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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谈判 ...

  •   七夜心知中计,仍心存侥幸,众人急奔回客房,床上空空如也,金光的肉身果然不知去向。

      七夜急怒攻心,流云心知闯了大祸,兀自怔忪不宁,郁郁道:“方才我听得外间一片惊扰争斗之声,便出外查看。隐约得见远处灵堂处人影掠动,有人高喊洞主的尸身被夺。我见洞中弟子围攻数名黑夜人,可那几人武功高强,硬是突出重围。我怕太羽洞主尸身遭损,便也匆匆追了出去,半道上斗了几招,那几人不敌,便将太羽尸身弃了仓皇退遁,我猜想这几人或与宗主魂魄出窍一事有关,便一路追踪,谁料竟中了这声东击西的奸计。”

      金光急处从宽,慰勉道:“救危解难,理所应当,流云不必太过自责。如今既已受制于人,切勿自乱阵脚。先时,昊浚欲将本座生魂祭阵,以期造成朝廷浩劫,致成人间大患。这女子与昊浚脱不了干系,其居心叵测,对朝廷意图不利。她夺去本座肉身,必然有事相挟。当务之急以静制动,待探明敌意,再做打算不迟。流云,你且去联络朱雀,传话下去,命:白虎急招二百门中精英弟子赶来与吾等会合;朱雀出动全国各地密探暗哨,打探消息,并集结所有门下弟子,严阵以待。”

      七夜一旁听罢,插话道:“不如本君命修罗随时待命,必要时也可相助一二。”

      金光不徐不疾推拒道:“你是已死之人,莫要置身其中,多生事端。”

      七夜见其行所无事,敬佩有余,又怨金光太不重视自身,愀然不乐道:“你倒是笃定,魂魄合而为命,附体则人生,离体则人亡。用生魂祭祀,祈来的必定是邪魔外祟,况费心筹划,引你这修道高人入局,若不能驱邪镇灾,则又将生灵涂地。此等邪逆之法,本君也未必敢试。你虽术法高强,修得并非天道,又不是本君,无法习练引魂之术,魂魄如若离体,肉身不久就会腐坏,倘不能及时回归肉身,则受业力牵引去往六道轮回,更甚者自然消散。”

      金光飒然一笑,也不管七夜眉宇间还含了三分愁色,自顾扯了七夜的衣袖,拖着他去助太羽回归肉身去了。

      酉时,门外来报,一大队人马渐近神仙洞外。率队的正是那位粉衣少女。这女子果真本事了得,几年前便将手下化整为零,安插分派出去,混入外围各个村寨百姓之中,仅三个时辰便招得千人,并作一队,在山脚下安营扎寨。

      流云出外打探,看这对人马行动迅速整齐,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先帝驾崩前,封其三子为王。此地离长子嘉王辖下甚近,也未尝与嘉王无有勾结。金光命线报再探,果不其然,随行一驾马车,里面坐着的是嘉王的二子璜端。先帝因为皇后的缘故,十五岁就生下嘉王,嘉王育有二子,这位璜端倒是与新帝差不多年纪。三年前,不知何故,长子暴毙而亡。如今这位璜端,俨然便是世子,莫怪能毫无疑义,且滴水不漏的调出如此众多的亲卫精兵潜伏匿迹。

      大战在即。白虎尚在半途,纵然先锋部队及时赶至接应,也是敌众我寡,金光欲待再多召些弟子前来,无奈神行千里术需较强功力辅之,并非人人所长,即便即刻用虎符召集军队,也得三五日方成。金光三人,千军万马自也不惧,只恐殃及太羽,一时倒无万全之策。

      正自思量对策,那女子却派了请帖来,大致言意:既许诺了昊浚,除非必要,不愿伤及神仙洞一人,因此烦请七夜圣君出洞府一叙。

      金光欲待拒绝,七夜却是决意赴约。一则金光肉身在那女子处,她既以求一逞,未知意欲何为?二则寸阴是惜,自然是为金光多争取一些时间。

      山脚下一处平地开阔,篝火熊熊,地上铺着油毡,盘坐着密密麻麻的人影。观之皆非泛泛之人。居中一架被帷幔锦缎遮的严严实实的黑色马车,车身后一顶行军营帐铺展开来,马车周围,营帐前均有数人把守,七夜看得分明,其中便有白日那几名黑衣侍卫。

      七夜来至帐前,账内传出娓娓清脆之声:“有请圣君!”

      帐前侍卫一动不动的站着,直至马车里轻轻咳嗽了一声,一个侍卫搀扶着一位文质彬彬的青衫少年走下马车,少年面目清秀,恭而有礼,却颜色憔悴,满脸无奈,向七夜做了个请的姿势,侍卫方轻轻挑开帐帘。

      七夜兴味一笑,对这少女在王府的身份倒是有了几分探究之意。

      大帐里,灯烛如昼,只一席简易桌几,桌上几碟家常小菜,红泥小火炉上煨了壶酒,酒香四溢,确是壶难得的佳酿。少女仍蒙着轻纱,风姿动人,坐在下首,七夜也不谦让,径直坐在上首之位。

      少女将荷叶盏斟满酒,二人也不多话,各自举杯饮尽。少女复又斟满酒盏,见七夜夷然自若,也不急着问话,倒先有些沉不住气,举杯道:“圣君只身赴约,果然好胆色。怎不问问小女子特邀圣君孤身赴宴,所为何事?”

      七夜言笑晏晏,道:“姑娘与本君素未谋面,请本君前来,总不会为了喝酒叙旧。只是依本圣君所见,姑娘不似这能作主之人,不如请璜端移驾一谈如何。”

      少女直言不讳道:“圣君心明眼亮,自不待言。小女子身份卑微,固然使唤不动门外这些王府护卫兵丁。可偏偏他们这位主子英雄气短,对小女子倒是死心塌地,言听计从。所谓以一持万,小女子借风使船,彼等对主子忠心不二,岂非亦是听命于我罢了。”

      七夜正目而视,意气自若道:“姑娘能言快语,不如开门见山,有何图谋,不妨直言。”

      少女微微一笑,娇声道:“如此,小女子也不客套,就直说了吧。请圣君回归魔体,复魔君之尊,尽魔君之责,改正归邪,覆灭人间。”

      乍听此言,纵使七夜惯于风浪,也不禁出乎意料,舌挢不下,险些叫出声来,面上只作不解道:“姑娘说笑了,本君完好无缺,近在姑娘眼前,何来回归魔体一说。”

      少女嘴角微翘,狡黠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圣君何必空言虚语。此刻圣君魔身岂非沉睡于那固若金汤的幻波池中?如今金光肉身为我所有;天缘凑巧,世间仅此一道可用来召唤鬼差拘魂的天师冥符,亦为我所有。此符施在金光肉身上,岂不是安安合适。圣君若不应我,小女子就请符念咒,并放火将金光肉身一齐焚骨灰灭。到那时,轻则金光魂魄往生六道,你二人天人永诀,即便轮回再见,亦是陌路;重则其魂无处附体,丧魂失魄,魂飘魄散,尽化为乌有。”

      七夜暗自心惊,这少女手眼通天自不待言。只是自己死而复生,魂魄离体如此隐秘之事,这少女竟然也能探得。要是玄心正宗出了内奸也就罢了,更甚者,若是由影卫处走漏机事,只怕皇宫也岌岌可危。还是得设法蒙混过关为好。

      他喝了口酒,避重就轻道:“姑娘与朝廷的恩恩怨怨,和我阴月皇朝不相干。况人魔共存已为誓盟,本圣君虽重逆无道,然一诺千金,人魔两界劫后余生,干戈载戢,绝不兵戎相见。功成骨枯,姑娘逐一时之利,致山河破碎,祸结兵连,岂不知恶积祸盈,天道好还,姑娘还是三思为好。”

      少女撇了下嘴,诘责道:“七夜圣君,天工人代。阴月皇朝本可以红紫乱朱,倾覆人间,改朝易主。只可惜圣君色迷心窍,借人魔共存欲与金光宗主结百岁之好。若非如此,小女子如何能轻易请动圣君大驾。圣君如今巴巴的来了,又何必言与心违,圣君为了金光能舍躯回生,背盟败约自也在所不惜。”

      七夜腹热心煎,面上越发轻描淡写,假以辞色道:“姑娘一意孤行,本君也不必多言。你欲犯上作乱,固然乘人之危,本君终归也只得助纣为虐。只是我舍弃魔身,隐占身体,皆只为阴月皇朝勿再兵荒马乱,颠沛流离,往后能海宴河澄,盛世太平。姑娘如愿意归还金光肉身,本君虽无法如姑娘所愿回归魔身,定不遗余力,助你一己之力,屠千军万马,覆当今朝廷,不在话下。至于金光,本圣君必力劝他不念旧恶,他若孤行己见,本君便使法在其恢复肉身时让其人事不知,待姑娘克成大业,再行安置。到那时一切皆成定局,金光自然也无可奈何。”

      少女摇头驳道:“圣君说笑了,这宗主的肉身可是小女子保命的护身法宝,怎可轻易交还。”

      七夜见少女心意已决,并无回转之机,权衡再三,孤注一掷道:“也罢!请姑娘珍之甚之、毫厘不爽,善待金光肉身。本君即刻进京,将小皇帝擒获,以之交换其身。”

      “只是,”七夜顿了一顿,警告的看了少女一眼,目光所及,锋芒逼人,令人生畏:“姑娘所为,无非权、情二字。皇帝既已擒获,百姓自然归顺,又何必为难他们。须知天地万物,唯人为贵,姑娘若累及无辜,则失了天下之心,载舟覆舟,得不偿失。”

      少女侧目避其锐气,冷声道:“圣君装聋卖傻,也不过害取其轻。小女子有话在先,圣君若想要回金光肉身,必得魂体归一,废替人界,二者缺一不可。明日一战不可避免。此刻离天明不及两个时辰了,事不宜迟,成败兴废,终须抉择。未免金光肉身有所差池,望圣君早做决定。”

      面前这少女虽刁钻狡诈,却是一看就知没什么武功的。七夜兴起一股冲动,恨不得一招制住其要害,以此为挟制换回金光。可这少女摆明了就是个为达目的不顾性命的主,七夜却不得不顾及金光,连强抢都不敢一试,暗地里吞声忍恨,只顾低头喝酒,连饮三杯,将酒盏扣在桌面,无奈叹道:“姑娘自甘入魔,不惜人魔颠倒,破毁尘世,灭绝人种。若只是与金光有仇,简直匪夷所思。除非姑娘与昊浚乃一脉同气,此外再无他解。如此,倒也不足为奇。”

      少女取下覆面轻纱,绿鬓朱颜,靓妆冶容,除了一双媚眼如丝,迷离勾人,这眉眼分明就是已死的昊浚,七夜虽是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呆了呆,讶然一惊,道:“原来如此!看姑娘真容与昊浚一致无二,报仇雪恨也在情理之中,看来多说无益。唯有一事,或可商榷一。本君回归魔身一事无关大局,姑娘能否相忍为己?即便明日事成,姑娘又如何自处?你虽甘死如饴,还不如留下余地,那时,本君或可饶尔不死!”

      少女面无惧色,夹了一筷子菜塞到口里,谔谔道:“如圣君所见,我单名一个珺同字,与昊浚本为并蒂一枝芙蓉,一胎双生,一体同心,自然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圣君回归魔体,此事至关重要,绝不容更改。既然话不投机,圣君还是早些应允的好,否则我先发制人了。”

      七夜虽功力今不如昔,几日不睡倒也无甚大碍,此时犹如打了一场大仗,神劳形瘁,双目隐呈血丝。他一颗心如坠深渊,几欲崩溃,强自安心定志,心道:事已至此,别无选择。逼不得已,只能点头从之,急召修罗、恶鬼,天明前将其魔身带至神仙洞前。

      昊珺眼见事成,并无半分得意之色,垂首间恨意纠结,带着一丝不甘与心酸,讪笑道:“恨过,不过自以为是爱过;爱过,只缘从未如此恨过。圣君为情求全,强而后屈,舍己求爱,至矣尽矣,不过做张做势而已!爱无不可对人言,你与金光若果真恩爱不疑,白头相守,以你二人的本事,结为秦晋之好,促成一段千古佳话不在话下,又何必藏头露尾,避难就易?圣君宁可做这离体之魂,无非是怕回归魔体后,你对金光之爱意终究敌不过恨意,一时不能自已,魔性大发,彻底成魔罢了。魂形合二为一,方是真真正正的阴月皇朝七夜圣君。你魂魄离体不归,化性起伪,此眷眷之心,莫说金光半信不信,只怕圣君亦非自信不疑。圣君方才不是还口口声声劝我天道人事。人魔殊途不能共存,人魔相恋天地不容,亘古不灭,所谓天意,莫过于此。即便圣君与金光迥不犹人,各霸一方,也是天命有归,道不同不能同归,注定在劫难逃!天道无亲,不分贵贱高下,吾等即使忘不了、放不下仇怨,犹不及圣君知其不可而为之,不过水中捞月,真真是可笑至极!魔就是魔,本性向恶,寡义薄情。明日圣君入魔,自当克尽厥职,魔胜人败,分晓可见。我死也瞑目,就算向圣君赔这不敬之罪了!”

      七夜闻言,如晴天霹雳,面沉如水,心如铅坠。他不怕死,却怕面对现实。身体发肤,全受全归,元神离体,逆天行事,终有一日将遭天谴。他不怕天谴,只是怕会连累金光。可这回归魔身一事,他实难稳操胜算。一动不如一静,晚一日是一日。若万一附身后失控,伤及金光,纵是万死亦难辞其咎,思及至此,不觉有一丝惶恐,也有一丝茫然。

      二人一时无语,皆默默饮酒,半晌,七夜涩然道:“听姑娘所言,至本君于这祸首之地,殃僇人世,家仇有之,情债更甚。那璜端的先人最多就是帮凶,你连与太羽的仇怨都能放下了,何必执着于人魔之别。璜端对姑娘一往情深,本君看他亦是可托之人,不如与他长相厮守。你若想挣个名份,本君为你做主。只要你二人两情相悦,本君保你一世太平!”

      昊珺满面纠结之色,忽喜忽悲,凤目中一时柔情如水,一时恨意滔天,这怨恨渐渐占了上风,愈发浓了,连姣好的面容都阴鸷骇人。她欲吐辄止,牟然起身,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将胸前的衣襟扯了下来,七夜手一抖,酒盏险些掉在地上,低呼一声,只觉白晃晃一片,惊惶失措,急忙低头,转过脸去。

      昊珺轻笑一声:“圣君倒是一位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这声音却变得低沉浑厚, 清亮有力,分明是个男子的声音。

      七夜惊耳骇目,此事已然超出常人想象,一时惊魂不定,无所适从。

      昊珺沉声道:“圣君听音辨声,势必分出差别。既无男女之防,不用太顾忌这些。但请一观,便知缘由。”

      七夜斟酌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定睛向他胸前看去,如雪凝脂上刺了一株摇曳生姿的并蒂芙蓉,一茎两花,胸前两粒殷红便是两处娇艳嫩蕊。本应粉嫩无暇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着累累瘢痕,或鲜红或暗红,新旧更迭,衬得那莲花纤弱凄艳。莲花本应清涟圣洁,如今两相辉映,别样的妖艳娇媚,竟然有种摄人心魂的魅惑,引得人有逞凶肆虐的冲动。女貌男身,遁天妄行,偏又美到极致,透出濒死的绝望,勾出无穷的欲壑,诱得人热血沸腾,惑得人张脉偾兴。

      饶是七夜机变如神,也进退无措,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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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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