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冷眼旁观》魂与

73、迟来的一更

　　却说薛蟠怒气冲冲地进了大观园，却因是头一遭进来，不认识路，便四处乱撞。偏今日藕香榭摆宴，探春等主子小姐离席后，底下的丫鬟婆子们都在那里分食剩下的酒菜，所以其余各处都无人。薛蟠原想抓个人问怡红院在何处，不想竟一个人也没瞧见，把薛蟠气得火冒三丈。

　　他没头苍蝇一般乱碰，一时碰到了栊翠庵门前，便上前踢门，大叫大嚷道：“宝玉在不在这里？叫他出来！”

　　栊翠庵里如今住着的可不光是妙玉，王夫人亦在此处“礼佛”。妙玉虽不乐意，终究拗不过贾母的意思，因此只与王夫人的小院之间又隔了一道墙，将她隔了出去才罢。听到外头有个男子在喊宝玉的名字，且语气不善，王夫人自然慌了，忙拍着窗户问外头看守她的婆子道：“出了什么事？谁在那里找宝玉做什么？”

　　那两个婆子只说：“太太还是静心修行的好，宝二爷有老太太看护着，太太只管放心罢。”

　　王夫人却急得不行，忙软语哀求她们放她出去看一眼宝玉。但王夫人关了这许多日子，这些话也是说过不知多少遍了，故看守的婆子们只当没听见。还是妙玉那里服侍的老嬷嬷出来道：“谁在那里叫门？此乃佛门清净地，不可高声。”

　　薛蟠就是个混不吝的，哪里肯听这话？仍是在外头砸门，嘴里骂骂咧咧，那老嬷嬷便到门前去隔着门缝往外瞧，见薛蟠身着穿珠彩绣的袍子，也是个富贵公子打扮，便好声好气儿与他道：“这位爷是找宝二爷的？请往怡红院去罢，宝二爷不在我们这里。”

　　薛蟠听了便道：“你说宝玉不在这里，那你出来带我去找！”那老嬷嬷忙道：“怡红院也不远，往南过了那白石桥就是了，爷回头看看，就是沁芳溪对岸那座院落。”

　　薛蟠依言看去，果然前头有一座小桥，便忙匆匆去了。这里老嬷嬷见他果然走了，方回去禀了妙玉。妙玉因说：“那样的蠢物，跟他说什么，赶了出去就完了。”老嬷嬷忙道：“咱们这里都是女眷，哪里赶得出他去？闹将起来，说不定反被他撞进来。妙师父你又是最爱清静的，这样应付人的俗事你哪里知道？原他也不是冲咱们来的，打发走了也就是了。”

　　这老嬷嬷已服侍妙玉好些年了，妙玉倒也能听进去她的话，因说：“如此也罢了，只是一会子把那山门洗刷干净，门口也扫一扫。”

　　老嬷嬷忙答应着，又说：“也不急着去，等那人走远了再去收拾才好，别又叫他看见，回来找茬儿。”妙玉听如此说，也只得罢了。

　　且说薛姨妈与宝钗在后头追着薛蟠进园来，虽走得慢些，却是直奔着怡红院来的，路上就与薛蟠走岔了。因此薛蟠好不容易寻到怡红院时，薛姨妈母女早已在宝玉房里等候多时了，一见薛蟠进来，薛姨妈便道：“作死的孽障！你又来作甚么！”

　　薛蟠四处乱找了这一路，怒气越发高涨，仗着薛姨妈一贯溺爱他，什么话也不听，只上前揪住宝玉，挥拳就打。其实薛蟠没甚么本事，在外头耀武扬威也是指使跟着的小厮狗腿子们动手，他本人却是个笨家。别说冯紫英、柳湘莲这些军功世家出身、从小儿打熬筋骨的少年公子，便是贾珍、贾琏等人也正经习过骑射，薛蟠跟这些人一比，还不够一指甲儿弹的。

　　只有宝玉一贯得贾母宠爱，当女孩儿养到这么大，比薛蟠还不如。因此薛蟠还没打上去，他便“哎呦”一声叫起来。薛蟠倒还知道不冲着脸打，只往身上招呼，宝玉不惯捱打，只着了两下，便觉得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不由倒在地上。

　　一旁湘云见了，忙大声喊人来拉架。丫鬟们也早急了起来，连男女之防也不顾了，都忙上来拦薛蟠，哪能拦的住？还是麝月出去叫了做力气活儿的粗使婆子进来，才硬是拽住了薛蟠，薛蟠还在那里骂道：“我把你个口没遮拦的打死！素日当你是兄弟，你竟到外头议论我妹子，今日打死了你，我给你偿命！大家干净！”

　　宝钗也急得哭了，忙道：“哥哥你消停些罢，还嫌议论我的人不够多不成？”薛蟠听了这话，方住嘴不提了，到一旁坐下生闷气。麝月、秋纹等都忙去把宝玉扶起来，薛姨妈又忙上前去一叠声儿问他伤着哪儿了，要紧不要紧。屋里正乱着，只听院门口贾母的声音传了进来：“谁在这里放肆！”

　　众人一听都慌了。麝月、秋纹等丫鬟怕贾母怪罪这是不用说的，薛姨妈和宝钗也慌得很。薛家毕竟是借住在贾府上依附贾家的，薛蟠却把人家正经少爷给打了，这怎么也说不过去。一时贾母进来，忙问宝玉伤到哪儿了，看也不看薛姨妈一眼。薛姨妈欲要说话，却又不好说的，站在一旁满脸尴尬。

　　宝玉也知是自己在外头乱说话气哭了宝钗在先，心里倒十分过意不去的，见贾母生了真怒，一点儿不给薛姨妈面子，他便忙忍着疼笑道：“不妨事，我哪里也没伤着，只是薛大哥一向爽快，声音大些，她们听着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又惊动了老太太，都是我的不是。”

　　宝玉都这样说了，底下人也不敢说实话，都点头附和他。湘云还要开口，宝玉忙拽了拽她衣袖，又忙使眼色，湘云才又把嘴闭上。贾母见他二人使眼色，又看房里一片狼藉，也知道宝玉是有心遮掩，就算没打起来，必定也有过争执。但薛家到底是客，宝玉给了台阶，贾母也不好再冷脸，于是向薛姨妈笑道：“没事就好，姨太太见笑了。我年纪大了，一听说宝玉捱了打，把我慌得不得了，就赶忙过来了。”

　　薛姨妈也忙笑道：“老祖宗疼爱晚辈，宝哥儿也是可人疼的。只是我们家蟠儿不懂事，一惊一乍的，扰了老祖宗的清静。”说着，又叫薛蟠过来，道：“还不快过来，给你宝兄弟赔不是！”

　　薛蟠气头已过，见薛姨妈面色实在难看，他也不敢再放肆，便依言过来行礼赔罪，宝玉忙摆手说：“不妨事，不妨事。”这一摆手，正扯动了方才的伤处，不由“嘶”的一下，倒吸了一口气。贾母忙问：“这是怎么了？”宝玉道：“没甚么，是今儿在藕香榭不小心撞了一下桌角。”

　　贾母一听，忙问撞哪儿了，又骂丫鬟们不经心服侍，宝钗便忙道：“我们家里有一种丸药，只要用酒研开，替他敷上，把那淤血的热毒散开，就可以好了。如今我就去取。”薛姨妈听了忙道：“正是呢，你就快回去取来，给你宝兄弟用上。”宝钗便忙告退出去了。

　　黛玉原是在贾母房里预备辞了家去的，偏宝玉这里又出事，贾母急着过来，她也无法，只得跟着过来。此时听宝钗如此说，黛玉便道：“既这样，我也家去。”贾母忙道：“怎么又说家去？不住两天？”黛玉忙笑道：“我正要说呢，珏儿今年习起弓马来，父亲特特去找了太医院与我家相熟的江太医，备了好些宫中特制的止血化瘀、跌打损伤的药在家里。我就家去把那些药装了送来，虽未必比得姨妈家的药神验，也是我和珏儿做弟弟妹妹的尽了心了。”

　　贾母听了这话，才点了头让黛玉回家。然后又命麝月等服侍宝玉进里间，解衣查看到底伤在哪里，又命人去请太医，直折腾到掌灯时分方散。

　　晚间贾母便问湘云到底怎么回事。湘云是个心直口快的，便将事情原委都说了。贾母听说宝玉挨了薛蟠好几拳，登时大怒，因此次日一早薛姨妈来辞行，说打扰了府上，要搬出去时，贾母只敷衍两句，也不甚留，就命鸳鸯等送了薛姨妈出去。

　　薛姨妈反被贾母将了一军，她原想的是借此表示自家歉意，按常理，贾母便是遵着礼节，也要留一留客的，她便可顺势留下，先将宝钗送到王家去，探探王子腾与其夫人蒋氏的态度。不想贾母连待客之礼也不管了，几乎就差没先开口赶人了，薛姨妈一时又是心酸又是气怒，只得回去收拾行李，命下人将箱笼送到老宅，自己带着薛蟠和宝钗往王家去了。

　　到了王家，王子腾去衙门不在家，蒋氏接了薛姨妈与宝钗进去，薛蟠却是在外头由管家款待。蒋氏心里也疑惑，这不年不节的，薛家忽然上门，不知又有什么事故。等着薛姨妈开口，薛姨妈却又没说什么要紧事，只扯闲篇，直至晚间饭时，蒋氏与薛姨妈客气道：“姑太太难得来一趟，便在我这里用饭，晚上也别回去了，就住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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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更得太晚了，对不起大家，明天晚上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