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冷眼旁观》魂与

113、叶妈求药，一波三折

　　却说那茗烟挨了一顿好打，众小厮将他抬回家去，他娘一见了便哭得死去活来。又听说是得罪了王爷，如今上头还不知道，于是也不敢大张旗鼓地请大夫，竟六神无主起来。还是宝玉的另一个小厮扫红出主意道：“我们听见薛姨太太那里有一种丸药，上棒疮的，先前宝二爷挨了打，就是宝姑娘给送去的药。您老人家既认了宝姑娘的丫头莺儿做干女儿，何不求一丸去？薛家又是别门另院的，也走脱不得消息。”

　　老叶妈一听这主意极好，便忙匆匆地往东北角上薛姨妈的小院去求药。一时到了薛姨妈客居院中，却正逢着王夫人在这里同薛姨妈说话，虽寻着老祝妈如此这般说了缘由，祝妈也不敢擅自拿取，因又出主意道：“你往蘅芜苑里寻姑娘去，姑娘那里也常备着丸药，姑娘又不是那等多嘴舌的人，你只管叫莺儿去求求姑娘就完了，不然在这里等着倒耽搁了。”

　　老叶妈听了这话，只得告辞出来，又往大观园中去。不一时走到园门处，那角门上几个当值的婆子正坐在那里闲话，见叶妈急急的走来，便笑问道：“老姐姐，打哪儿过来的？什么事这样着急？”叶妈正心急如焚，哪里有闲心同她们说笑打牙儿？只勉强笑道：“打薛姨太太院儿里来的，往蘅芜苑去寻我们莺儿说话儿。”

　　这些婆子也知道叶妈与莺儿家认了干亲，便不拦她。待叶妈走远了，众人方议论道：“这可奇了，从薛姨太太那里过来，怎么不从东南角上通薛家院子的角门走，反绕了个大圈儿，从咱们这门儿进来？”

　　其中一个婆子听了忙道：“这里头缘故你们竟不知道？人家宝姑娘说了，‘若是角门开着，保不住有人图顺脚，抄近路从那里走，所以倒不如锁了，大家别走。纵有了事，就赖不着那边的人了。’我听着那门上的人说，门钥匙也在宝姑娘手里捏着的，只宝姑娘进出才走那道门，连薛姨太太和琴姑娘都禁住了。”

　　宝钗这等举动，自然是防着园子里的人，故众人听了这话，都觉面上无光，又都有些忿忿，抱怨道：“难为宝姑娘这么年轻的人，竟生了一万个心眼子，如今倒还罢了，日后倘或她做了宝二奶奶，越性连凤奶奶当家的日子也不如了。”

　　又有一个婆子道：“说起宝姑娘来，我倒听说一件事儿，宝姑娘要搬到潇湘馆来了，你们知道不知道？”

　　众人听说，都忙道：“竟有这事儿？那潇湘馆不是留给林姑娘的吗？先前为尤三姑娘住了潇湘馆，老太太还发了一通火呢，宝姑娘那样有算计的人，如何肯碰这个钉子去？”

　　那婆子原是在潇湘馆当差的，先前也服侍过黛玉，因笑道：“我说你们不知事，你道我们林姑娘如今为何不来了？同三姑娘的口角不过小事罢了，她们小姊妹哪有隔夜的仇，其实是因咱们二太太同林姑娘不对付。现咱们府里分了家，长房一旦搬出去，就是二太太当家作主了，林姑娘如何肯再来？便是来瞧瞧老太太，也断不肯留宿了。所以这潇湘馆同没主儿一样，偏又是景致最好的一处，离薛家又近，可不就叫宝姑娘看上了？”

　　众人听了笑道：“离薛家近还在其次，只怕离怡红院近才是真的，不然每日从蘅芜苑到怡红院几个来回，也不怕走大了脚！”

　　那婆子也笑道：“真真是这话不假，只可惜我们林姑娘，生的模样不用说了，性情也好，又大方，当初我们这一干伺候林姑娘的，哪个不是一个月挣下旁人几个月的银钱？况且林家的爷们儿也出息，不比薛大爷强百倍去？怎么就入不得二太太的眼？”

　　一听这话，众人又不免感慨起来，道：“林姑娘再好，到底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宝姑娘却是二太太的外甥女儿，这就分出远近来了。况且认真说起来，这梁子从上一辈儿就结下了。”因又说起当年贾敏在时同王夫人如何不和。正讲起古来，忽然怡红院的小丫头子坠儿跑了过来，角门上这几个婆子哪里敢拦怡红院的人，只问得了是去请宝玉的奶母李嬷嬷。众人便又奇道：“宝二爷一向最厌这李奶奶，哪有特地去请的道理？”其中一个婆子姓何，乃是怡红院里小丫头春燕的娘，便自告奋勇要去打探。

　　这何妈原是荣府中三等做浆洗的婆子，虽在人前夸下海口，到了怡红院却不敢造次，只在院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里头的婆子瞧见了，知道春燕是她闺女，便叫了出来。那春燕丫头听说她娘来了，便忙忙地出门，拉住何妈问道：“我们这院里正乱着，你老人家又来作甚么？”

　　何妈听了忙道：“可不正为打听这事儿？方才瞧着你们院里小丫头去找李□□，我还纳闷呢。”春燕听说，左右看了看，往僻静处走了两步，方悄声向她娘道：“宝二爷吐血了！”

　　何妈一听大惊，春燕忙做捂嘴状，何妈才没叫出来，那春燕又低声道：“你老人家可别声张，眼下还不知道怎么样，也不敢使老太太、太太知道，所以请了李妈妈来瞧一瞧，倘或是什么大症候，只怕咱们这院子的人全要吃挂落。”

　　何妈听如此说，便忙点头答应了，因恐人问，便从怡红院东边绕道儿，径自家去了。角门那里几个婆子还等消息呢，谁知左等不来，右等也不到，正疑惑时，忽见李嬷嬷并小丫头进了园来，几人便上前打招呼。李嬷嬷听说宝玉有恙，心急火燎的，哪里肯理她们？只管脚步匆匆往怡红院去，众人见了，便相互使眼色，议论起来。

　　却说那叶妈自角门进了园子，一时犯了难，原来因蘅芜苑在大观园西北角上，离正门最远，所以众人常从潇湘馆的竹林中穿过，自蜂腰桥往北，过芦雪庵、稻香村等几处，方至蘅芜苑中。一则贪看景致，二则也是为路上歇歇脚，同各处婆子丫鬟等闲话打牙儿。只是叶妈今日实在着急，又恐怕撞见人不好解释，因从沁芳亭往北，沿着沁芳溪，要从秋爽斋后头抄近路过去。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叶妈这里只管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刚绕过晓翠堂，却迎头撞上了赵姨娘，把赵姨娘撞了一个趔趄，直叫“哎哟”。原来因王夫人要搬到正房去起居，赵姨娘也活了心思，想挪个大点儿的院子，又没个头绪，便来找探春商议。只是从西边绕了过来，与叶妈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因此撞上。叶妈倒没事，只是吓了一跳，见是赵姨娘，便赶忙赔礼。赵姨娘怎肯轻轻放过？原是没事都要搅三分的性子，更何况这老叶妈的儿子茗烟儿是宝玉的心腹，赵姨娘自然与她不对付。因骂道：“你这不长眼睛的老东西，成日家撞尸游魂，不看看你撞的是谁！”

　　叶妈急着走，也没空计较这话，只赔礼道：“姨奶奶勿怪，实在是没瞧见奶奶来。”赵姨娘瞧她面上焦灼，更不依不饶起来，又有小丫头吉祥儿帮腔道：“姨奶奶听听她的嘴，还理直气壮呢。依我说秋爽斋就在前头，咱们去请三姑娘做主！”

　　叶妈自然不愿去，推搡起来，却又碰巧指甲划破了赵姨娘的手，把赵姨娘气得也不顾体面，就叫嚷起来，那边秋爽斋里早听见了，一时出来几个婆子，又是请又是拽的，将几人都拉进秋爽斋里去了。

　　赵姨娘见了探春，恐怕探春又说她不尊重，便忙将袖子挽起来，把手上的伤处指给探春看，道：“姑娘瞧瞧，这屋里的人都踩下我的头去还罢了，如今竟动起手来了。可怜我在这屋里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大年纪，越发没脸了，连你也没脸面！”

　　探春虽说时常嫌赵姨娘说话做事不上台面，到底赵姨娘是她的生母，也由不得旁人肆意藐视欺负。今见赵姨娘手上已经红了，探春登时皱起眉来，忙吩咐侍书去取药敷上，又向叶妈冷笑道：“我如今不管事了，竟不知这园子里是什么规矩，这做奴才的，也能跟主子动手。倒是要请出一个管得着的人来管一管，也好叫妈妈你心服口服。”说着便命翠墨往稻香村去请李纨来。

　　叶妈早跪在地下不住磕头，探春看也不看，赵姨娘更是得理不饶人，两只眼睛冲着天上，口内只管冷哼。一时李纨来了，问明缘由，道：“既这样，就革一月的银米，只看你年纪大了，且免了打，日后长些记性罢。”赵姨娘还要再说，被探春一个眼风扫过去，便冲老叶妈“呸”了一声，也不说话了。

　　如此一番折腾，叶妈心里早急得要命，也不及分辩，反倒要磕头谢恩，口中道“谢奶奶小姐宽宏大量”等语，方得了探春一句“退下”。出了门一面疾步快走，一面恨恨地骂起赵姨娘来，寻思了一回，又纳闷道：“三姑娘虽然厉害，到底不管事了，这么点子小事儿大奶奶派个丫头过来应付也就完了，怎么竟亲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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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红学考据的地图，潇湘馆的位置是真好，老太太确实偏心。蘅芜苑离怡红院最远，按大观园“周长三里半”算，宝钗就算一天只打一个来回也要走上二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