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沫》浜?棩

4、为伊消得人憔悴

　　陆云早上去德普的酒店时，发现德普身边又多了一个少年，年纪约莫十七八岁，长相酷似德普，金色卷发，棕色瞳孔，眼神中多了些桀骜不驯。
　　“这是我的侄子，赛洛。我带他一起来中国玩玩。”德普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上，少年看着陆云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陆云笑了笑，看着赛洛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仿佛能在赛洛身上找到一丝十七岁的陆城的影子。
　　就像所有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样，赛洛也处在叛逆期，做事我行我素，让陆云一路上多了不少难题，好在德普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帮陆云解了几次围。
　　到傍晚时，陆云把德普一行人送回了酒店，自己一个人乘着地铁回家。
　　过了高峰点，地铁上几乎没什么人，陆云一个人坐在靠近门边的座椅上，看着寥寥几人的车厢，突然就想起了陆城。
　　此时的他，应该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吧。
　　十七岁以前的陆城，做尽了坏事。可是只有陆云知道，在更早的时光里，陆城也是个很脆弱很善良的人。
　　所有人都在等着时光磨去陆城的棱角，所以所有人都选择将陆城抛弃给时光。
　　陆云还记得她送陆城去参军的那天，是一个很晴朗很晴朗的日子。大家都说，这是在象征着陆城美好的未来。只有陆云看到了少年眼角的悲伤。
　　陆城一走就走了很多年，刚开始还会打回几个电话，报报平安，渐渐地断了音讯，所有人仿佛也都把陆城遗忘了。
　　陆云拿出手机，犹豫再三拨通了陆城的手机，她知道手机不可能有人接，她还是抱着希望地拨通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陆云苦笑了一声，终究还是挂断了。
　　陆云带着德普一行人玩了两天，德普就因急事要提前回国，但一千元还是按先前定的付了。
　　陆云把钱打回家后，又照常去了纯月。
　　可能是双休日的原因，晚上七点多，酒吧里已经有不少年轻人和新的面孔。
　　陆云走到前排敲了敲台面，正在调酒的阿良放下手上的被子走到了她跟前。
　　“小云姐，找孟姐？”十七八岁的少年毕恭毕敬地问道，稚嫩的嗓音还没来得及变声。
　　“嗯。她在哪？”
　　“后台音响出了一些问题……”
　　“阿良，孟姐呢？”一个年轻女孩冒冒失失地跑到吧台前焦急地询问着。
　　陆云侧头看了看，女孩穿着的貌似是陪酒的衣服，脸也是她没见过的新面孔，大概是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新来的。
　　“孟姐现在有事，怎么了，小文？”
　　“刚刚六叔叫我和小雨去301包房，可是小雨她突然肚子不舒服去不了，我现在找不到别人了。”女孩明显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突发状况，急得眼角都泛起了泪花。
　　阿良一脸为难，转头望向陆云道∶“对不起小云姐，今天你不上班……可是孟姐她现在在后台……”
　　“没事，阿良。我去，我先去换个衣服。”
　　陆云换上了一身简单修身的黑色连衣裙跟着叫小文的姑娘去了301包房。
　　进了包房看到陈舒的脸，她才想起来她和陈舒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个包房。
　　小姑娘明显一脸无措地站在房间中央，包房中的几个男人中也就陈舒和赵耀身边还缺姑娘，陆云看一旁的小文明显钟意陈舒，淡然地踩着高跟鞋往赵耀那走去。
　　“你过来。”陈舒出声唤道。
　　小姑娘还没准备迈脚，就听到男人又加了一句。
　　“陆云。”
　　小文站在原地彻底尴尬得要死，脸色说不上的难看。
　　陆云想着反正也是骑虎难下了，干脆调转了脚步坐到了陈舒身边。
　　赵耀笑着招了招手，把小姑娘唤道了自己身边，也算是帮忙圆了场。
　　“上次我说的话你别介意。”陆云端起酒杯时就听到身旁的男人俯在她耳边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她本身也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陈舒之前的话听时隔应，听过也就忘了。可是听男人这么低声下气地一道歉，心里也还是说不上的舒服。
　　“我又不是小气的人，这事我压根没放在心上。”陆云端着酒杯呡了一口，还没尝出味道，就被一旁的陈舒拿去和别人敬酒，男人的薄唇仿佛故意恶作剧般的印上了有她的唇印的位置。
　　陈舒喝完将被子又塞回了陆云手中，就着昏暗的光线，陆云看到了陈舒看着自己的眼睛，像星辰般明亮，充满信任与依赖，也不知是一杯就醉了还是没醉，男人嘴角带着一派孩子气的纯真笑意。
　　陆云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好像她终于把这个如神祗一般的男人拉下了神坛，她本应该有一丝丝成功后的快感，可是她感觉不到，她只有深深的自责与内疚，她仿佛打碎了一件洁白无瑕的瓷器。
　　那瓷器碎了一地的声音并不悦耳。
　　“你以前也会经常来这种地方吗？”
　　“不，这是第二次。”男人竖起两根手指乖乖地答道。
　　“那以后不要再来了……”
　　陈舒怔愣了一下，发现眼前的人已经侧过头去，神情极为冷淡，才意识到刚刚不是自己的幻听，他是真的被人下了逐客令。陈舒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反问道∶“我不来那我怎么见你？”
　　陆云显然没料到陈舒会这么回自己，虽然不是告白，可是这暧昧的话语还是让她有一瞬间心动了。
　　我去找你。她想这么说，可是还是在临开口的那一刻更改了。
　　“如果想见打电话就行了，没必要花钱来这里。”
　　“喏，电话。”男人毫无羞耻心地将手机递了过来。
　　陆云仔细一想才发觉自己貌似着了男人的道了，愤恨地输进自己的号码，别过头去再不理陈舒。
　　陈舒是个大坏蛋！
　　女生满带着怨气在日记本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这句话，仿佛写得越慢怨气越深。
　　对了，那时怎么能那么幼稚，陆云自嘲般勾了勾嘴角，又想起了多年前和陈舒罚站的那天，当天晚上躲在被窝里就哭得稀里哗啦。
　　“想起什么了，笑得那么开心……”男人凑过来，将下巴搁在她肩上，浓重的酒气味直直地喷洒在她颈窝。
　　陆云慌忙地侧过头，无意中擦过了陈舒的嘴角，男人大概是醉的很了，也没察觉到，就只是盯着她傻笑。
　　一旁跟着一起来的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突然出声道∶“陈总大概醉了吧！楼上我订了几个套房，小姐你给送上去吧，你晚上的出台费也算我这。”
　　陆云想着反正也是骑虎难下，再辩解也多说无益，接过中年男人递过来的房卡就开始扶一旁的男人。
　　陈舒喝醉酒后不耍酒疯也不太闹腾，倒完全像是一个小孩，总要对着陆云撒撒娇，耍耍赖。陆云就只好半哄着将人骗出了包房，又骗上了楼。
　　第二天早上陈舒醒来时，看到白色陌生的房顶，昨晚断片的记忆才一点点重现。
　　他坐起身，意料之中地发现身边没有人，那个女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留下的，她对自己，真是冷漠到残忍。
　　床头的手机响起，陈舒伸手接通，里面传来母亲的声音，先是问了身体和生活，又支吾了半天。
　　“你就直说吧，妈妈。”陈舒疲惫地揉了揉眼角道。
　　“我帮你物色了一个姑娘，你去见见吧，明天晚上八点，美格广场咖啡店。”
　　“嗯，好。”以往都会直接了当拒绝的陈舒，第一次感到了疲惫，突然想尝试一下生命中多一个女人的感觉，他又想起了他在陆云家的那天，不大的房屋却让他感觉到了家的温馨，难道真的是因为有女人的缘故？
　　陈舒打车到公司时，正好遇到了刚准备关的电梯门，原本打算等下一班的他，却发现里面的人又把门重新打开了。陈舒连忙道了声谢走进了电梯，这才注意到电梯里只有一个女人，穿着红色修身连衣裙，面容姣好，妆容也不艳丽，是个让男人乍一看就很想了解的女人。
　　女人转过头刚好对上陈舒探究的视线，随即眼中一亮，惊喜道：“陈舒？”
　　“嗯，我是。你是……？”
　　“葛颍。”女人微微一笑，得体大方。
　　陈舒努力的搜肠刮肚，才找到了一丝丝印象，貌似是高中的同学。他友好地打了个招呼，才使得气氛不必那么尴尬。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舒看了眼电梯面板，发现女人和自己去的是同一楼。
　　“我来应聘。”
　　“嗯……”陈舒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人事部招新人，本身是他该负责这件事的，因为最近总在想着陆云的事，就把应聘推给了赵耀。
　　陈舒和女人一起出了电梯，正好遇到拿着文件路过的赵耀，赵耀看到葛颍明显眼神一亮，笑着凑到陈舒跟前小声道。
　　“你小子可以啊，最近走桃花运啊～”
　　“别闹，来应聘的，你赶紧去吧，我回办公室了。”
　　陈舒回到自己办公室，板凳还没捂热，脑中突然就闪过了一些片段，他连忙掏出手机翻了翻，直到看到陆云两个字，才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陈舒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幼儿园里的小孩子一样，终于得到了自己期盼依旧的糖果，明明不知道那缤纷的糖纸下包裹的是甜还是苦，可是仅仅是拥有就足够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