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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番外 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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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为进且只进了一个社团。就是周天笑和林凯当初让他去的那个散打社。
为了不要召来父母过于严厉的反对声，肖为从来没有和家人说过自己到底参加了些什么课外活动，而是表现得好像“学校补课啊，老师拖堂啊，在学校写完作业再回来也不错”之类的。只要理由正当，结局是不重要的。至少对于肖为的父母来说是这样没错。
新人总是来来去去的。大部分人在林凯的万米长跑面前就已经跪下了，反倒是看似羸弱的刘尚一直坚持了下来。为了保证队伍里至少还有4个人，即使肖为每次能待在社里活动的时间只有别人的一半，他也并没有被赶出去——至少他在社团活动的时候是很努力没错...或者说，哪怕是被两个队长拉到附近的网吧掏出向学长借来的身份证开黑的时候也是很认真...
社团带来的不只是一些课外的活动，也带来了不可多得的狐朋狗友...
肖为本可以待在社团里的另一半时间当然是去了季玥那边。
季玥并不总是缠着肖为不放。他显然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但是在认识的头几个月里他并没有对肖为说过。肖为不懂他，但是他对于肖为的行踪掌握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肖为每天理论上会离开校园的时间。当他想出现的时候，他会在适当的时间出现在学校的门口——反正肖为是不会忍心不理他的。
很奇怪的，本应该处于“加害者”和“被害者”的两个人之间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默契。又或说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加害”与“被害”的关系。季玥没有真的带来什么伤害，肖为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上的伤害。也许他们只是在寻找一个名正言顺地去互相接触的理由而已。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做什么严重的事，更多的只是单纯地消磨时光而已，在深红色的爬山虎的河岸边上，看随着远日点的迫近而变得越来越短的白昼。这感觉就如同世界上只剩下这两个人，如果不在一起就会寂寞一样。
肖为没有说过自己喜欢季玥的侧脸。逆光里少年的侧面轮廓，可以分明地看到纤长的睫毛的阴影，笼在他白皙的面容上。年轻的不屈，年轻的愁绪。
有时候季玥会在他看他的时候忽然回头，直直地撞上他的目光。
季玥会笑，笑得势在必得。但是肖为总觉得那笑容有些勉强。
深秋的阳光和叶子很快就逝去了。校外的河面上结了一层很薄的冰，冰层又渐渐变得越来越厚了。游览的船不再通行，倒是有很多悠闲的老头经常凿开冰面。即使是冬天，他们也不准备放过河里的鱼。
元旦那天学校不上课，各个班级自己组织开联欢会。但是高中的联欢会说实在的也没有什么意思。令肖为感到雀跃的是那半天的休息，和三天的假期。
就算留满了难以写完的作业，假期总是好的...假期永远都是好的。
比所有人都先跑了出去，到学校门口的奶茶店买了一大堆...
买到一半的时候人就已经进来了。
“给我买的？谢谢。”
刚进门的漂亮少年直接从袋子里拿起一杯热的奶茶，插上管就喝。纤白的手指上居然戴着戒指，这倒是很令肖为意外。今天季玥带到身上的饰品比平时还要多。
...肖为翻了个白眼。已经预料到季玥会这样做了。
“你不冷的吗？”外面在下雪。
看着对方的白色短风衣和羊毛衫...肖为把自己的羽绒服直接拉到了最上面，并遮住了羽绒服里的冬季校服。
一半是被冷的，一般是被自己...丑的。
主要是季玥的好看实在是超越性别且显而易见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卑应该是一种正常现象...就连奶茶店的大姐眼睛都直了。虽然肖为想大姐不可能没有见过季玥的吧...这么有名...
“噫，买这么多甜的，想把我养肥吗？”瞥了一眼点心袋子。嫌弃。
“谁让你贫血呢。”
“那也不用买这么多吧。你下周不吃饭了？你爸妈给你加钱了？”
“下周放假。”季玥居然还记得他的零花钱是个什么可怜的数目这件事。
“啧，这还差不多。”
秋天的时候肖为就注意到了，季玥的脸色总是白到不太正常，有时候会把头放在他的肩上靠一会儿。后来他就记住了，经常在身上放几块糖。
他猜季玥的三餐大概不是很规律。找个机会一定要问一问。
“我可不是心疼把你也给饿贫血了...不过也差不多，你要是白得跟张纸一样可就不漂亮了啊。”
“扯吧你。这句话我原样还给你。”
肖为早就发现了，季玥喜欢扯皮，还喜欢撒娇。还事多。这还没完。
一口下去半杯奶茶都没了，结果居然一脸嫌弃的样子，说什么“买个奶茶都是现成的都不会要现做的”。
“没让你现在喝，这是带外面去喝的。”肖为觉得自己心情平静完全不想生气，“你就这样上河岸的吗？”
其实是现做的。特意让店员给封上了。季玥这都尝不出来。算了，也许他平时不喝这个吧，下次给他买别的。
“...这天气你还要去河岸？”季玥白了他一眼，目测比外面飘着的雪还白。
“那你怎么的？”
“不去了。今儿带你腐败去。”
“怎么的，上网吧？”肖为笑着哼了一声。
“你脑子里还有没有除了网吧和河岸之外的地方？”
“还有操场。”
季玥没有再跟他扯皮，一手拎起袋子，拍了拍他的背。
“走吧。”
道路上有些打滑。
肖为感到自己的舌头也有些打滑。估摸着是给季玥带坏了。
“喂你今天这么漂亮，不会是因为我吧。”
季玥顿了半晌，轻笑了一声。
“嗯，因为你。我漂亮，你贤惠。”
...肖为给自己招了个浑身起鸡皮疙瘩。
——季玥要带他去哪里呢。
...
季玥其实也没有带他去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地方而已。
“靠窗的小包间给我们留着呢吧？”
“留着呢。”
“那就好。”
“...”
...季玥只是打了辆车，找到了一家位于二楼的咖啡馆。
肖为对于那家咖啡厅其实并不陌生。他家就住在附近，坐公交去超市，有时候就会看见它。但是咖啡厅这个概念本身对于肖为却很陌生。
...肖为家并不是缺钱，但是再多的钱，反正不会花在多余的事情上。就算肖为自己愿意，一杯二三十的咖啡也不是他平常负担得起的...精致的现磨咖啡大概是只属于小布尔乔亚的东西吧，肖为一度郁闷地想着。父母从来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他们自己不去的地方，一般肖为也无缘。
虽然已经去过了网吧那样的地方了...但是这地方还是让肖为感到了一丝意外。
但是眼前的景象不是肖为想象的那么一回事。今天是元旦假期的第一天，这家面积不小的咖啡馆已经坐了很多的人。
下雪天的天色是昏暗的，令人感到凄凉寒冷的雪青色。这里也是昏暗的...是刻意营造的那种褐色和金色的色调。吧台上整齐地排着不同颜色玻璃的酒瓶，店员在忙碌，背景音乐放着一个嗓音低沉沙哑的女歌手的歌...在这样的天气里，人们格外喜欢依偎在一个像这样的地方，依偎到一个角落里，一盏烛光下。
也许今天是个约会吉日，也许人们只是乐于找个地方消遣一下吧...但是当看见有很多穿着和自己一个学校校服的人出现在周围，肖为不由得黑线了一下。然后在看见几个一看比季玥还小不少的孩子坐在一起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痛心地想自己是不是和别人活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
现在的小孩自由度这么高了吗，不不，为什么别人在他穷的一比的年纪能这么有钱，他们爸妈居然放心的吗...啊，别人家的十几岁。别人家的十几岁为什么就可以做一些不那么对的事情。
肖为也不知道自己在郁闷什么。他在猜想杜丽娘第一次到牡丹亭是什么感觉。
季玥显然已经是这里的熟客。轻车熟路来到窗边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把菜单丢给他。
“喝什么。”
“我点的起什么。”肖为并没有从郁闷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季玥略带嘲讽地瞥了他一眼。
“一看就没见过世面。我请。”
“一家咖啡馆算什么世面吗？”怨念没有消退，反而更深了。
“不算。”
季玥没有跟他纠结于这个问题，从袋子里面拎出一块蛋糕，扯开包装开始啃。一边吃一边看菜单。
...说起来外带食品可以吃吗？但是季玥好像并不在意。周围的人、服务员也没有。倒是肖为很在意。
“两份摩卡和提拉米苏好了。”某人若无其事地向服务员打了招呼。并没有询问肖为的意见。
“...”肖为有点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季玥并没有在看他，而是自顾自地把房间的灯关了，关上了门，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
“这样太暗了吧。”肖为提醒道。
某人依旧望着窗外不说话。静止的画面。
青白的积雪反射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少年的身上。身后是死寂的灰和黑，朝光的那一面是令人眼睛发酸的寒冷的灰和白。肖为看不出季玥那是怎样的表情，只觉得他五官的阴影美得惊人，美丽得令人心疼，心疼过后则是心底发凉。
和自己产生瓜葛的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像不像个火车包厢？”
“什么？”
季玥朝他抬了抬下巴。
“看外面？”
“在下雪啊。”
“以前下雪的时候，我们到中心的摩天大楼上，去看下雪。整个城市。”
“现在难道不可以去吗。”
“不是不能去。”季玥摇了摇头，“是不敢了。”
“为什么？”
“会让我想起一些事。”季玥站起来，手指按在玻璃上。
“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包厢是封闭的吗？
“...还真是。”
“这是一辆行驶在大雪里的列车。”季玥眼光流转后落在他身上，嘴角敛着笑意，“如果我在这里把你杀掉，会有人知道是我吗？”
“...东方列车谋杀案？”肖为嘴角抽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
“只有你一个人在场的话，当然知道是你啦。而且这里也不是什么列车嘛。”
“...好没意思啊你这个人。”
...可是就是很没意思啊？
季玥就是这样，偶尔会有一些奇妙的想法，但是肖为并不总是get得到他的点。
“你喜欢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书吗？”肖为没看全，但是看了大半部分。
“不，我只喜欢这一本。”
“结局很出人意料的吧。”
“...没有。”季玥耸了耸肩，“很快就猜到是谁了。”
“不是吧？”这么神的吗？
“...如果有一个人大家都恨他的话，他本人其实是会察觉到的吧？”季玥难得露出了很认真的表情，凝视着肖为的眼睛，这样说道。
“我记得书里说他是不自知的...”肖为使劲地回想细节，“还能察觉到别人的悲哀的人，都是良心未泯的人。那个人不是的吧。”
“良心未泯？”
“是啊。被人恨着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不过，很少有读者会去想着分析那个人的问题。因为还有故事里还有更令人悲哀的人存在啊。”
季玥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良心未泯...吗...哈哈....”
少年露出了一个各种意义上都相当扭曲的表情。此刻肖为深刻地感受到了“看不下去”的含义。
“季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
忽然有人在敲门，“两位，餐好了。”
肖为打开门，季玥扶着头换了个姿势坐着。
关上门，把茶点推到季玥的面前。
“为什么今天会带我到这样的地方来啊。”
季玥抬起头，肖为的脸凑得不远不近，显然并没有介意他刚才的话。天真的表情。
...总是这样的，什么都不介意的样子。季玥下意识地狠狠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他和他多像啊。
不经意给出的关怀，可以不经意地给出的伤害...
他外表出众，他就相貌平凡。他鲜衣怒马，他却沉默度日。他可以轻易拥有他们没有的，可是得不到他...他宁可回到那个无趣的世界里去，他宁可回到那些可耻的庇护里去...他明明答应了他的...却反悔了...
那个人辜负了他。如果不是他，现在的季玥不会像这样，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未来，却还不得不接受着令自己厌恶的人的施舍。
还有他，还有他，他们...
他是这样，他是这样，他也是这样。肖为呢？肖为也会这样的吗？
——为什么一开始，在那个夜里，要对他说那些话呢？为什么要不惜回到那个自己厌恶的地方、去打听肖为的消息呢？为什么像飞蛾扑火一样，无法抑制，不长记性呢！
——既然已经去这么做了，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感到害怕？想要退缩？
“...只是因为这家咖啡厅有设计得很出色的包厢而已。”
他强忍着内心的刺痛，笑了一笑。
“确实，还不错吧...”也就是他说的这个“像一个封闭的火车包厢”一样的设计...
肖为刚想接着说点什么，忽然发现季玥正抱着膝盖蜷缩在窗边，闭着眼睛贴在窗户玻璃上，除了挣扎着蹙起的眉间，几乎一动不动。
封闭的空间和冷寂的光线，这孩子啊...
“能...能不能把灯打开。看起来真的好冷。”
“别开。”
“你...”
某些不好的感觉隐约在肖为的心头缭绕。
“你生病了吗？”
——这几乎是句废话。肖为几乎能肯定季玥不是生理上的不适...是即将决堤的情绪。
肖为有点心酸地看着他。明显的，他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一个有心理创伤的人。更明显的，他直到现在，居然是在和他相处了好几个月之后，才发觉这个事实。
少年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肖为忽然很想抱抱他。但是一个拥抱又能意味着什么呢？也许会被认为是同情而惹得对方恼羞成怒也说不定。
肖为把自己的杯子推到了桌子的另一边，然后自己坐到了季玥的旁边。
两人座是连起来的。确实有点像是火车的硬座。
季玥没动。肖为本来想把杯子端起来，不料碰到了季玥的手背，顿时吃了一惊。
“好凉！”
“你！”
在碰到那样温度的那一刻，肖为瞬间的动作居然不是缩回手，而是下意识地把季玥的手指紧紧抓到了自己的手心里...在季玥惊怒的表情里。
...也许季玥是不喜欢别人动手碰他的人...虽然他碰别人倒是很熟练。
“啊，抱歉...”手指悄然地松开了。
肖为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有这样强烈的热度，季玥搭在他手心里的左手冷得像一块冰，可是离开这寒冷温度的那一刻，他居然有种失落感。
但是看起来他远远不是最失落的一个人。季玥看着自己的手指发呆的样子看起来远比他严重得多。肖为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他们之间只有一扇薄薄的窗纸。一旦捅破了，一切他们试图隐藏起来的一切都会暴露在阳光下...总有一个人要把它捅破了。总有一个人会忍不住这么做的。只是肖为一直以为季玥会是那个人...
——想到却是他自己。
他拉过他刚才放开的那只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深吸一口气，看向对方的眼睛。
“季玥，请务必告诉我...你的事情。”
“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我，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季玥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始终用不上劲来。
“凭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肖为的背部磕到了椅子的边缘，季玥在他的上方。
冰凉而纤细的双手从他衣服的下摆探进他的胸腹...肖为狠狠地吸了一口凉气，但是却伸开胳膊把身上的少年拥进了怀里。
“我喜欢你...”肖为像一条上岸的鱼呼吸困难，只能大口地喘息着，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
——肖为可能已经疯了。他已经不太懂得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正在疯狂地撕碎他的父母留给他的教诲。只做“对”的事情。
——季玥几乎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的事情，至少没有对肖为做过。季玥比他年轻，年少轻狂这几个字，就好像刻在他的骨子里一样。然而年少轻狂似乎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肖为就这样为了他疯了。但是疯的远不止他一个人。
“你还真是...嗯...”
季玥的眼睛周围红了一圈，他像是报复一般狠狠地揉捏着身下的人柔软紧实的胸肌。肖为的左手悄然地把自己斜后方的门反锁上。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太久了...但是并没有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