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侍奉过英国女王》艾德勒

25、看不见的界限

　　跃起的安德利娜和面具一起落回他面前，她冲她的老师灿烂一笑，“Mr. Holmes……“她看到老师眼中的讶异后顿了顿，重新称呼道，“Mr. Prime Minister！“
　　迈克罗夫特愣在原地。他的嘴角不由地向上提起，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她不是应该在纽约？
　　他的眼线前天才从美国传回情报，安娜刚在纽约因为一篇社评拿了奖，她和朋友还因此在曼哈顿一家著名的酒吧里好好庆祝了一番……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温莎？
　　更何况、更何况……她居然这样云淡风轻地说出了“Mr. Prime Minister“这个称呼，没有失望、没有责怪，仿佛一切顺利成章，仿佛这个称呼没有冒犯她，仿佛他不曾辜负过她。
　　“安娜……”迈克罗夫特抓住对方的手，出于本能，他反反复复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仔仔细细地确认着却不敢相信。
　　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是，他握在掌心的这只手已经不在是带着奶香气的柔软。这双手修长白皙，直接分明，十个指甲上涂着光亮的樱桃红，但却指梢冰冷，对他彻底不再依赖。
　　迈克罗夫特感到自己无法将眼前的这位已经快与自己差不多高的美人与他记忆里的小公主相提并论。
　　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跟在他后面拽着他的衣角说长大后要嫁给他的小姑娘去哪了？那个被他抱在怀里，需要自己一字一句给她念故事，又似模似样牙牙学语的练习着外文的安娜呢？
　　难道大洋彼岸的时间流动与英格兰岛不同？怎么他的世界才一眨眼，安娜已经一夜长成了大人？
　　太多的困惑将迈克罗夫特的思绪紧紧地缠绕起来。他想笑却笑不出来，捏着对方手的力道越来越重。
　　“先生？先生！”
　　安娜笑着在他眼前晃了晃面具，“您怎么了，先生？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迈克罗夫特猛然惊醒。他看着安娜手中的面具，收敛起电光石火间被激起的种种情绪，最终又换上了最体面的那副脸孔。
　　他弯下腰来，轻轻地亲吻她的手背，带着这十几年来都没有过也不必要的小心翼翼。
　　“公主殿下。”他这样念道。
　　安德利娜极其得体地点了点头，抽回了自己的手，“首相先生。”
　　又一次。
　　她又这样毫无顾忌地念出这个称呼。
　　这让自己都还没能真正接受这个身份转变的迈克罗夫特感到无比刺耳。安娜的语气越平淡，他就越感到刺耳。
　　“恭喜先生，”两人往舞池的外围走着，安娜将面具交给身后的男仆，又从另一个那里取了一杯香槟，“国王陛下差人送信给我，让我回来参加您的就职舞会，正值我的学业也告一段落，所以——恭喜老师得偿所愿！”
　　迈克罗夫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接受了安娜的碰杯。
　　两人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尴尬中。
　　过了一会儿，迈克罗夫特正准备重新开口，安德利娜的注意力却被远处不知道什么吸引过去，和他匆匆说了声抱歉，越过他走向另一个社交圈去了。
　　迈克罗夫特站在那里观察着，他发现围绕在安娜身边的人都是些伦敦社交圈颇有名声的小姐太太。这让他更看不清安娜的所思所想。她明明讨厌这些，她对明码标价式的社交从来感到蔑视，与那些终日只想着如何把自己卖个好价钱的女眷没有一丁点共同语言。
　　更何况他们有三年没见过了！如果是从前的安娜，一定会紧紧抓着老师的手，无论如何都不放开，任何其他的人事物都无法将她的注意力转移。
　　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迈克罗夫特捏紧了酒杯，对自己三年前的决定第一次感到怀疑。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未至午夜，新任首相已经悄悄离开了舞会。
　　作为随公主回国的密友之一，二十一岁的谢莉尔卡伯里走到安娜身后，低着声音问道。
　　安德利娜看着迈克罗夫特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酒，回道，“我没有其他选择。如果不让他忘记从前那个我，不让他彻底摆脱那个‘小女孩’的影子，那么他永远不可能接受我。永远不可能。”
　　卡伯里小姐轻笑道，“我看他可不是个对感情积极的男人，你可别弄巧成拙，把他越推越远！”
　　“你不了解他，谢莉尔，”安娜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裙摆，冲她的朋友解释道，“也不了解我。”
　　“好了，好了，我不了解你。”谢莉尔挥挥手，“我不曾把你从醉汉变态的手里救下来，也不曾看过你醉倒在后巷的样子，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公主，你自己做主。”
　　安德利娜给了她一个“你又来了”的眼神，“我是说在这个问题上，你不了解我。”要见的人已见过，短暂的相聚业已散场，安娜带着她的朋友离开了热闹的假面舞会，穿过长长的走廊和旋转的楼梯，走向自己的房间。
　　“我和他经历的一切，那是只有我们才拥有的共同记忆。你不知道年龄和身份对这位先生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的朋友，温莎不是纽约，英格兰也不是美利坚。所有你在美国已日臻成熟的一切，得到男人的手段，都无法使用在福尔摩斯先生身上。”她指挥着侍女点上蜡烛，升起烛台，连高跟鞋都未脱，陷进了壁炉旁的软椅里。
　　“我知道他认定我和他之间有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她望着天花板，喃喃念道，“而这道沟壑……只有我来想办法填补……”
　　谢莉尔卡伯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叹了口气，坐到对面的椅子里，“说真的，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你是公主，你才十七岁，追求你的男人从伦敦城排到纽约港，才俊权贵应有尽有，你为什么就偏偏爱上了你的老师？”
　　安德利娜因为这句话而甜蜜的笑了，她望着天花板上晃晃悠悠的蜡烛光影，语气里都带着微笑，“因为在我的世界里，只有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这一个男人。“
　　“上帝啊！“谢莉尔卡伯里翻着白眼，“但愿英格兰不是只有这一个男人！”否则她一个在纽约上流社会有大着大好未来的名媛到底到这里干嘛来了！
　　“当然不是了，”也许是为自己的自我陶醉感到抱歉，安德利娜这才回过头来，下巴抵在手背上冲她的朋友笑道，“伦敦优秀的青年才俊有大把，只要你愿意，我甚至可以邀请来欧洲大陆适龄的王室，为我打个障眼法，你也可以尽情挑选！”
　　“每个都像贵国首相这般年龄？”
　　“当然不是了！”安德利娜为这句话而感到被冒犯，似是想起什么，旋即又笑道，“他还有个弟弟，虽然智商和风姿差了些，但也还说得过去……”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卡伯里小姐终于忍无可忍。

　　上任首相给他留下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烂摊子。
　　迈克罗夫特坐在唐宁街的办公室里，一边看着内阁拟报的名单一边在心里计算着需要几周的时间才能处理干净这些垃圾。
　　“我曾警告过，不要随便使用电话。”他从办公桌上接起内线，对电话那头人显然语气不善。
　　“稍安勿躁，首相先生，”鲁迪福尔摩斯的笑声显得有些刺耳，“你还在害怕什么？难道你还没能将唐宁街变成你的地盘？”
　　迈克罗夫特感到自己的太阳穴跳了跳，“这不是任何人的地盘，我只是暂任公职。”
　　那头的声音于是更嚣张了。
　　“你做到了，麦克。我果真没有看错你。你能复兴福尔摩斯家族的名字，你还真的入驻了唐宁街！你比你那个只知道小打小闹的弟弟可真是强多了，我果然没有选错人……”
　　“请您有话快说，叔叔，我很繁忙。”
　　“别着急，孩子。我今天可是有正经事找你。”
　　“什么事？如果是关于谢林福德的，我之前已经说过，那里不在我能赦免的范围之内……”
　　“是有关于你的，麦克。有关你个人的正事。”
　　凭着对叔叔的了解，迈克罗夫特忽然产生不祥预感。
　　果然，鲁迪清了清嗓子，转了语气，声音轻了起来，“对了，听说你的小公主回来了？”
　　“我们之间有过协议，“迈克罗夫特下意识张望了下四周，“如果您是要继续这个话题，我们的对话可以告一段落了。”
　　“别着急，小伙子，我只是想说，无论这位公主怎么想，但你已经是首相，你才三十多岁，已经坐上大位，你要稳固自己的地位，就要首先稳固自己的形象。你需要婚姻，迈克罗夫特。”
　　“我已经对您说过无数次……”
　　鲁迪再次打断了他，“容不得你拒绝，这件事我已经做了决定，人选非常合适，连国王也已经首肯，如今只看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谁？”
　　他听到他叔叔那乖戾苍老的声音再次发出两声干笑，“罗斯切尔德家族，你听说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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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首相先生的恋爱副线要粗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