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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隐疾 ...

  •   迈克罗夫特被吓到了。
      他懂得所有的急救知识,也在服役时真正救过人的命。但此时此刻,他看着躺在草地上不断痉挛的安德利娜,一时间竟连手都抬不起来。
      发了急病的公主还在那儿痛苦的全身抽搐。她从咬紧的牙缝间传出断断续续的类似□□的呼救,她的拳头想握却握不住,她的意识好像马上就要流失尽。她那幼小的身体如同一片蜷缩的树叶,但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她依然下意识控制着自己。
      迈克罗夫特自认天生冷血,也忍不住心生怜惜和保护的冲动。
      他没来得及多加思考,在反应过来后立刻将手臂伸过去防止她咬到自己的舌头。
      “来人——嘶!”迈克罗夫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他的右手小臂被死死咬在对方齿间,只好用另一只手去绕过她的脖颈尝试解开衣裙的领口,“殿下!公主殿下!”他检查着她的呼吸,尝试用声音和拍击将她的意识呼唤醒,“安德利娜,醒来,安德利娜!”
      迈克罗夫特很快便意识到别墅主楼根本听不见这里的呼叫,他必须要想办法将正在发病的公主安全地转移到有人的地方去。他需要医生,需要毛巾,需要任何能救这个小姑娘命的东西!
      痉挛好像轻下来一些。他强忍着疼痛,用左手扳开了对方的唇齿,抽出自己的手臂,甚至来不及瞥一眼那块快掉下来的皮肉,抄手便将安德利娜抱起在怀里,向别墅的方向飞奔而去。
      “坚持住,公主,”他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和最快的速度奔跑在那片小树林里,眼见着前方就是目的地,但却一步比一步慢。他有些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那些体能训练。如果此时此刻抱着公主的人是夏洛克,后者至少能比他快上四分之一的速度。
      “我能立刻找到最好的医生,我能救你!”
      他的气息开始不稳定,他的声音也变得更弱。
      快了、就快到了……
      迈克罗夫特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别墅,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颤抖着将怀里的人往上一捧再捧,生怕一个不小心将她直接摔在地上。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原本应该完全失去意识的小公主,却露了笑容,从一个闭着眼睛的微笑到“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来,最后则干脆睁开双眼,碧蓝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又甜又软的呼吸打在他已经湿透的领口间。
      “福尔摩斯先生似乎有点紧张?”
      迈克罗夫特大声喘息着。
      那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了。
      初夏的微风吹得人心里发痒,知了似乎在看戏,飞鸟都隐尽树林里。栖息在水边的小鹿都为她的小主人忍住了鸣叫,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年少的那个在怀中咯咯发笑,似乎是为自己成功的恶作剧而感到得意。而年长的那个则气得闭了眼睛,他想把怀中的人放下来,但对方的小手却紧紧箍着他的脖子。
      “这很……”他闭了闭嘴巴,“冷酷!公主殿下,您不知道您这样做会对他人造成多大的困扰和惊吓。”
      安德利娜则像是没听到这句投诉,她又把两只手搂紧了点,往家庭教师的脖子间贴了贴:“你刚才叫我什么,福尔摩斯先生?”
      迈克罗夫特低下头,皱了皱眉看着她,“公主殿下。”
      “上一个称呼。”
      “公主。”
      安德利娜伸出小手戳了戳他又白净又柔软的脸颊,“你叫我安德利娜!福尔摩斯先生!”
      家庭教师合上眼睛张了张嘴,脸上呈现难以下台的神色:
      “……这是不合规矩的。”
      “你叫我殿下?”
      “是的。”
      “那么就是我说了算!”
      她快乐地在他怀中跳了一下,坐直身体(特意坐到他没受伤的那只胳膊上),双手却还是搂在他脖颈上不肯放。
      福尔摩斯这回没有由着她。
      他将她放到一块早已被磨圆了个高石上,与她维持了差不多平视的高度,这才严肃认真地问道:“为什么要骗我?”
      安德利娜将两只小手背在身后,穿着鹅黄色绣雏菊花的身体扭了扭,可怜巴巴的同时也毫无畏惧感地抿着双唇。
      迈克罗夫特这才全然冷静下来。他快速而仔细地扫视着她身上所有的细节和证据,很快便得出了结论:“你不是装出来的。你真的有羊角风?但是……”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但是我今天是装出来的。”安德利娜的脸上再去露出那种恶作剧得逞一般的微笑,“我知道这是个无法治愈的病。到你出现为止,那些医生和老师,他们都没法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生这种病?我怎么才能好起来?他们只会让我控制自己……”她咬着下唇,眼睛升起雾气,“我做不到!我尝试了!可是,可是只要像刚刚那样一发作起来,我的大脑就好像被闪电劈中了一样。没有人知道那一刻我的大脑中都在发生些什么,也没有人试着去理解。”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而迈克罗夫特却越听越明白。
      “你想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
      公主的眼睛再一次亮起来:“你有办法帮我?”
      迈克罗夫特摇摇头,“我没办法。这是不治之症,从古至今没几个痊愈的案例。”他也背着手,看着她脸上失望的表情,又旁生恻隐之心,“但是……我可以帮你,没错。我可以让你对你自己的大脑更加了解,我可以教你如何控制它,还有当你的身体不受控制时,你应该怎么做。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学解剖了。”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但是想要了解自己的大脑,只有解剖是不够的,你还必须要了解你自己。你的习惯、你的思维、你的性情,这都和你对自我的控制息息相关。没关系,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明白,但是……我会教你的。”他揉了揉那颗金色的小脑袋,仿佛是在对着那个吵着说要做海盗的小卷毛。
      “只要你好好学!”
      迈克罗夫特戳了戳小姑娘的脑门,这样总结道。
      小公主皱着鼻子被他戳得往后闪了闪,“我是整个王室最好的学生!”
      福尔摩斯忍住大笑的冲动,决定对自己的新学生还是以鼓励为主,“你当然是。”
      于是小公主这才满意了起来。
      “那……”她伸出双手,冲着她的新老师比了个“要抱”的姿势。
      迈克罗夫特叹口气,无奈地摇着头笑了笑,这才伸手将她从那块大石上捞了起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再次回到老师怀里,安德利娜却并不见得逞之后那种干干脆脆的开心。
      迈克罗夫特继续迈着走向别墅的脚步,“我们该回去上课了。”
      “我说过今天的课在湖边上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
      迈克罗夫特停了脚步。他嘴角含着一点笑,宽容但也充满玩味地看着他怀中的小姑娘:“你让我叫你安德利娜?那么就要说清楚。从今天开始,你不是我的君主,而我是你的老师。你要听我的,听明白了吗?”
      安德利娜不说话了。在那一刻间,我们的小公主所服从的并不是福尔摩斯先生的才思敏捷和巧舌如簧,而是被他身上那说一不二、方圆立成的做派深深吸引了。
      那是一种她从没在别人身上看到过的特质。尤其是她的父亲和一干叔父。做千古明君的子女天生就要承担莫大的压力,而当时王室中大部分子侄辈没能扛住这种与生俱来的责任重担。他们或者像爱德华亲王那样以虚度荒淫逃避现实,或者庸庸碌碌,或者干脆离开伦敦。
      而安德利娜不同。她从没打过王位的主意,但她天生就懂得规则和承担的重要,因此她才会一眼就被迈克罗夫特所吸引。
      那个男人身上有着一种让人说不清的秩序感。
      他的淡漠,他的从容,他那些隐藏的深深深深的心机、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倔强倨傲。还有无数当时的安娜根本无法用言语和词汇来破解的担当、隐忧,和由此而生的无望。
      人像动物一样。就算隔着再多的岁月和身份地位的鸿沟,吸引彼此靠的也是本能和气味。但人又不仅仅是动物。彼此吸引后,他们还想在对方身上探索更多。认同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干净而纯粹,而好奇……好奇让一段关系变得神秘而迷人。
      这对福尔摩斯那样的人或者安德利娜来说都是致命的绝击。但在当时,他们谁也没能看透这一层。
      无论是其中的哪一方,都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点,但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将所有的“不正常”都归入了日常生活中,他们就像那些总是挑小孩子下手的“羊角风病毒”,时不时地发作,时不时地失去控制,成为一种不可言说的隐疾,永远的潜藏在了彼此的生命里。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从头到尾都是玻璃碴里夹糖,糖夹玻璃碴了……请各位做好准备再上贼船【允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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