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宋央

62、小仓

　　他们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在天黑之前，果然如同卫暄预料的一般，在小仓驿落了脚，这是早就安排好的日程，若以当卫暄到小仓驿的时候，看见迎接的官员和整洁的床铺，甚至还有自己用惯了的被褥枕头，便一点儿也不惊讶了。

　　卫暄在屋里待了一刻钟，掐算着时间应该是到了酉时正，便对着守在门外的侍卫道：“去将薛清带来。”

　　这次来的侍卫，因为早早的安排，都换成了自己的暗卫，这些暗卫平时就在他的侍卫里混杂，所以如此调动，也不会引起人注意。

　　外面的侍卫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今日薛清混在了陪同的人员之中，在卫暄的预先的调配下，就住在离他不远的房间里。

　　卫暄在房间中没有等候多久，薛清便走了进来。

　　“殿下。”薛清看着神色寻常，颔首行礼。

　　卫暄坐在原处，看见他进来，便抬了抬手：“坐吧，有些话要和你说。”

　　薛清颔首坐下，低声道：“谨听殿下吩咐。”

　　“前几日我查了宋朗，发现他和兰陵萧氏有联系，这里面什么情由，你最好也查一下。”卫暄不经意道。

　　“宋朗？”薛清却是被这话给惊住了：“他……他不是裴家的人吗？”

　　薛清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但是突然来这样一个颠覆认知的说法，他也有些难以想象了。

　　“裴家看走了眼，这事儿他们自己应该已经知道了，你也多看着点，不要放松警惕，看看这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卫暄沉声道。

　　薛清点了点头，但是脑子里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半天了才道：“也是有些怪了，这宋朗平日里对裴家忠心的很，若说他背叛裴家，只怕河东没人会信。”

　　卫暄笑了笑：“任何事都有可能，这句话我希望你也能记住。”

　　薛清点了点头，面上看着有些物伤其类的悲凉，关中四姓，到底还是一家子，出了这种事，真的没人开心。

　　“行了，这事儿也算不得大事，你们注意些也就是了，我这次来找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吩咐你。”卫暄神色慎重道。

　　薛清一愣，急忙点了点头：“您说。”

　　卫暄也不遮掩，直接道：“我知道河东文风盛，薛氏虽然不是文风起家，但是到底也是多年的世家了，之前薛氏的家学也算是小有名声，但是到底拘囿于一姓，总归是格局过小了，若想招揽人才，还是该广开方便之门，也让那些有才华的人能有发挥才华的地方才是。”

　　这话其实他早就有了打算，虽然出了宋朗这样的前车之鉴，但是到底也不能因噎废食，这件事还是很好的一个方法的，他想要在朝中有地位，就必须招揽人才，而目前来说，他在前朝中枢支持他的人已经足够了，那么现在就必须要培养自己的亲信了。

　　而培养自己的亲信，也就只能找自己最信任的薛氏。

　　薛清一听这话，倒是愣了愣，但是片刻间却是有些恍然大悟了，怪不得之前殿下赞叹柳氏的家学，原来是早就有了心思。

　　他略微顿了顿，终于回复道：“殿下所说的确是良方，只是薛家家学地方小，良师积累也算不得深厚，再加上也怕给殿下引来议论，所以这个也……”

　　其实薛清说的，倒也是真的，薛家不是没有裴氏那样的野望，但是到底树大招风，已经有了一个皇子，再大张旗鼓搞这些，只怕真的招人眼。

　　卫暄听了却是笑笑：“怕良师储备少，倒也不算什么，我看柳氏家学就办得很好，你们两家也可以同办，不过这事儿不过是我个人的想法，具体的你们可以自己商议，至于别的，你们不必管，招募学生可以从春试之后开始，一次也不必招的太多，一两个的，认识的品德好有才华的为先，一步一步来，不要急。”

　　薛清听着卫暄的话，只觉得心里才松了口气，他原本以为这位殿下是想要拔苗助长，但是听着如今的口吻，却是要步步为营，如此倒也是件大好事了。

　　“殿下说的很是，是我愚钝了，不过殿下所说倒也恰逢其会，年前的时候家里就已经和柳家商议合并家学了，如今倒也顺理成章。”薛清谨慎道。

　　不过他这话也是七分真三分假，的确是有人提过合并家学，族里也的确讨论过，但是后来又因为一些原因搁置了，但是现在既然卫暄提起来了，那就没有不成的事儿，毕竟柳家和薛家的利益关系，都系在卫暄一个人身上了。

　　卫暄听了笑着颔了颔首：“那就好。”

　　说完这个，卫暄却是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他推开窗子，看着外面的风景，低声道：“你看看这些侍卫，真是令行禁止，可否有当年外祖治下士兵的风采？”

　　薛清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一眼，没成想这一看却愣住了，虽然士兵行进大概都是差不多的，但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着热闹，他这样的在薛家家风中浸润着长大的人，一看自然就看出来了，这些人行进间的确是有薛家军的风采。

　　薛清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转得飞快，他看了一眼卫暄淡然的侧脸，轻轻抿了抿唇，试探道：“的确是有几分国公爷置下的风采，只是是否少了些，也不知会不会耽误殿下做事。”

　　卫暄心下微动，心想这个薛清果然是个聪明人。

　　他合上了窗户，转过头来看向薛清，笑着道：“的确是有些少，不过倒也不耽误事，只是多多益善自然最好。”

　　这些暗卫都是定国公亲自训练了交给他的，和他一同长大，是有过命的交情的，但是等他越来越大了，却也发现，这些人真的是很不够用，想要拉拢其他侍卫，他却也不敢如此冒险，要让定国公重新训练一批，如今他大了，这种事也就有了风险。

　　所以算来算去，也就只有身在河东的薛氏最为合适了，这件事他来之前也和定国公说过了，定国公自然没有不同意的，所以他才能大胆给薛氏提条件。

　　“委屈殿下了，不过这些侍卫训练起来倒也容易，想来日后殿下行事也会越来越容易的。”薛清来之前就被人吩咐过了，不管卫暄要什么，要什么给什么，便是搬空薛家也要给，更何况现在要几个侍卫了。

　　卫暄见他十分上道，心中倒也轻快了，他微微笑了笑：“那就希望如此了，过几日定国公那儿的信也就来了，你们好好商议。”

　　其实这件事卫暄可以很轻易的交给定国公来处理，但是卫暄却并不这样想，他必须和整个薛氏建立起联系，长安的薛家一个定国公可以做决定，但是像是薛氏这样的世家，却也有尾大不掉的弊端。

　　定国公一家子都有各怀心思的时候，更不必提整个家族，所以他不仅要和定国公搞好关系，更要和整个薛氏搞好关系，所以他才会冒险和薛家提要求。

　　只要自己开了口，这些人只怕才会放心。

　　果不其然，薛清面上神色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笑着点了点头，他来之前，家里人还担心，晋王会什么要求都没有，只是单纯找他说话，如今看起来却是多虑了。

　　“殿下放心，草民都记下了。”薛清心里将近日卫暄说的话都理顺了砸实了埋进心里，就等回去了和家里人商议了。

　　“好，那我也不耽误你休息了，你回去吧。”卫暄摆了摆手，也不想再寒暄什么了，这个时间点，实在是有些危险，说完正事还是赶紧回去为上。

　　薛清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等到薛清离开，卫暄的神情这才恢复平和，他站起身，将茶碗摆好，回过头就开了口：“来人。”

　　立刻有人进来：“请殿下吩咐。”

　　“沐浴更衣，歇着吧。”卫暄今日一天已经累的很了，如今早就心神俱疲。

　　**

　　这一夜过得安稳，等卫暄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大早了，卫暄疲惫的从床上起来，早有跟随着的太监进来伺候他穿衣。

　　卫暄熟悉的伸开手，让刘成将外衣给自己套上，嘴里却随意道：“别的人都起来了吗？”

　　刘成一边给他系腰带，一边低声道：“都起了，如今正在楼下等殿下下来用早膳呢，除了刺史大人。”

　　“宋朗？”卫暄皱起了眉。

　　“是，刺史大人一大早起身就因为衙门急事被人叫回去了，原本想给您回报的，只是怕扰了您休息，就在您门外道了别走了，让奴才代为通禀。”

　　刘成兢兢业业的解释，卫暄却对这样实力的行为不以为意，他现在关注的是，到底是什么紧急的事儿，能让宋朗这么着急，连给自己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卫暄心中暗自琢磨，但是面上却也不显，只道：“原是如此，的确也不该耽搁正事。”

　　说完便拿起了小太监之前就一直捧着的洗漱用品，开始洗漱了。

　　不管宋朗今儿是为了什么，等回到河东城，只怕也就知道了，卫暄心里一点儿都不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急的人不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