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巫师》昆仑之丘

36、卢卡斯.马修斯番外

　　卢卡斯.马修斯遇到安娜.史密斯，是在一间教堂里面。
　　保守的长裙，清淡的妆容，复古的长相。
　　他对她，一见钟情。
　　曾经卢卡斯的祖母总是教导他，要对信仰虔诚。耳濡目染之下，习惯经常走进教堂的他第一次为了陌生的姑娘出神，乃至险些忘记曾经的教导。
　　谁会关注他呢？彼时的卢卡斯在心中暗暗自卑着。
　　自从祖母逝去，他跟自己的父亲之间，越发疏远。整日里陪伴他的，除了亲近父亲的管家，就只有曾经和祖母一起生活的回忆了。
　　他只剩他的信仰，落实成为厚厚一本的教义。

　　于是卢卡斯不敢多想，侧头不再多看令他怦然心动的姑娘了。痴心妄想，终归于他是场悲剧。
　　只不过大约他的悔过之心着实强烈。
　　“我是安娜。”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孩，几近惊喜欲狂。
　　笨拙且寡言的介绍着自己，卢卡斯面上不显，心底情绪却激荡的很。
　　她为什么要主动向我介绍自己？我应该怎么和她相处？我们之间的共同话题是不是足够令她对我刮目相看？安娜，这世间，她对我是特别的吗？以后要不要为女儿也取一样的名字？
　　时间过去这么久，卢卡斯仍旧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的他，有多么贪婪且卑微的小心幻想着一场他根本不可能拥有的未来。
　　美梦成真，大概是那一刻，卢卡斯最深的体验了。

　　他们结婚的时候，卢卡斯悄悄在前一天的夜晚去了相识的那家教堂。一整个夜晚，他围着教堂转了又转，直至冬日里额头冒出热汗。
　　安娜，这个名字不再代表过往的养育教导，同时意味着日后的一生陪伴。他不再需要为了讨好无视他的父亲，而战战兢兢，却毫无收获。也不再需要为了那些诧异看着他的目光，而暗自为难伤怀。
　　曾经的卢卡斯有多么想要被人陪伴，在那一刻，都只剩下了满足。
　　他在心中承诺，对着他的神，对着他的祖母，对着他的妻子。或许没有能听到的，但卢卡斯坚信，他和安娜一定会陪伴彼此一生，不离不弃。

　　卢卡斯没有见过他的母亲。
　　他跟自己的父亲并不相像。小时候随着祖母，他也曾好奇的询问着他内心的疑惑。再后来，他的祖母离去，就再没有人同他认真的交流了。
　　这个问题仿佛禁忌，被马修斯家牢牢排斥在外。
　　但卢卡斯确实是个英俊的小伙子。甚至当他认真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有些迷人。
　　哪怕从来没有姑娘向他主动示好。
　　卢卡斯并不清楚原因，只是从难过到刻意忽视，最后对他的信仰更为虔诚了。
　　他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所以祖母不给他讲母亲的事情，他只会悄悄对着镜子，找寻和父亲不一样的地方，却从来不会哭闹着追根求底。
　　所以哪怕世界对他，似乎都忽视为主，他也紧遵祖母的教导，诚实且虔诚面对着一切。
　　这一切，都在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的那一刻，化做感激。
　　感谢曾经的坚定，走出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迪姆的降生，是他和安娜最大的惊喜。
　　他们小心的陪伴着他，引导着他，而这个孩子，也不辜负他们的期待，渐渐成长成为他们满意的样子。
　　世界应该是规律且刻板的。人们也应该相信神明的存在，遵守应遵守的规则。破坏者，会被抛弃，一无所有。
　　他坚信着，也让他的儿子这般坚定的相信。
　　但似乎从某一刻起，他的人生再次发生了变化——他的儿子竟然改变了对待非教徒的态度。
　　卢卡斯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背叛者的葬礼，迪姆恐惧的跑走了，彻夜未归。开始的暴怒渐渐成了担忧，他和安娜等在客厅中，整整一个晚上，焦虑和躁动包围着他们，甚至连安慰彼此的语言，都寥寥无几。
　　屋外响动声说明着环境的苛刻，即使不停走动，卢卡斯也大概知晓那种严寒。他想要出门去，安娜的眼泪却拦住了他。有那么一瞬间，他大脑完全空白成一片。他们的儿子，和长年累月的信仰，那一刻，他难以抉择。
　　难堪的感觉很令人作呕。
　　卢卡斯体会着，怀中安娜哭泣着，一方面轻轻拍着安娜的背，一方面愧疚对于信仰的不坚定，还有，被他强制压住的对迪姆的不安，寥寥愧疚。
　　那夜的复杂感受，哪怕随着时间，不复存在，却仍旧牢牢被卢卡斯记忆住。
　　他放纵了他的儿子，甚至装作看不出他的变化，只一味陪着安娜，全心投入到她身上。

　　卢卡斯被友善的对待着，在后来的人生中，尊重和善意无处不在。
　　他的安娜真真正正陪伴他走完了一生。
　　很少有人提起他远走异国的儿子，很多人不知道，他父亲养大的他唯一的女儿。
　　就连卢卡斯自己，自欺欺人也好，真的老到忘记也罢，渐渐不再想他们。怎么可能不好呢？卢卡斯自嘲，他们是被他那位老父亲一手教导的，怎么会，过的不好呢？
　　这种想法偶尔伴随着回忆闪过，也就刹那，被忽视的彻底。
　　安娜老了，头发是那种银白色，卢卡斯私底下和她说，很漂亮，像他初次见她的时候。
　　每次安娜都会像个小女孩，笑的开心极了。于是卢卡斯也陪着她笑。年轻的时候，安娜从不会这样大声的笑，她是真的老了，和他一样，都走了一辈子，快到尽头了。
　　他偶尔想想他们的身后事，往往期待着他的一双子女能够回来。不过也仅仅就是想想，哪怕安娜糊涂的追问他迪姆和玛丽在哪的时候，他也没法回答她，不过好在安娜记忆渐渐不那么好，不需要他编造谎话骗她，自己就忘了。
　　这样也好。卢卡斯松口气的同时，不免失落。
　　他们这么过了几十年，生活规律，彼此拥有一致的三观和信仰，甚至连架都不必吵，就这么过来了。
　　看着安娜，卢卡斯总有温暖的感觉。那是他曾经的家人，信仰，生活，都不曾带给他的。
　　真真正正，完完整整的一个家。
　　当初的一个荒唐念头，没想到竟成真。安娜，真的贯穿他完整的人生了。从幼时陪伴的安娜，到成年相爱的安娜，两个不同的女人，一个相同的名字。
　　真的缠绕了他一生。
　　也仅仅是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