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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印痕 ...

  •   民国某年,南京,午后,一间幽静宅院的书房里,身穿黑色笔挺学生制服、戴着学生帽的青年学生邵文韬正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的写字,少年修长清瘦的手指紧握着一支崭新的钢笔,力透纸背的在洁白的信笺上写下力一行隽秀的字迹。
      邵文韬伸手拿起这张还散发着淡淡墨香的纸张,得意的指给身旁擦棹子的丫鬟洗心:“我这字写得不错吧?”
      洗心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这眼这行清秀又不失力道的字迹,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少爷的字自是漂亮的。”
      邵文韬:“认得怎么念吗?”
      洗心:“为中华之……后边这两个字是什么?”
      邵文韬摇了摇头:“哎,之前不是教过你嘛,这两个字念崛起,是兴起、奋起、振兴、向上发展的意思,怎么又忘了?”
      洗心:“我又忘了嘛,我从小又没读过书,现在都十六岁了,你只教过一次,我记不住也情有可愿啊。”
      邵文韬笑笑的捏着手里的钢笔,轻轻的在洗心的脑门上一敲:“少爷我可是五岁就会写这两个字了,你就是笨,别找借口。”
      洗心只觉得脑门上一凉,忙不迭的伸手一抹,看到手指肚上沾了一抹凝重的深蓝,嗔道:“少爷!你把墨水甩到我额头上了!”
      邵文韬‘啊’了一声,果真看到洗心光洁的额头上了梁了一滴深蓝,便随手把手里拿着的那张纸往洗心的额头上一擦:“好了,擦掉了。”
      洗心:“你刚刚写好的字……”
      邵文韬把纸团成一团扔到纸篓里:“那有什么,一会儿再写几页好了。”
      洗心:“少爷,我能看看你这支钢笔吗?”
      邵文韬小心翼翼的把笔帽盖上,这才伸手把笔递到了洗心的手里:“小心点,别弄坏了。”
      洗心接过这支乌黑油亮的纤细钢笔轻轻的抚摸、观看着,笔帽顶部、旋口处、笔筒尾部各有一圈金色环形装饰,笔尖和笔帽上的卡子也是金色的,端得是秀气漂亮又不失凝重,突然见到笔筒的后身还刻了三个浅浅的字迹,洗心仔细的看了看,把那三个纤细的字迹念出了口:“苏慧莹赠……哈,这不是来找过你的那个女同学的名字吗?我说这么珍惜呢,原来是小情人送的!”
      邵文韬脸上一阵羞赧,一把夺过这支钢笔:“什么小情人,别、别瞎说,我们只是同学。”
      洗心:“少年今年十八了吧,也是大人了,现在提倡自由恋爱,老爷又没逼你早早结婚,喜欢她就去追求,又有什么好害羞的。”
      邵文韬:“这叫深沉,懂么?你家少爷我才不像那些爆发户家的纨绔子弟那样,看上人家就死缠烂打的,没一点情调。”
      洗心:“那人家都送你钢笔了,你也得回送一件礼物表示一下啊,不然不是不懂礼数了?”
      邵文韬:“我早就想好了送什么了,还用你操心。”
      洗心:“送什么?说来听听。”
      邵文韬:“干吗要告诉你,又不关你事。”
      洗心:“别忘记,我跟苏慧莹同岁,女孩子家喜欢什么礼物,我可是比你清楚多了。”
      邵文韬:“我呀,打算用她送的这支笔亲手写一首情书给她,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义?”
      洗心:“那你现在就写吧,写完我替你看看,要是能感动我,苏慧莹肯定也会喜欢的。”
      邵文韬马上拉过椅子坐在书桌前摊平了一张洁白的信笺,异常慎重又用心的思索了良久,才肯动笔用力的写出一行字:亲爱的慧莹
      站在邵文韬背后观看的洗心噗嗤一笑:“哎呀,还亲爱的,肉麻死了!”
      邵文韬手腕一顿:“你就不能等我写完了再发表意见,灵感都被你吓跑了!”
      洗心正有些担心邵文韬生气了,便在这时,正在院里扫地的一个男佣人冲书房方向高高喊了一声:“少爷,外边有人找你!”
      邵文韬:“谁找我?”
      男佣人:“一个叫苏慧莹的,说是你学校里的同学。”
      听到这个名字,邵文韬眼睛中冒出一股飞扬的神采,把手里的随手笔往信笺上一放,起身就往外边跑了出去,看着邵文韬急急飞奔而去的身影,不知怎地,洗心的心里莫名的涌起一股淡淡的纠结和惆怅,一种若有若无的被牵扯、被揪痛的感觉自心底慢慢的升起、晕染。
      强迫自己收起这抹不该奢求的心思,洗心回到书桌旁把那只没来得及盖上笔帽的钢笔收起来,又小心的插回笔筒里,眼睛不经意间掠过那叠铺在桌上的信笺,看到邵文韬刚刚写下的那句‘亲爱的慧莹’,因为过度用力,到现在上边的蓝色墨水还未干透,清秀的字迹慢慢的在纸上晕出一圈淡淡的印痕。
      洗心把信笺拿到手里揭起来,鼓起嘴朝那行字迹上吹了吹气,试图把它吹干,免得邵文韬回来要继续写时发现这行字已经晕染得模糊掉了,终于等到那行字干透,洗心伸出白晰修长的手指颤抖着抚摸上那行字迹,如果慧莹这两个字换成洗心……
      洗心的手猛的一抖,自嘲般的一笑,自己都在想些什么白日做梦的事,无意识的掀开这张写有字迹的纸,看到纸页背后印下的那抹浅浅的印痕,洗心的心里一动,如果少爷是这深蓝凝重的墨水,那苏慧莹便是用这墨水写下的深深的字迹,而自己……或许只能是这纸背后浅浅的印痕吧,浅到不仔细看都辨认不出来……
      将屋子里都打扫整理了一遍之后,洗心来到院里,看到洗衣盆里有几件邵文韬换下来的白衬衣和一套黑色的学生制服,翻了翻却没发现袜子和内裤,洗心不由得轻摇了下头:又偷偷藏起来了,藏起来也便罢了,还总是忘记洗,又不知道塞在哪个角落里捂臭了,最终还不是自己翻出来给洗了。
      洗心叹了口气,几步走到邵文韬的卧室,熟练的在褥子底下、沙发缝里、衣柜底层翻了几下,片刻后便抓了一大把不知道藏了几天的臭袜子、脏内裤,那味道熏得自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洗心把这堆脏臭的东西另放了一个盆用肥皂细细的抹了泡上,先洗起另一盆的白衬衣来,闻着白衬衣上淡淡的汗味,抚摸着白衬衣袖口因为经常被挽起而造成的褶皱的痕迹,似乎可以想象到邵文韬在球场上挽起袖子挥洒汗水的矫健身姿,洗心的心里浮起一圈圈微微的涟漪,那个清秀文雅的苏慧莹多有福份,被这么一个英俊、温柔又拥有远大志向的青年深爱着……
      洗完衣服晾到院里,斜阳已然西下,洗心跑书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五点半了,少爷约会居然还没回来,虽然今天是周末不上课,但如果再晚会儿等开饭了还不回来,又得挨老爷的骂了。
      其实总得来说少爷还算是一个乖巧的孩子,就在城里的中学读书,明年就该考大学了,按老爷的意思是想让他考师范学院日后教书的,但少爷却一心一意的想要考中央航校,说是要当飞行员驾战斗机打小日本报效国家,父子俩为这件事一直在闹别扭,相互看不顺眼。
      洗心便想着,过会儿如果到六点了少爷还不回来自己就悄悄去街上找他,每次看到少爷被老爷骂,洗心的心里比少爷自己还难受,有些无聊的坐在书桌前,又看到桌上那叠信笺纸,‘亲爱的慧莹’几个字还是那么清晰且扎眼的静静的躺在哪里,仿佛朝着自己发出幸福的嘲笑声,洗心把这页纸翻过去,看着底下那张有着浅浅印痕的空白纸张,伸手从笔筒里拿出一只钢笔,默默的顺着那浅浅的印痕描摹着,亲爱的……
      描摹到最后那个名字时,洗心的心里一揪,歪歪扭扭的在慧莹那个名字的位置写上了洗心,刚把心字的最后一点写完,便听到邵文韬温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走了你还在练字,真是个爱学习的好丫鬟,给我看看有没有进步?”
      洗心被邵文韬的声音惊了一跳,慌忙的站起身把那叠信笺捂到了手里:“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邵文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会是背着我偷偷给哪个小子写情书吧?快老老实实拿给我看,不然我可要夺了!”
      洗心的脸一红,依然死死的捂着信笺:“哎呀,没什么,我写的字太丑了,不好意思给你看。”
      邵文韬见洗心果真心里有鬼,伸手就要过来夺,洗心只好把信笺捂在了胸口上,邵文韬自小便跟洗心闹惯了,也不避讳,抬手就往洗心的胸前抓了过来,洗心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跑到了书桌后面,邵文韬便在后边追,洗心见躲不过了,干脆伸手把那张写好的信笺撕下来团成团一把扔到了纸篓里,这才把信笺扔给了邵文韬:“好了别追了,给你。”
      邵文韬把信笺接到手里随手放到桌上,却嘴角一挑弯腰从纸篓里把洗心刚刚扔进去的那个纸团捡了出来,一边拆一边坏笑道:“你以为撕掉就可以毁尸灭迹了?我倒要看看你是对哪个小子动了春心了!”
      待看到那行字迹的时候,邵文韬先是一愣,后又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你这是描摹的我的字迹?”
      洗心脸一红:“是……我的字太难看,想学少爷的笔迹。”
      邵文韬看了眼洗心羞红的脸,回想起午后自己写的那句‘亲爱的苏慧莹’,不由得觉得心里蓦然一动,又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洗心,愣了下淡淡说了句:“洗心这两个字写得真丑,等我抽空教你写漂亮些,帮我打点水,我要洗把手去花厅吃晚饭了。”
      然而,最终,邵文韬也没有抽出时间教会洗心写出漂亮的名字来,因为,很快邵文韬便跟着一帮进步学生混在了一起,连书也不好好读了,每天忙着四处奔波高喊抗日战争的口号,几个月后,在一次反对政府个别官员阻扰向日本发起全面抗日战争的游行示威中,邵文韬亲眼看着苏慧莹被一个军警开枪打死,第二天,邵文韬便从南京城消失了。
      邵文韬失踪之前,洗心在收拾邵文韬的卧室时,曾在邵文韬的枕头底下翻出过一把手枪,当时也没敢把这件事告诉邵老爷,本想等邵文韬晚上回来时提醒一下的,没想到一直等到深夜邵文韬还没有回来,洗心便有些坐不住了,生怕邵文韬是做了傻事跑到外边去给苏慧莹报仇了,等去前院把这件事告诉邵老爷的时候,邵老爷也终于急了,托了许多人全城寻找邵文韬,遗憾的是一连找了几天都毫无消息。
      洗心一直以为邵文韬或许已经是遭了毒手,每日沉浸于对邵文韬的思念与纠结之中,整个人仿佛都没了灵魂,每天还呆在邵文韬的院子里照常的打扫、收拾,就如同邵文韬每天还在这个院里生活一样,邵家老爷见洗心如此情形也不忍多说什么,也未再给她分配新的活计,只由着她去了。
      一直到了年底,邵家才接到邵文韬第一封家书,说是自己已经在扬州一个空军基地参了军,正在忙着驾驶战斗机的集训,一切都好,让家里人勿担心也勿来探视,知道邵文韬还活着,邵老爷和邵夫人终于相拥而泣,原本以为容颜终会在这无聊的时光消磨中老去,现在终于有了可以期待的希望,洗心也激动得留下了期盼的泪水,只盼望着心底的那个人能够尽快回来再看一眼,然后毫不忌讳的骂自己蠢笨、和自己打闹……
      这一等又是大半年,到了次年七月底,这天傍晚,邵文韬终于穿着一身英挺帅气的空军制服回到了南京,人比以前高了些、壮了些,也黑了些,见过父母后,邵文韬终于回到了自己阔别了一年多的小院,第一眼看到思虑良久又大变样的邵文韬,洗心早已抑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情绪,一把扑到邵文韬的怀里哇的一声痛哭出声。
      倒是邵文韬比以前成熟冷静了许多,一边伸手轻轻的拍着洗心的肩膀,一边轻声的安慰着:“别哭了,我不是回来了么?又没死。”
      洗心抬起头抹了把眼泪:“说什么死不死的,不许你死!”
      邵文韬一笑:“你看你,我长大了,你反而变成小孩子了,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把我制服都弄脏了。”
      洗心破涕为笑:“啊,脏了吗?换下来我给你洗洗。”
      邵文韬:“不用了,一会儿就干了,这一年多想我了没?”
      洗心:“不想,终于不用洗你那些臭袜子、脏内裤了。”
      邵文韬:“哈哈,在部队里我已经学会自己洗了。”
      两人像以前一样,又恢复了相互斗嘴打闹的状态,打累了,闹累了,邵文韬来到书房,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的笔筒、信笺,还保持着走之前的模样,房间里也是一尘不染,下意识的把插在军装口袋里的那支已经有些沉旧的钢笔拿出来、打开笔帽,曾经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邵文韬颤抖着双手在信笺上再次写下了三个字:亲爱的……
      握着笔尖的右手剧烈的颤抖着,终于再也写不下心里尘封已久的那个已经逝去的名字,深深的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吸回蓄在眼睛里的泪水,邵文韬看了一眼一旁的洗心站起了身:“过来,我来兑现之前的承诺,教你写出漂亮的名字。”
      洗心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任由邵文韬握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的在纸上滑动,邵文韬暖暖的气息不断的扑到自己的脖子里,使得洗心的皮肤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洗心回头看了一眼一脸认真的邵文韬:“少爷……我会了,你放开,我自己练一会儿吧。”
      邵文韬:“别着急,我也教会你写我的名字吧,我怕……以后真的没有机会了。”
      洗心握着笔的手一抖:“什么意思?少爷你以后不回来了?”
      邵文韬面色凝重:“下个月就要开战了,一上战场,九死一生……”
      洗心:“少爷!这件事你跟老爷和夫人说了吗?”
      邵文韬惨然一笑:“我不敢跟他们说……你要替我保密,知道吗?”
      洗心心痛如绞:“知道了……”
      第三天一早,洗心早早的起床,见邵文韬的房门还在关着,也没敢打扰,便来到书房坐在书桌旁练起了字,文韬洗心文韬洗心……一页页的信笺上躺满了两人紧紧相贴的名字,练了几天,这两个名字终于练熟了,是比以前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迹漂亮多了,洗心正在欣喜间,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说了句:“嗯,不错,可以出师了。”
      洗心一回头,看见邵文韬已经穿戴整齐背着行李站到了自己的面前,马上便从椅子上站起身:“少爷,你这是要走吗?”
      邵文韬点了点头:“嗯,订好了一个小时后的船票。”
      洗心:“少爷等下,我收拾下东西送你去码头。”
      邵文韬伸手扶住洗心的肩膀:“不用了,小王开车送我过去,外边时局混乱,你呆在家里比较安全。”
      说完,邵文韬转身就要离开,洗心突然从身后一把抱住了邵文韬的腰:“少爷!我、我——”
      感受着身后这具身体的柔软与温热,邵文韬轻轻拍了拍绕在自己腰上的这双白晰柔嫩的小手:“洗心,你的心意……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但是,我的心……已经随着苏慧莹死去了,你……能懂么?”
      洗心泪如雨下:“少爷,我知道我这个从小就被捡回来的野丫头配不上你,洗心只恳求你……能够好好的活着回来,让洗心还有机会再看到你,好么?”
      邵文韬的心里蓦然的一动,哽咽道:“好……我答应你,尽量努力的活下来,或许……你保重,我走了。”
      很快,八一三事变爆发,第二天,中日八一四空战开始,一直到八月底,中国空军共空袭六十七次,空战十二次,击落日军飞机六十一架,击中日本舰船十艘,但自己也损失了二十七架飞机,伤亡数百人之多。
      每天晚上看当天的晚报成了洗心最为挂念的事,因为晚报上会有战争的情况汇报,包括阵亡的名单,每一天,洗心都从上到下一个个仔细的数着名单上那些标示死亡的名字,直到确认那个名单上没有邵文韬,洗心方能安稳的睡下。
      直到八月三十一日空战结束,当洗心颤抖着双手拿着当天的晚报,再次仔细的一个个扫视着那串长长的名单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最后一个让自己肝胆俱裂、心身俱焚的名字……在这一刻,洗心觉得自己强撑已久的世界终于崩塌了,自己期待这么久的活下去的唯一希冀终于破灭了……
      坐在书桌前,再次拿起桌上那叠信笺,看着上边还遗留的一页页邵文韬教自己练习时写下的名字,那些凝重的深蓝,那些清透有力的字迹,那些曾经美好温暖的记忆一股脑的涌上心头,温热的泪水一滴滴的滴到纸上那两个紧紧相邻的名字,晕染出一圈圈浅淡模糊的痕迹,这一瞬间,似乎两个人的名字终于重叠在了一起……
      三天后,洗心离开邵家,同样去了扬州邵文韬生前所在的部队,要求加入空军做战斗机飞行员,却因为学历不够、身体条件不符被拒,但部队长官听说了她和邵文韬的故事之后,破例让她进入了部队的医疗队,几年后,在一次日军轰炸中,洗心被日本投下的炸弹炸到重伤不治,死在邵文韬生前所在的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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