眼色给张若澜。张若澜得令，连拖带拽的便和姚敏之往院子里去了。

　　这边柳氏到底同姚氏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那边张若澜却是头一次觉得有口难言。

　　毕竟也是初次经历这样的事儿，张若澜只觉得不管说什么安慰的话语都是徒劳，只能眼巴巴的盯着姚敏之青了一片的头皮，呐呐的喊了一声：“敏之哥哥。”

　　只一句话儿，也不知触了姚敏之哪根神经，竟一把拉了张若澜，伏在她肩头大哭了起来。

　　好在早就将一干下人远远的打发走了，总算是不用顾忌古代的规矩礼仪。张若澜抬手拍拍姚敏之哭的一抽一抽的后背，在心底轻轻叹了句红颜薄命，便不再开口。

　　谁都未曾想到，这竟是他们两个这辈子离的最近的时候，随着时间的车轮缓缓驶过，张若澜和姚敏之两人终是越行越远。

　　又过了几日，姚文远府上传来消息，柳氏亡故，终年二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