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可怜爱上大可怜》Pander

2、所谓天才

　　1.
　　早上六点，天未全亮，闹铃就准时响起来。温文穿上运动服打开门，迎着晨风慢跑着去了附近的公园。

　　这个时间，公园里晨练的大都是附近小区的人。偶尔也会在路旁的躺椅上看到居无定所的流浪汉。温文目不斜视，边跑边调节自己的呼吸节奏，绕着公园的大路跑了三圈。

　　最后一圈下来，温文抬起手腕，指针刚好指到六点五十分的位置，比他平时晨练的结束时间早了十分钟。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朝公寓的反方向走去。

　　他要去的地方是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由于附近住户里有不少养宠物的，店家清出一整个货架专门用来售卖宠物用品。温文按着列出的清单，买了一袋猫奶粉和适合幼猫的猫粮，最后挑了一袋猫砂，回到家后刚好七点整。

　　风语听到开门声时正在刷牙，满嘴白色泡沫。他从洗手间里冒出头来，看到温文手里提的东西，忙咕噜咕噜几口刷好牙，跑到了厨房。

　　温文正站在案台前，按照说明书上的比例，小心的冲奶粉。看到风语进来，他头也没抬，道：“帮我把剩下那袋猫粮打开。”

　　风语把开封的猫粮递给温文，“你专门早起去买的猫粮？”

　　“不是。”温文摇头，“晨练的时候顺便买的。”

　　他盛了一小碟猫粮，连同调好的奶一同递给风语，“你去喂吧，我去刷牙。”

　　风语愣愣的接过来，又愣愣的跑到两只猫崽暂住的箱子前。他把一黑一白两只小猫从箱子里抱出来，蹲在地上托着腮，眼睛盯着猫崽，思绪却飞到了洗手间里的温文身上。

　　昨天早晨，本来在看到温文和他穿着同样的校服时，他就已经做好了自己或对方搬家的准备，却没想到，那个人出乎他意外的温柔。温柔到让风语有一种不真实感。

　　毕竟是那样的传闻，一般人都会很害怕吧。

　　风语把头下巴搭在膝盖上，伸手抚摸猫崽的头。昨天那个人，就像这样，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说——我相信你。

　　“可是他连问都没问我怎么回事。”风语看着进食中的猫崽，心不在焉道。

　　昨晚回来之后，他和温文一起给两只猫洗了澡，整个过程他一直在忐忑，害怕温文会问一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可是温文没有，对待他自然地像是普通人一样。

　　大约是太不走心，风语抚摸的力道重了些，冷不防就被正在进食的猫崽抓伤了手指，血珠一下子溢出来。

　　风语看到之后，整个人募得僵住了。

　　“他流血了，快离他远点儿。”

　　“我们绕路吧，千万别挨到他的血。”

　　“真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学校不把他开除!”

　　“好恶心。”

　　……

　　头顶有阴影袭来，风语猛地扬手用力一拍：“滚开！”

　　看清来人后，风语表情一僵。等看到对方手上的血，他瞳孔一缩，不自觉的后退两步远离温文。

　　温文瞥了眼手上沾到的血，又瞥了眼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风语，走到桌前，毫不在意的拿餐巾纸擦掉那丝血迹。

　　“我说了，我相信你。你说你没有得病，那便是没有。”温文开口，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随手把餐巾纸扔到纸篓里，“所以，不必害怕，更不必担心。”

　　他弯下腰，把两只猫崽抱到纸箱里，拿走猫崽吃剩的两个碟子，往厨房走去。

　　“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么？！”风语捏紧拳头，朝着温文的背影吼道，“你就不怕真的生病么？”

　　温文停下脚，转身。他把碟子放到餐桌上，一步一步走到眼眶红红的风语面前，伸手用力的揉了揉他的头，看他咬着唇瞪着眼睛看自己的模样，温文觉得意外的好笑。他也真的笑了，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且不说你没病。即使真的有那种病，这点程度也不足以让人传染。因为，”温文扬起自己的手，“我手上并没有伤口。”

　　风语别过身，“我不会感激你的。”声音却小了很多。

　　温文放下手，笑道：“嗯。”

　　忙完一切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温文换好校服，同往常一样叼着三明治出了厨房。他敲了敲对门的卧室，在风语探出头之后递给他一个纸袋，“我去学校，一起？”

　　纸袋里是刚刚做好的三明治，热乎乎的香气扑鼻。

　　风语接过来，捏紧纸袋。他想说好，话说出来却成了，“不了，你先去吧。我晚点儿去。”

　　温文却没有走，站在门口，“错过这班车的话，会迟到的。”

　　捏着纸袋的手用力到泛白，风语低头，不发一言。被猫崽抓上的手指暴露在外，上面已经涂上了消毒的红药水。

　　温文没有立刻就走，他从兜里掏出两帖创可贴不由分说地放到风语上衣口袋里，“怕连累我的话，就不远不近的跟在我身后吧。”

　　他说完，咬下一口三明治，边吃边走到玄关处，换好鞋后，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温文没回头，走出房门。

　　风语背着书包，跟在温文身后五米远的地方。他看到温文停在报亭前拿起一份报纸。于是，在温文坐在候车椅上看报时，双腿不自觉停在了报亭前。

　　这个年代了，没想到还会有在报亭前拿报纸的学生。昨天早晨往公交站跑的时候，似乎也看到他拿着一本杂志。

　　温文拿的是……风语朝着温文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没在报亭上找到同样的报纸。

　　但是都停下来了，不买不好。随手拿了一份报纸，付钱的时候看到头发花白穿着厚旧大衣的老爷爷。风语觉得，他似乎能理解为什么温文会在这里买东西了。

　　坐上车，风语打开三明治的纸袋，夹着鸡蛋的三明治还冒着热气，风语用贴着创可贴的右手拿起来咬了一口，通过窗户的反射看着坐在一走道之隔的温文，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么好的人，不应该被他连累。

　　2.
　　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上，温文运球，身体轻巧的腾转挪移，绕过几名敌方球员，到达三分钱前足尖点地用力一跃，将球传给了场上的魏滔。魏滔接过球后，转动手腕，轻轻松松投篮入筐。篮球从篮筐落下的一瞬间，结束的哨声适时响起，比赛在球场外围同学的兴奋的喝彩声中结束——这一次的敌对赛，依旧是他们班赢。

　　散场后，立刻有女生跑前跑后给魏滔递毛巾送饮料。他笑眯眯的一一接过。眼睛却四处转转，看到哨声响起后第一个走出体育馆的女生，烦躁地摸了摸头。

　　不久，人都散了，体育场上只剩两个人，魏滔这才在温文旁边坐下来。

　　递给他一瓶冰镇的矿泉水，魏滔双臂搭在椅背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抱怨道：“我说阿文，偶尔几次也好，你自己投篮啊。又不是投不进去。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你么？篮球打的比我还要好的家伙。别忘了我的篮球可是你教的。”

　　“女生们又不是来看我的，我怎么好意思让他们的期待落空。”

　　魏滔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听，还不是为了把麻烦都推给我。”

　　“怎么，受欢迎不好么？”

　　“哪里好了？你都不知道那些女生缠起人来有多可怕。不过话说回来，”魏滔转头，看着一旁喝水的温文，“你要是认真起来，保管再也没有女生肯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而且过阵子就是市高中篮球联赛了，一个班的，你好歹也上点心啊。”

　　“你高估我了。”温文拧紧瓶盖，“高一退社之后，我也就只在体育课上打过篮球，你在社团里辛辛苦苦练了两年，怎样也不会比我差。”

　　魏滔又翻了个白眼，“但也不可能比你强!最多和你水平一样。”他和温文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朋友，自然知道他向来不说空话，他既然说‘不会比我差’，就是自己最多和他一样的意思。

　　“不行，这样我不甘心。”魏滔道。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温文，眼睛里有挑衅的意味，眼里闪耀的光芒晃得温文几乎睁不开眼。而这也是温文唯一承认自己不如他的地方——魏滔对篮球有足够的热爱。

　　“跟我来一场One on One。这次我一定赢你！”

　　温文坐直身体，“赌注？”

　　“输了的人帮赢的人做一个月的值日。”

　　温文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两个月。”

　　魏滔咬牙切齿：“成交！”

　　五分钟后，魏滔呈大字型摊在球场上，胸口一起一伏的大声喘气。

　　温文弯腰，朝他伸出一只手，“要起来么？”

　　魏滔握住温文的手，在他的带动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所以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不用练习偏偏运动细胞好到爆的天才!不止如此，就连脑袋也聪明的过分！”

　　温文笑笑，“过奖。”

　　魏滔撇嘴，“算了，我是脑子抽了才和你这种天才较劲。”

　　他和温文并肩向更衣室走去，篮球服脱到一半，魏滔突然问道：“英语竞赛呢？你今年还是不参加？”

　　“没那个必要。”

　　魏滔嘀嘀咕咕，“所以你又打算把第一名的位子让出来。每次我看到她一脸瞧不起人的样子就来气。”

　　他说的是赵雪，连续三年蝉联年级第一和各项竞赛冠军的女生，拿奖金拿到手软。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照魏滔的话来讲，没人和她一起的原因是她自命清高的过分，看人的眼神总带着轻蔑。

　　“是么？”温文弯了眼睛，眼里却没有笑意，不知是揶揄还是讽刺道，“背地里追求人家却连告白都不敢的家伙少在这里抱怨。”

　　他率先换好衣服：“我还有事，先走了。”

　　魏滔三两下把校服换上，跑上去按住温文的肩膀。

　　“我说，你去参加今年的竞赛吧。”魏滔的语气很认真，“不能总这个样子。她这三年太顺利了，需要一点打磨才行。”

　　温文眯了眯眼睛：“你认真的？”

　　魏滔点头，“我知道你一次也不肯拿第一的原因。”说来也有一部分他的原因。

　　这个学校的升学率和学费都很高，但相对的，奖学金也足够多。年级第一的人，除了能拿到那一笔可观的奖学金之外，更是可以减免当年的学杂费。

　　魏滔从初中起就喜欢赵雪，自然也偷偷摸摸打听过她的家庭情况。说是父母去世，家里只有一个病重的奶奶。升入高中后，他把这件事无意间告诉温文之后，对方就再也没有拿过一次年纪第一。老师要求他参加的各种各样的竞赛也被他拒绝了。可以说，如果不是温文，赵雪绝对撑不到高中毕业。

　　“我是认真的。”魏滔道。三年来，一次一次的成功让赵雪变得太过自负，而家庭的原因又让她太过自卑，矛盾的结果就是现在的赵雪过于自命清高。导致本来就人缘很差的赵雪，现在更是没有什么人愿意跟主动跟她说话了。他一直关注着赵雪，自然知道，这个女生在无人的时候哭过多少次。

　　“这样下去不行。”魏滔神色坚定，“趁着年轻的时候，她必须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拜托你了。”

　　温文定定的看他半晌，最后转过身走出体育馆，“从现在到高中毕业的值日，全交给你了。”

　　魏滔先是一愣，继而兴奋的跳上前重重的拍了拍温文的肩膀，“哥们儿，谢啦！我先走啦，回见。”

　　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笑容。

　　温文抬手，遮住前额。

　　可惜这笑容不是为他而绽。

　　走两步，他停下来，对着隐在身旁大树后的人道，“还不出来么？附近已经没什么人了。”

　　风语慢吞吞的从树后走出来，低着头，刘海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你喜欢他”疑问的语气里带上了肯定的判断。

　　温文仰头看天，“也许吧。”他的确会很在意魏滔的想法，但最多只是喜欢，还不到爱的程度。

　　“还有事么？没事我就先走了。”温文说着，抬步要走，风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不打算告白么？”

　　“一场不会得到肯定答复的告白有什么意义？再者，我觉得，要到达告白的程度，必须一心一意想着对方才可以。而我虽然喜欢他，但我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爱他，更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个决心和他一起走到老。”

　　“至少心里会好受些。”

　　“然后，把困扰留给他？”温文摇头，“你说我矫情也好怎样都好，我做不到那样。而且你也看到了吧。”温文望着魏滔消失的方向，“他很爱赵雪，这种爱绝对要胜于我对他的喜欢。所以，我为什么要说？”

　　“还有要问的么？”

　　身后没有回应。正以为不会有回答的时候，风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说，你相信我。”

　　“嗯。”

　　“那你不会搬家吧？”

　　原来还是在担心么？温文心道。他转头，望着风语的眼神里带着安抚的笑容，“不会的。”

　　风语抬头，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我也不会。再见。”

　　他转身就跑，直到跑出温文的视线范围，才弯下腰，捂着疯狂跳动的心脏，平复自己的呼吸。

　　或许早晨的时候他还有为了不连累温文自己搬家的意思，可是现在，在看到温文面对那个人温柔的不可思议的态度之后，他突然转变了想法。

　　——想成为那个，能被温文一心一意对待的人。

　　为了这个目标，不论付出多大的努力。他都甘愿。

　　下午放学后，温文出了校门，风语在他身后五米远处跟着。走到昨天捡到猫崽的巷口前，温文停下来，从自动售卖机买了一罐热牛奶，又买了一罐可乐。风语追上来后，现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

　　“到这里就不用顾忌了，很少有咱们学校的人经过。”温文朝扔给他一罐热牛奶。他不喝牛奶，但是放在客厅的冰箱里却存了很多牛奶。而屋里只有他和风语。

　　“你是该多喝牛奶。”温文笑，走到他跟前，手在风语头上和自己胸口处比了比，“再长高点就好了。”

　　风语双手握着牛奶，仰头：“那你可以教我打篮球么？”

　　“想长高么？”

　　“嗯！”风语点头，眼睛亮晶晶的。长高只是表面上的原因，真正的原因他清楚的很——因为温文教过魏滔篮球，所以他也要学。

　　“好啊。你想从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可以么？”

　　“可以，小区附近有一个篮球场，吃完饭带你过去。”

　　“好啊。想起来了，你很喜欢三明治么？”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连续两天都在吃。”

　　“没有，只是因为三明治简单。”他早上的时间排的很紧，没时间弄其他的东西。

　　“那这样的话，由我来负责早餐怎么样？”风语跃跃欲试，“就当作你教我打篮球的报答。”

　　“也行。”

　　“那你喜欢吃什么东西？”

　　“随便，我不挑食。”

　　“唉？别这样嘛，总有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吧。”

　　“额，真要说的话，不大喜欢胡萝卜和白菜。”

　　“还有么？”风语继续问，“喜欢的东西之类的？”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