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宋央

61、相见

　　裴湛略微斟酌了一下，这才道：“这次回去，我找了族里当年力排众议扶持宋朗的那位叔公，还有如今族里的族长，宋朗这儿的异状，他们也没想到，也没察觉到，我一开始说，他们都还不信。”

　　裴湛这般说着，脸上却是看起来有些难堪。

　　卫暄看他这样，心中也忍不住一软，他明白他的为难之处，对裴湛来说，到底是裴家人闹出了这样的事儿，肯定心里不舒服。

　　“这也是人之常理，总归是心心念念培养起来的，也没想着会如此忘恩负义。”卫暄出口安抚道。

　　裴湛苦笑了一声，继续道：“的确是没想到，我回去说了殿下的发现，族长和叔公根本不信，后来是我反复说明，这才信了，只是叔公真是被伤的不轻，也没说几句有用的话，最后还是族长想起来一件事，宋朗并不是河东人，他和他母亲，好似是从山东那边逃荒过来的。”

　　说到这个，裴湛脸上的神色越发不好了。

　　卫暄却眉眼一动，明白了裴湛话里的意思。

　　兰陵不就在山东，宋朗从山东来，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只是……宋朗来河东的时候，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是萧氏真的目光长远布下这道长线，还是这一切不过是偶然。

　　卫暄想不明白，不过此时他也不必再去想了，宋朗和萧氏的关系必须要细查，萧氏的谋划，他必须要知道。

　　“好的，辛苦你了，这件事我会仔细查清楚的，你放心吧。”卫暄对裴湛温声道。

　　裴湛叹了口气，低声道：“多谢殿下了，不过这件事家里人知道后也很生气，也下定决心一定要查清楚，希望能帮的上殿下。”

　　卫暄笑了笑：“查的人多自然比孤军奋战要好，裴氏在河东的势力，肯定比我强些，只怕查起来比我方便。”

　　裴湛这个时候心里已经是有些尴尬了，自家人搞出这么乌龙的事情，真是说什么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看着裴湛的神情，卫暄多少也能体会他的心情，卫暄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也别生气，这种事情本就是有心算无心，谁都会中招，不过现在发现了，也算是好事，好好处置，说不定还会有意外之喜。”

　　卫暄说着这话，眼底却流露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裴湛神情微动，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卫暄。

　　看着卫暄眼中的神采，裴湛低声道：“殿下是想要利用宋朗？”

　　卫暄听了却摇了摇头：“算不上利用，宋朗是聪明人，但是就是因为聪明，才知道选择什么对自己最好。”

　　裴湛抿了抿唇，这话说的没错，宋朗能做出和萧氏联系的事情，就说明了他本身就是一个利己主义者，而利己主义者，不管做出什么，都不会让他惊讶。

　　“好，宋朗这边我会上心，殿下请放心。”裴湛和卫暄是多年的老友了，所以卫暄一开口，裴湛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也已经有了成形的计划。

　　卫暄点了点头，心里却早就有了成算。

　　**

　　第二日一大早，卫暄就带着裴湛，在刺史府一干人等的陪同下，去了河东城外的村庄视察。

　　巡视的村庄早就确定，所以卫暄也不指望能巡视出什么东西，估计又是一副天下大安的情形，所以卫暄既然没有什么期待，心里也就十分平和了，虽然还是在驾舆上正襟危坐，但是其实卫暄已经打起了盹，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到。

　　不过就这么一坐三晃的往前走，驾舆却突然停了下来。

　　卫暄心下一惊，急忙掀起了轿帘，缺发现并没有到，还是在路上。

　　“怎么回事？”卫暄低声道。

　　侍卫走上前来，低声道：“殿下，似乎前面有人拦驾。”

　　卫暄心下一惊，竟然有人有胆子拦驾。

　　“去看看是谁。”卫暄捻了捻指尖道。

　　这种半道拦驾的事儿，卫暄心里能想起来的事儿，就是老百姓有冤要申，出了这种事，真没有人有这个胆子。

　　侍卫很快领命离开，但是卫暄心里却依然有些忐忑，探出身去，往前看。

　　“殿下。”

　　就在这个时候，却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卫暄转过头去，却发现是裴湛过来了。

　　“殿下，您没事吧？”

　　卫暄点了点头，皱眉道：“有人拦驾了。”

　　这话一说出来，裴湛都愣住了，他虽然聪明绝顶，但是到底还是年轻，这种事是真的没见过。

　　不过很快的额，裴湛还是恢复了镇静，低声道：“要不要我去前面看看？”

　　“不必了。”卫暄沉声道：“我已经派了侍卫去看了。”

　　裴湛点了点头，看着前方，心里却是起了别的心思。

　　侍卫很快就回来了，面上看着有些古怪。

　　“殿下。”他低声道：“有人拦轿喊冤，现在刺史大人正在处置。”

　　果不其然。

　　卫暄微微蹙眉：“到底是什么事？”

　　在这种情况下拦轿喊冤，必然是千古奇冤，不然真没这个胆子。

　　“属下听了几句，好似是那个老头的女儿女婿被当地的一个乡绅招入府中做活，但是没几日人却没了，刚刚考上秀才的孙儿去乡绅府上讨公道，却不想被人打了出来，回来没几日也没了，现如今这家里就剩老头一个，听说今日刺史大人和晋王殿下出巡，这老头便来告状了。”

　　这侍卫是卫暄府中养惯了的人，所以也了解卫暄的习惯，说起话来也清楚。

　　卫暄听了点了点头，家破人亡，的确是有些可怜。

　　卫暄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宋朗朝着自己走来。

　　此时的宋朗一身官服，面上看着十分严肃，走上前来，就行了大礼。

　　“让殿下受惊了，微臣惶恐。”宋朗这会儿心里早就咬牙切齿了，但是为着自己的官声，却是一点都不敢露。

　　“此时客气了，我听闻是有人拦路喊冤，不知刺史要如何处置。”卫暄说这话的时候，其实面上也有些不好看，这到底是宋朗治下的问题，宋朗自然也逃脱不了。

　　宋朗听了这话，心中叫苦，自己这几日的精心安排，今日这一出，只怕都废了六七成，不过现在抱怨也没用了，必须尽力弥补。

　　“殿下放心，此事微臣一定会彻查到底，只是如今巡视之事不容耽搁，那告状之人，微臣会遣人护送回河东刺史府，等这边巡视完成之后，会开堂审理，也请殿下旁听。”

　　宋朗说这话倒也是经过了细细思索之后的的结论，这件事已经这样了，那就不能再遮遮掩掩了，这样反而显得自己徇私枉法，还不如就大张旗鼓的摆出一副为民请命的样子。

　　卫暄见他一脸刚正不阿的样子，心中倒是忍不住赞叹，这位刺史大人真是聪明很了。

　　“刺史大人如此处置最恰当不过了，当是如此。”他放下了帘子，心里却开始盘算起来。

　　如此处置倒也恰当，但是这件事，他却不能让他轻易过去，当地乡绅如此大胆，连人命都闹了出来，他倒要看看是有什么样的依仗。

　　卫暄端坐在驾舆中，往前走着，但是却也看见了一队人马迎面而来，卫暄侧过眼去，看见一个干瘦的老头在几个护卫的拥簇下朝着自己走来。

　　卫暄微微抬眼，将帘子掀起了一个角。

　　那些人看着卫暄的驾舆上来，早就跪倒在路边，中间的那个老头，卫暄几乎都能看到他瑟瑟发抖的样子，花白的头发，打着层层补丁的衣服，看着真是虚弱的可怜。

　　卫暄转过眼去，轻声叹了口气，世道艰辛，谁都不容易啊。

　　经过了这个插曲，之后的行程倒也顺利，他们很快就到了那个定好的小村庄。

　　村长和里正还有村老都在村边迎接，村民们看着穿着虽然简朴，但是却也干净整洁，卫暄心中明白，这个不过是早就准备好的场面话，自然也不会将这些当成常事，所以也只能端出客套的笑来，应对这一场秀。

　　这些人看见卫暄神情都恭敬的很，估计也是提前打了招呼，所以倒也没有闹出太过紧张说不出话来的笑话，对答倒也如流。

　　卫暄跟着刺史和里正的脚步进了村子，村里竟然有序，主干道早就用了黄土铺地，看着既干净又整洁，家家户户门户也很干净整洁，农户们都恭敬的出来行礼，真真是盛世景象。

　　卫暄心中讽刺的想着，但是脸上却依旧做出一副笑脸，欣慰的看着这一幕。

　　瘟疫刚刚过去才多久，这样一个小村子竟然能恢复成这个样子，卫暄似乎绝对不信的，只是就算是不信，也要把面子情做好，不然大家都难看，毕竟在治灾这个问题上，宋朗也算有力，这些事情，也就不值一提了。

　　卫暄看完这个村子，便离开了，当然了也免不了对宋朗赞颂一番，宋朗看着倒是谦和得紧，只是也只有他本人才会知道，心里到底是何种情绪了。

　　卫暄中午在一个农家用了饭，当然了，做饭的肯定不是这些农妇，而是特意带来的御厨，用的东西也是带来的食材，只是做的没有往日华丽，简朴了许多。

　　卫暄心知肚明，不过还是配合了演了一场戏，然后下午又去农田看了一番，这才离开。

　　卫暄上了回程的驾舆，心中也开始思索，下午要和薛清说些什么。

　　卫暄掐了掐指尖，心中大致有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