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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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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沉这一趟出去,已经有半年不曾回来过了。若说心中半点不记挂淤潜,不记挂淳于珠,那是不可能的。而今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就在耳边,一如既往像裹了糖霜一样甜腻,他听了,心情却半点好不起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容沉脸色十分不好看。他倒是也没想到自己一回来就看到了这么个场面。
淳于珠乱七八糟地摔坐在地,身前是能将人吞噬卷没的巨大水柱。她眼眶红红的,脸上还粘有条条屡屡的泥土,整个人看着无比可怜。偏偏还倔得很,面对这凶险一幕,乌润的眼睛硬是一眨不眨,像极了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容沉的火“噌”得一下就上来了。他是看着淳于珠长大的,在淤潜湖里,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负她,就算有些磕磕碰碰也只是些小打小闹,哪里会遇上如此凶险的境况?
淳于珠看到容沉却很是惊喜,伸手拽上他的衣服,眉眼一弯,就要和他打招呼。谁料刚探出了半个脑袋就立刻被按了回去,力气还不小。淳于珠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知道容沉定是误会什么了。
淳于珠张口就要解释,但容沉却没给她机会。他捏着诀,护体的屏障散发着幽幽蓝光,将二人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将危险隔绝在外。
然而就在挡下水柱的那一刻,容沉的表情却有些奇怪,似是满腔怒火突然就转变成了疑惑不解。
他发现眼前看起来凶悍可怖的水柱竟是意外的一点份量都没有,毫无攻击力度。
…
幻像?
假的?
容沉微愣,然而这个念头刚起,下一瞬,那本是装腔作势的滔天水柱突然一个挺身,紧跟着就化做了实形,像是一条打旋的水蛇,迎头撞上屏障。
“砰——”得一声巨响,如银瓶乍破,水珠劈头盖脸地淋下来,就像在湖里洋洋洒洒下了场大雨一样。
淳于珠没忍住,很不合时宜的“哇”了声,换来容沉一个瞪眼。
过了好半响,雨幕渐歇,水雾氤氲中,终于有身影模糊显现。容沉远远瞧见,心里没由来的咯噔一下。
淳于珠往前迈了一小步,没心没肺地就要跑到阮江安身旁去,却被容沉一把揪住。少年自知被人戏耍了,这会儿正气得吐血。他看过去,一脸寒霜地质问:“你是谁!”
自然是等不来回应的。
淳于珠自觉地接过话茬,解释道:“他是族学新来的先生,姓敖…”
说话间,阮江安已经自对面悠然踱步而来,唇边噙着抹淡淡的笑。
不知为什么,容沉对上那笑容,总觉得里面充满了不怀好意及挑衅轻蔑,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容沉神色戒备地盯着他,话却是对着淳于珠说的:“你是如何认识他的?”
这个前因后果好像有些复杂。淳于珠想了想,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更多,只道:“就在湖里认识的呀。”
“哪里?”容沉非得问出个究竟。淳于珠是个什么情况他再清楚不过,说白了湖里的小妖精都不愿意跟她玩,从小到大都是他陪着她,如今才出去了半年不到,再回来这个小姑娘竟是交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更何况此人还面生得很,无端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是了,压迫感。一出手随随便便就是幻术,真真假假,随心所欲,有这样本事的人…恐怕来头不小。
淳于珠皱了皱眉,这是容沉第二次打断她要说的话了。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疑惑道:“阿沉哥哥你怎么了?”
容沉也不知道自己突然间怎么了,反正就是各种不爽,百感交集。他看着淳于珠,欲言又止。
还是阮江安往淳于珠身旁一站,才打破了颇有些尴尬的气氛,“小珍珠救了我,所以才认得。”
“珠珠救了你?”容沉语气上扬,不敢置信。
“怎么,你认为不可能,觉得她没这个本事?”阮江安笑着反问,眼尾的小痣似蝶翼振翅欲飞,口中的话却没那么好听了,似绵里藏针,直扎心底。
容沉噎了噎:“不是!”他急忙去看身边的小姑娘,只怕她入了耳伤了心,谁知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
淳于珠似乎没想到阮江安会若无其事地说出她救了他这样的话来,眨巴两下眼睛,十分不好意思地坦诚道:“明明是你帮了我更多。”
阮江安看着她,漆黑的眼瞳里划过零星几点笑意:“方才吓着了?”
“嗯。”淳于珠点点头,看那来势汹汹的水柱,她还真的以为自己要倒霉了,不料阮江安只是吓唬吓唬自己。
“这次罢了,下次可就来真的了。”
“嗯嗯,我会努力的。”
…
容沉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竟是一时插不上话。过了好一会,他才扯扯唇角,挤出了抹略带僵硬的笑:“我不再的时候,珠珠多谢你关照了。”
“好说。” 阮江安睨向他,眯了眯狭长的眸子:“既然小珍珠救了我,就是我的人了。”
容沉饶是再好的修养此刻也被气到变形。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跟阮江安浪费时间,半弯下腰开始哄身旁的小姑娘:“珠珠,我从东海带回来好多有趣的东西,放在你房间里,我带你去看好吗?”
“礼物吗!?”淳于珠很高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水光细碎。她先是向容沉道了谢,随即有些为难道:“可先生还正在教我法术,还没有结束,等一下可以吗?”
这件事不提还好,一提容沉顿时沉了脸,像点了炸药一蹦三尺高:“他教你?他就是这么教你的!?”说罢扯过淳于珠的小胳膊,伸手一捋,略显宽大的袖子很轻松地就被捋了上去,露出一截白生生小臂,上头几道擦破了皮肉的血痕分外显眼。
“都伤成这样了!”他把淳于珠的手翻过来一看,不出所料,白嫩的掌心里赫然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都见了血。
淳于珠大吃一惊,不想他竟是瞧见了!
她赶紧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藏好,同时也默默把想给自己疗伤的另外一只手给收了回去。
居然还藏着掖着!
容沉都要给小姑娘气笑了,连带着声音也高了八度:“族学里有哪个先生是这么教人的?!教到学生受伤?”
其实这些伤痕倒还真不是阮江安直接造成的,而是淳于珠水平太差,一个护体术都运不起来,只好滚过来滚过去地闪躲,想必便是那时候自己擦伤的。
淳于珠的原身是颗珠子,虽然不是一颗普通的珍珠,但大致也差不离。
珍珠这种东西,平日里最是要小心养护。不能晒着,不能闷着,不能划着,不能摔着…即便修成了人型,浑身上下也极为娇嫩,痛觉也要比常人更为敏感,尤其是对于一些硬物,就连稍微大颗点的沙砾踩在脚底下都会觉得硌得慌。
可也有淳于珠这样的异数。
虽然磕磕碰碰也是真的是疼,但小姑娘觉得自己学不好法术脸更疼,于是摔着碰着了也一声不吭,擦破点皮也是难免的,流血了就背过去往衣服上抹抹。
就是这般心大。
阮江安自然也都看在眼里,可那又如何?
淳于珠虽然身子娇气,性子却不。这是他一开始就知道的。
他招呼淳于珠过来,执起她的手腕看了片刻,末了薄唇轻启,对着伤处吹了吹。几缕凉淡的气息钻到耳廓里,小姑娘觉得有些发痒,咯咯笑着就要躲开,阮江安这才含笑停了。
他从不知什么地方变出来一小瓶药膏来,一边给淳于珠涂抹一边慢条斯理道:“不吃点苦如何学得会?皮肉伤罢了,很快便能痊愈。”
容沉觉得这人真是不可理喻,不通人情!学不会还硬逼着人学,这又何必?
他含了些怒气,重新把淳于珠牵回来:“不会便不会,学那些做什么,有我在,我会保护珠珠的。”
话音刚落,淳于珠还没来得及表态,阮江安就已嗤笑出声,那语调,端的是十二分的不屑。
容沉忍无可忍:“有什么好笑的吗?难道我还护不住她?”
阮江安挑挑眉,不咸不淡地反问:“这我如何知道?”
两人似乎太不对盘了些,就连淳于珠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急忙出声打断:“明日我不能来跟先生学法术了!”
阮江安轻飘飘地看她一眼:“你今日也没记得。”
“…”淳于珠恍然大悟,对哦,难怪今天阮江安会出现在她房里,她根本就赶论文赶到忘记这回事了!想到自己竟然放了先生的鸽子,淳于珠觉得十分歉疚,一板一眼地保证:“等明日过后,我一定不会再忘记的!”
“明日为何不来?”
淳于珠顿了顿,似晃了一晃神,好一会儿才朝着阮江安道:“明日…姥姥的忌日到了,我要去祭奠。”声音细如蚊蚋。
阮江安眉目微动,片刻后“嗯”了一声。
淳于珠见他答应了,还不忘礼数周全的对他弯了弯腰,这才跟着容沉离开。
也不知走出去多远的距离了,她突然回了回头,见阮江安还没走,开心地朝他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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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