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侍奉过英国女王》艾德勒

14、成长岁月

　　若要倒退十多个年头，迈克罗夫特还不认识安娜，我们的故事也尚未开始。但罗马并非一天建成，大英帝国的权力枢纽更不是一夜之间成熟。关于我们的男主角为什么明明有一副出世的灵魂，却一直在宦海中沉浮挣扎；为什么明明早已练就一颗无坚不摧的心，却总是想方设法的躲避来自公主的柔情暖意，这些问题的答案，恐怕还要从他的青少年时代说起。
　　像所有名垂青史的功臣名将一样，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有着并不算顺遂愉快的成长经历。要追根溯源地讲，那些事与我们要讲的故事却有着千丝万缕的恩怨。
　　那时福尔摩斯家的两位少爷还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弟。弟弟对哥哥十分尊重仰慕，哥哥对弟弟更是疼爱有加。
　　与安娜一样，夏洛克的一身本领也多由他哥哥指点而来。叔叔鲁迪虽然有心培养他们，但无奈福尔摩斯家族所从事的秘密职业总是有太多神出鬼没的行动，鲁迪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天天盯着兄弟俩的训练，他总是指出一个方向，然后就等着验收成果。而期间的所有汗水、挫折、伤口、眼泪，则全由那两个孩子自己去消化。没有哪个孩子天生就有那样坚毅的品格，所有伟大的灵魂无不是血和泪的浇灌。只不过对于福尔摩斯兄弟来讲，迈克罗夫特走在夏洛克前面，他更知道哪里是陷阱，哪里是捷径，哪里能一步登天，哪里又是深渊万丈。
　　在马斯格雷夫庄园那些与世隔绝的岁月中，他就像小时教弟弟走路一样，牵着他的手，告诉他自己所知道的所有诀窍，一步不离地看着他走。他在看不见的地方为年幼的夏洛克抵挡了所有有可能出现的伤害，他总是把难的任务留给自己，而让夏洛克去解决那些足以让他成长又不必殊死相抵的事件。他想，就算自己无法拥有一个正常的、干干净净的童年，但至少夏洛克可以拥有。所有他已经决定一肩抗下的压力，就不必再去叨扰那孩子的美梦，他可以安安心心地长大，尽情地享受跌倒的滋味和任性的快乐。
　　起初夏洛克也是最信赖自己这位兄长。
　　哥哥什么都知道。
　　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生物化学，是历史外文还是语法民俗。什么都难不倒迈克罗夫特。那时哥哥在他眼中就像神祗一样高大，像先知一样无所不能。
　　但小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
　　当他的学识已经足够他挺起胸脯，当他的人生经历已经足以他鼓起离家闯荡的勇气，当他从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当他的雄性激素意识到自己也有掌握主权的欲望，他便开始逆反。
　　他不再满足于哥哥告诉他的那个世界，他不再满足于一直站在哥哥的身边，他想要自我掌握。于是他便开始指东打西，张扬个性，与传统背道而离，甚至不惜同时离开父母。
　　他没有像福尔摩斯家其他人那样在毕业后谋个公职，他敬官僚体系而远之，他跑到欧陆去，冒险又解密，几经周折又跑回了伦敦。再回伦敦时，他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侦探。他在整个欧洲的犯罪网中已经有了点自己的人脉，他已经可以不通过迈克罗夫特的帮助就解决掉一些事情。这让他有些沾沾自喜，面对哥哥时候的底气也硬了起来。

　　“你给我站住，夏利！”
　　快到父母家门口的时候，迈克罗夫特在后面叫住他弟弟。
　　夏洛克停了下脚步，这才听到身后的人重重喘了口气，向他的方向走过来。
　　“你现在在查的事，务必记得不要在父亲和母亲面前提到，明白了吗？”
　　夏洛克回过头皱了皱眉，“我现在在查的事？我现在在查的哪件事？”
　　“每一件。”迈克罗夫特抖了抖帽子上的雪，将手杖握在掌心，冲他弟弟笑了笑：“同一件。”
　　夏洛克立即警惕地反应道：“你的意思是这是个连环案？”
　　迈克罗夫特轻轻一笑；“你认为呢？”
　　年轻的侦探于是又皱起了眉心，“你这是什么意思——等等！”他伸手抓住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兄长的胳膊，“你怎么知道我在查哪些案子？你还在派人监视我？”
　　做兄长的仍然是那副官僚笑容，“我监视许多人，夏洛克，你只是其中一个，不怎么影响大局的一个。”
　　夏洛克闻言放开了对方的衣服，气哼哼地背着手仰高了下巴，“你该高兴我没去影响你的‘大局’，迈克罗夫特。我本可以把这摊子搅得浑不见底！”
　　“你可以试试看。”迈克罗夫特继续往家门口走着，在手已经扶上门环时才又回过头冲对方道，“说起这个，我再提醒你最后一次，不要把安德利娜扯进来，这是我的忠告，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否则怎样？”年少气盛的弟弟继续梗着脖子不怕死地挑衅道，“你要像暗地里处理掉那些影响了安娜安全的人一样也把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扔进泰晤士河？咱们可以试试，迈克，看看你的手下有没有这个本事。”
　　迈克罗夫特斜眼瞥了那孩子一眼，“我本以为你这些年四处闯荡能长大些，怎么还需要用挑衅我这套来证明自己？”他转回身，不理身几乎跳脚的弟弟，扣了扣大门，“妈咪？我们回来了。”

　　“爱丽丝和我说你最近很忙，迈克，是新国王的事影响到你了吗？”福尔摩斯夫人拥抱着她的大儿子，在亲吻他脸颊时轻声问道。
　　“没有。”迈克罗夫特立刻笑着否认，“我与陛下一向交好，这您知道的。”
　　“可是，你们已经两个多月没回过家了，你还有夏洛克。”她越过长子的肩膀探看，这才看到刚刚进门的小儿子，“夏洛克，你这些日子都跑到哪里去了？”
　　“妈咪，”面对慈祥与威严并重的母亲，刚才还呲着毛的黑头发小侦探一瞬间耷拉下耳朵，凑到母亲身边去乖乖解释道，“我有工作，妈咪。我最近很忙，都是好案子。可是迈克他不仅不帮我，还净掣肘我的调查！”
　　“迈克？”妈妈回过头来。
　　“那些工作很危险，妈妈。”迈克罗夫特将手杖摆到一边，摆出苦口婆心的大哥姿态，“我是在保护他。”
　　“夏利？”
　　“可是他——”
　　“好了，”做母亲的只好安抚地拍拍小儿子的手，将食指放在两唇上，“别说了，你父亲快下来了。”

　　与古老神秘的马斯格雷夫和富贵逼人的桑德林汉姆不同，福尔摩斯夫妇所住的庄园位于距离伦敦不远处的一片山田中。这从前不是福尔摩斯家族的领地，与其他世袭的贵族不同，由于所从事的工作必须保持秘密，这支家族从拿破仑战争起就形成了“任贤不任长”的传承习惯。在每一代福尔摩斯家的孩子中，只有能力最出众、政治影响力最大的那个能成为家族的继承者，也才能做马斯格雷夫庄园名正言顺的主人。
　　在迈克罗夫特两兄弟被送往福尔摩斯庄园开始学习之前，父亲西格尔·福尔摩斯曾作为龙骑兵团少尉的一员被派往印度镇压叛乱。与迈克罗夫特两兄弟不同，西格尔和鲁迪从小便展露出了不同的天分，为了保证躲在暗处的家族将来能掌握自己的话语权，年长的那个一成年就被送进了军队，而鲁迪则紧随其后地继承了马斯格雷夫的一切。
　　大概迈克罗夫特十几岁的时候，当时西格尔在印度被叛军俘虏，差点带着军团投降。身在英格兰的鲁迪利用间谍手段将西格尔救回英国，回国后的西格尔在愧疚自责与战争阴影中久久走不出来，加之左腿负伤不能再上战场，从此便对政坛敬而远之，甚至也不赞成儿子们从政。
　　对于迈克罗夫特被鲁迪选中这件事，他既想反对又无从反对，他很明白大儿子的天赋和资质足以走到更高更大的舞台去，但他也深知政治和战争的残忍，家族那带血的历史让他觉得恐惧，他亲眼见证了自己弟弟是如何从一个正常的孩子逐渐变得阴翳乖戾而扭曲。追名逐利带着诅咒，光复家族的重担更是足以摧毁一个人的道德底线，他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走上这条路，但他却没有能力拦住他。

　　当男主人走下楼来时，晚餐已经准备就绪。仆人将精致的前菜端上桌，母子三人已坐定等候。
　　拄着手杖的西格尔·福尔摩斯走到餐桌一头的高背椅前坐下，拿起餐具点头示意，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许久未见的儿子们。
　　夏洛克黑了些，也瘦了，但精神却好得不得了。这孩子永远那么精力旺盛，从小就是上蹿下跳的性格，已经二十几岁的人也仍然没有点长大的迹象。当他第一次听到小儿子要放弃剑桥的学业去做什么“咨询侦探”的时候，他气得简直连掰断手杖的心都有。但他也很了解这孩子的性格，福尔摩斯家的男人从来都是倔脾气，吃软不吃硬，更何况，比起老大迈克罗夫特的从政之路，夏洛克的职业选择虽然不那么靠谱，但好歹避开了他最大忌讳。
　　“我提醒过你与王室走得别那么近，迈克。”西格尔割着盘子上的羊肉，好似随口一问那样瞥了眼大儿子的方向。
　　“是，父亲。”迈克罗夫特停下手中动作，冲父亲的方向点了点头。
　　对面的夏洛克却轻轻哼了声。他想跳出来反驳些什么，但最终却也决定不要破坏这难得和睦的家庭氛围。
　　“夏洛克？”
　　“是，爸爸。这土豆真不错。”
　　西格尔一脸“你臭小子糊弄谁呢”的表情，也不追问，静静看着夏洛克。
　　小儿子被盯的只好放下刀叉，端起葡萄酒来抿了一小口，“我最近可没出什么问题。我还在伦敦找了处新房子，非常不错，我寻摸着还能找个新室友，也是参军的，您觉得怎么样爸爸？”
　　“哪个队伍？”
　　“从阿富汗回来的。”
　　“军人总是有着很好的品格和意志力。”做父亲的擦了擦嘴角，“我很期待见到你的新朋友。”
　　“我想没问题，”夏洛克撕了块面包放到嘴里嚼着，“他看起来是个缺乏家庭关爱的人，应该不会拒绝你们的邀请。”
　　“非常好，我和你们母亲会在下个节日寄上正式的邀请。”他说着温柔地望了眼餐桌另一头的妻子。
　　“好的，当然，没问题！”
　　“等等，夏洛克。”做父亲的继续说道，“即便你找了个军人做室友，也不能掩盖你刚刚和公主一起差点被炸死的事实，我想你明白这个道理？”
　　？？？
　　夏洛克呛了一大口酒，握拳清咳着辩解道，“没有那样的事，父亲，那都是我提前安排好的，炸点和时间，还有安娜的距离，我早就丈量过了，要不是迈克他忽然——”
　　“迈克？”
　　迈克罗夫特此时只想扶额。他在心中骂着自己为什么不把新闻照片的关卡把控的再严一些，面上却只好微笑着解释：“那是个意外，爸爸，我已经嘱咐过夏洛克，以后务必与公主拉开距离，我想他已经明白了。”
　　夏洛克看着哥哥从对面偷偷递过来的眼神，还想反驳但也只好承认道，“是的，我知道了。”
　　“也不要太明显了，”妈妈在一旁柔声叮嘱道，“你与公主殿下也算小时候的玩伴，虽然她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但这交往的分寸你还是要自己把握，明白吗？”
　　“知道了，知道了，”大侦探再也听不下去，一面翻着白眼一面念叨，“为什么都冲我来？是，我与安德利娜最近是来往的多了些，安娜是个很聪明的助手，我需要她。但那都不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爆炸案现场的原因，”他看向自己的哥哥，“你自己心里清楚她为什么最近一直来找我！”
　　迈克罗夫特斜眼看着弟弟，磨了磨后牙，只觉得妈妈今晚这布丁做得也太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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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给的鼓励！
这篇文写的任性又艰难，虽然查阅了好多资料和原型参考，但自己写的总也不满意。谢谢你们对我这么宽容【比心】
总之我答应你萌，我一定会好好苏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