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巷小户》向陽而生的小雪

18、学艺

　　汤小满经过林威几次无意的“点拨”，对时局渐渐产生了兴趣，林威的话虽少，却总能让她有种见了世面的感觉，于是每回得了空都会去找他请教两句。当然这些都是背着爹娘进行的，尤其是老爹汤大勺，他最反对女孩儿沾惹这些东西。
　　“我不过打听两句，又不招惹坏事，有什么妨碍。”每回汤大勺说她时，她的心里总是不服气的。

　　这天她被汤大勺说了两句，心里正不痛快，坐在后院的石板地上发呆。
　　“怎么，如今你不想学武了，想出仕为官了？”林威走到她的身边，并肩坐下问道。
　　汤小满把脸搁在膝盖上，转过头去不看他，“我倒是想学武，你肯教么？若是不愿教，说点历史朝政解解闷也是好的。”
　　林威拔下面前一株野草，像掷箭一样扔了出去，说道：“我是个武人，对于政论这些并不通透，不过知晓个皮毛而已，你是找错了人了。”
　　汤小满努努嘴，只当这些话是推脱的说辞。
　　林威见她并不相信，低头一笑，也不再多做解释。

　　日子一天天照常往下过，汤大勺这几天变得异常忙碌，早出晚归还不够，有时候还得歇在武库所，据他说是新打的那批武器赶的急。
　　“什么武器这么要紧，连让人回家歇口气的机会都不给。”豆宝娘一边给他收拾换洗衣裳一边抱怨道。
　　汤大勺凑过去神神秘秘道：“是你没见识过的厉害货，火炮可知道？”
　　豆宝娘第一次听过这个名字，不禁罕纳道：“什么炮？像炮仗一样吗？”
　　汤大勺啧了一声，在胸口比划了一个圆圈道：“有这么大的口子，能喷出带火的铁蛋来！”
　　“那不就是凤凰？”
　　汤大勺愣了愣，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便干脆闭了嘴。
　　正坐在后院里靠墙假寐的林威刚好把这段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睁开眼陷入了深思。

　　据说北方的兵马势如破竹，如今已攻下了南方的几座州城，大批流民失去家园，一路南下谋求生路。
　　这却带来了更多的隐患，这些流民在城里找不到营生，便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而当地人一直把他们视为野蛮人，因此更加仇视他们，南北之间的矛盾一时间变得异常汹涌起来。
　　“听说近日有一家姑娘被人坏了清白，作孽的，这帮畜生真敢胡作非为。”豆宝娘一想起前些日子被打了头就心惊胆战，连带着近日也拘着女儿不让出门了。
　　大仓胡同这几日也不太平，常有霄小半夜里摸上门来偷东西，好在汤家小院住着个林威，靠他就打跑过两个小贼，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来招惹他们了。
　　于是汤家众人对林威更加亲近了，现在就算他要搬出去，也肯定万分不舍的。

　　趁着近几次的骚乱，汤小满终于鼓足勇气对爹娘提了想学武的想法。
　　汤大勺自然是万分反对，这年头只有那等破落户人家，才会把女儿送到戏班子里学艺，耍耍刀枪棍棒之类的，他们家的女儿虽是小户女，可也是娇养长大的，哪能让她去吃这个苦。
　　汤小满见老爹这条路走不通，便去缠着娘亲，打小就没过撒的娇全用上了，终于磨得豆宝娘松了口。
　　“让你学几招防身也好，如今这世道还是保命要紧，下回再碰上冯家小子那样的流氓，就给我照死里打。”

　　得到了豆宝娘的首肯，汤小满兴冲冲地去找林威，把自己要学武的消息告诉了他。
　　“你想学什么？如果是为了对付地痞流氓，把我之前教你的那几招练熟了就够了。”
　　“我想练得像红莲姐姐那样的本事。”汤小满扬起头，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林威嘴角勾了勾，轻声说道：“不是我打击你，她那是童子功，你如今起步已是晚了，再练个十年八载也赶不上她。”
　　汤小满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垮了下来。
　　林威见她沮丧，话峰又一转道：“不过练个两三年，保护自己和家人还是能够的。”

　　贪多嚼不烂，若是能有这样的功夫也不错，汤小满的心情又好了起来。一双眼睛直愣愣地耵着林威，等他接下来的话。
　　“我练的是内家拳，从明日开始，你得子时起床连子午功，卯时还得起床练功，一夜下来没个整觉睡，你可能坚持？”
　　汤小满看他这般认真规矩，也收起了玩笑的心，郑重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随我学武，那就得守我的规矩，”林威背着手站立，神色肃穆地望着她，“若是偷奸耍滑，不教；若是抱怨牢骚，不教；若是欺负弱小，不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学成之后若是为非作歹，我自当清理门户！你可都明白？”
　　汤小满听得热血沸腾，连连点头称是，她大大的眼仁转了转，歪过头看着林威道：“那我是不是该敬杯茶叫师父呢？”
　　“不必了，这些世俗虚礼我从不讲究，你往后只要认真学武就够了，也不必师徒相称。”
　　汤小满有些失望地应了，她方才还以为他们已经更亲近了一些，谁知他转脸又变得疏离了起来。

　　汤小满只以为练武都像红莲那般优雅灵动，谁知全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美好。
　　一连几日，她被逼着半夜起床站桩，一站就是两个时辰，然后就是放回去睡几个时辰的觉，早起依旧是站桩，直到爹娘起床，再收功干活儿。

　　几天下来，汤小满倒还能够坚持，可汤大勺却存了满肚子怨言。
　　他心疼闺女，就忍不住求情道：“林小哥，教她些女孩儿耍的花招就大概齐了，何必整得这么劳师动众呢？”
　　没想到林威对于练武这事有着异常的执着，他冷肃着脸说道：“我这儿没有‘大概齐了’这四个字，若是嫌累就尽早算了，省得学了个半吊子白忙活一场。”
　　汤大勺被这一席话说得脸上挂不住，只得强撑着脸面找话道：“那她一个女娃娃家，三更半夜的起来练武，像个什么样？”

　　林威听出了他的话外音，一言不发虚了眼睛，“既然信不过我，那这事也不必再提了。”
　　汤大勺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结结巴巴补充道：“我我不过是一说嘴，您怎么就当真了呢。”
　　这下又到了豆宝娘出来打圆场的时候了：“林小哥是真性情，人品自然没话说，我们丫头既然认了你做师父，那当然一切听您的意思，就是将来豆宝长大了，还得靠您提点呢。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就是瞎操心，您别在意。”
　　林威的本事虽然平时不显，但也偶尔透露出一些端倪来，况且他的言谈举止不落俗套，与市井小户不是一个层次的，这样的先生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豆宝娘正盘算着给将来豆宝铺路，便出面安抚了几句。

　　“既然如此，我也想多说一句，令千金聪慧有根骨，是个好苗子，做寻常小女儿养可惜了，此等乱世，那些虚礼俗套只能成为她的桎梏，反倒会害了她。”
　　这话说得至诚至信，听得出是他的肺腑之言，汤大勺不禁被话里的胸襟气度震慑住了，可又不敢深想这些话，万一今日的决定害了女儿又如何，是以一时间竟陷入了迷茫的困境。

　　豆宝娘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眼神，安抚道：“先让女儿试上个把月再说，你当这武是人人都能练得的？说不定要不了几天，她就哭着喊不练了。再说了，若是真的有长进，也不是一桩坏事。”
　　于是在豆宝娘的说合下，汤大勺暂时不干涉他们练武了，可也抓紧了时间替汤小满相看婆家。

　　汤小满依旧每天练着枯燥的站桩，汤大勺起夜查看了两三回，只见女儿一个人在院子里练着，林威则呆在屋子里不出，仿佛与他毫无关系似的，不免又在心里嘀咕了两句。
　　汤小满心里也有些烦闷，可她记得林威的规矩，一句抱怨也不敢说。

　　就这么练了四个月，期间林威只出来过两次，一次是纠正动作，一次是逮着她偷懒了，其余时辰则完全放任不管，汤小满竟然也这么坚持下来了。
　　这时天气已经转凉，以往她早就穿上大棉袄钻进炕里避寒了，今年只穿着夹袄竟然还能感到体内隐隐有股热气，看来练武强身果然名不虚传，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从今天起，我要教你拳法套路，你看好了。”说完林威挥拳如雨，一眨眼功夫就打了一套拳。
　　汤小满盯着他的动作，见他这套拳姿势有些奇怪，不免捂嘴笑了起来，“林大哥，这功架怎么这么别扭？”
　　“这是适合女子练的拳，讲究寸劲。我们门里有句话，‘别扭出功夫’，等你什么时候能全身蛇形寸劲蹭着走，功夫就到家了。”
　　汤小满听了他的话，也像模像样地学了起来，她记性十分好，林威不过打了两遍，她就把动作全都记熟了。
　　“往后夜里还是站桩，内功不可丢下，早起再打一个时辰拳，”林威丢给她一本拳谱，只有巴掌大，能塞进袖袋里，“得空就看看，当是解个闷。”
　　汤小满兴致勃勃地翻看起来，是一本讲解各路拳法的书，不禁好奇地问道：“林大哥，你学的是南拳还是北拳？怎么这上面没有呢？”
　　“没门没派，野路子而已。”
　　汤小满听他不肯说实话，心里不禁有些失落，到如今她连他是哪里人都不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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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满妹妹要开启学霸模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