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成了一个小心机》一方土石

1、翻滚的小勾子

　　八月正午时分，焦金流石。

　　一顶玄色的轿子穿过蜿蜒的宫道稳稳当当停在位于皇城中心线的的长乐宫前，瘦骨嶙峋的老太监隔着轿帘细声细气道：“公子，皇后娘娘在里头等着您呢。”

　　赵勾把赵家沟叔叔婶婶塞给他的三两缸咸菜、七八双草鞋、四五顶草帽搬回脚边的小箱子里，尽力把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抹平。他一只脚伸出轿外时，小腿肚子还有点轻微的抽动。束发之年的小东西勉力收起自己的土包子味儿默默鼓气：“昂首挺胸……小勾子你是来当皇帝的，见一下自己的婶婶而已么别怂别怂……嘛哒脸不要皱成土豆皮,镇定镇定，抬头抬头，吸气呼气……”

　　他有点兴奋，自他娘亲去世后，这次还是他第一次去见自己的亲人。他从赵家沟南下的途中已经暗自多次描绘皇后的长相，深深期待自己能有一位和蔼的长辈，竭力想给皇后留下一个好印象。

　　深呼吸的间隙他一脚踩在一个软绵绵的事物上，好奇心使他忘了保持自己的体态悄眯眯往脚下瞅了一眼。这一瞅先前端出来的那么一丁点小气派瞬间就没了——天啦撸他踩着一个太监大叔！

　　早听说当皇帝的都是把别人踩在脚底下的，可他真没想到这句话辣么实在，说“踩”还真就是踩了。

　　赵勾脚一软从给他充当脚垫的太监背上滚了下来，成为了一个翻滚的小勾子。

　　翻滚的小勾子顾不得揉自己摔疼的龙臀就想去拉那太监。他是由乡下一大拨和这个太监年龄相仿的叔叔婶婶拉拔大的，这位太监叔叔的让他联想到乡下那帮叔婶。踩了人他特别不好意思，脸“哄”的一下红到了耳朵尖。他掸掉那太监背上的灰弯下腰去拉他胳膊：“那个，我自己（滚）下轿子了，你快起来，以后……”

　　“奴婢该死！”

　　“请公子降罪！”

　　上百个迎他进宫的宫女太监毫无预兆齐刷刷跪了一地，个个以头抢地。个别太监宫女还实诚地磕出来满脸血，场面一度非常血腥。

　　赵勾大张着嘴看着这帮人。正午的日光热辣辣地朝着他“啾啾啾”一通狂射，大面积带着腥气的鲜红色的血迹随着太监宫女的动作在他面前出现——消失——再出现。他晕乎乎有点站不稳，三秒之后翻滚的小勾子不争气地变成了晕倒的小勾子。

　　赵勾进宫的第一天，“文慧小公子扑街长门宫”的消息传遍宫墙，连负责清洗恭具的小太监都有所耳闻，丢脸极了。

　　“文慧”并不是赵勾的封号，先帝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侄儿何况是给他赐封号。文慧乃赵勾生父的封号，世称其为“文慧太子”。

　　这样一看赵勾身份还算尊贵，毕竟是太子的儿子。

　　可文慧太子早殇，赵勾还是他在民间的私生子，皇位离赵勾就很遥远了。就算文慧太子还活着，又“文”又“慧”的太子爷也不过因着嫡长子的身份勉强占着太子的头衔。他所有心思都放在修书立传编诗集上，早年就多次坦言难以胜任储君之位。这样一心要称霸文坛的太子爷才没那闲工夫给自己的私生子铺路助他登上皇位。

　　赵勾大概是大齐皇室成员中最菜的那一只。他之所以能在先帝宾天之后走狗屎运被选为新帝，无非是因为他们老赵家没别人了。

　　老赵家的皇叔皇伯皇兄皇弟除了先帝全部陆陆续续跟着他们的文慧哥哥（伯伯）去了，人丁单薄到一个可怕的境界。皇帝死后没有皇子继位，朝堂后宫着实乱了一通。赵勾这根菜鸡独苗苗还是北统兵花费半月从大齐最北边的赵家沟辛辛苦苦挖出来再恭恭敬敬迎上轿的。现阶段他是当之无愧的国宝，是他们老赵家皇位延续的唯一希望。

　　国宝今年十六，择个黄道吉日他就要升级为国君啦。当皇帝之前先见见自己的婶婶，这样皇后才能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封号，高高兴兴接受新帝敕封晋级为太后！

　　赵勾一进宫就头一个去见皇后，万万没想到会扑倒在长乐宫门口。他像条死狗一样被抬进长乐宫掐人中灌解暑汤，奶狗一样吐了一口汤才悠悠转醒。

　　皇后还没出孝期，泪眼婆娑看着他。她模样倒不甚出众，气质却是高洁出尘犹如空谷幽兰。一身白衣称得她格外清丽孱弱，姣姣然宛若画中人。这通身气派一下子就把就把小土包子镇得失语。她也不多话，替他抚了抚背，唤宫女过来把汤药端下去。

　　赵勾偷觑皇后白白嫩嫩还有一点婴儿肥的小脸袋，那声预习了无数遍的“婶婶”实在叫不出口：皇后看着就只比自己大两三岁好么！民间盛传帝后七载夫妻难道都是假的么，要不就是皇后十二三岁就入主长乐宫……先帝，阿不，我叔叔简直是个禽兽啊。

　　两人相对无言，现场气氛迷之尴尬。

　　赵勾抓耳挠腮想打破冷场的局面，正巧皇后打量了一下床头那只赵勾随身带着的那个小箱子，目光里透露出一点好奇。她教养良好，没有出声询问，小土包子逮着机会猛地掀开被子扑出半个身子在床外，献宝一样打开箱子给她看里头的咸菜坛子。

　　他笑得腼腆：“村里的婶婶听说我要出远门，特意给我我带在路上吃的。”

　　身量都还没长全的小东西一朝背井离乡跨越大半国境来到皇都建业城，一路看到的都是陌生的他乡山水。路途中他多半还要抱着咸菜坛子排解乡思，有两次还难过得掉下男儿泪。虽然一到人前他就收起那股子黏黏糊糊的小孩模样尽量不让别人小瞧了他去，可心底里还是很希望有人能和他聊聊赵家沟。

　　小少年眼睛晶亮亮看着他皇后婶婶，如数家珍地清点里头的杂物：“那是王二娘给我编的草鞋，她还让我可劲穿，破了她再给我编。小翠姐姐给我编了几顶草帽，防水叶子码放得可整齐了下雨天也可以戴着……”

　　他全然没觉得给一位皇后讲乡下的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皇后也没有打断他。两个人相对坐着，赵勾一股脑儿就把他十六岁之前的事儿一股脑倒出来：“娘亲和惠太子缘浅，独自带着我在赵家沟居住，我们十多年来受到村里诸多照拂……我十三岁娘亲病逝后就轮流在各家吃住，还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说着他抱着一个小坛子递给皇后，头埋得再低也在耳后露出一丁点红意：“婶子们听说我要去寻亲婶婶，还做了一罐肉干让我带来送给您。”

　　皇后一直默默听着，心细地听出了少年话里夹带的一丝轻微的哭腔。到他拿出这么一个小坛子的时候她终于消融了骨子里夹带的那一丝冷意。她伸出温软细腻的柔夷接过赵家沟这点卑微浅薄的好意，触到赵勾手上粗粝的茧子时还拉过他的手细看了他长满老茧的双手。

　　皇后吸了吸鼻子，多日来为先帝哭丧哭坏的嗓子略显嘶哑。她把小罐头放在膝盖上，双眸低垂：“你们村里的婶婶只能拿得出咸菜给你当干粮，这罐肉估计要花他们不少家底……他们是以为你来投奔远亲，怕你这穷小子在叔婶家遭受白眼，这才刻意讨好我。”

　　赵勾的双眼猛地睁大了。

　　皇后摸摸他的头，一如赵勾幻想中的长辈姿态：“他们待你好，你也不要忘本。改天给你挑个专门往来赵家沟的信使，到时候记得写信替我谢谢他们的好意。”

　　两人又促膝一番，直至天色渐暗不宜久留赵勾才恋恋不舍地让宫人引着他去储君居住的“召慧宫”。临走前因着赵家他那一辈不是“勾”字辈，皇后还按照常例询问了他入赵氏族谱前是否要改名的事情。

　　赵勾软了一下午这下终于炸成了一团棉花糖：“这是我娘给我取的名字，我不愿改。”

　　皇后纵着他让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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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发我新开的古代耽美文:《妖娆皇帝，在线发疯》
文案我们陛下病了。
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待选秀女，一会儿是深宫怨妇，一会儿是即将被烧死的大骗子，有的时候还是非人生物（小猪和被迫变性的鱼）。
丞相每天都很苦恼：
怎么办！怎么让这蛇精病上朝以稳定朝纲？
这旱鸭子要遨游大湖产卵去了我要怎么拦？
他娘兮兮洗花瓣浴等待被皇帝临幸，我上哪里找第二个皇帝来临幸他？
他还问我为什么他不来月事；他要怎么承宠；将来又要用哪里诞下龙种……
这皇帝没法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