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饮鸩》苍不语

6、风起（6）

　　见我这么早回来，翡翠有点惊讶，迎上来问：“刚才还听到有人说姑娘救活了医阁里的那些将士，还以为定会重赏姑娘，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只觉得有些头晕，随便就近坐下，趴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我怕那些正直的将士知道是个蛊婆子用这种毒法子救了他们，会激动的再躺下去。”

　　“啊，姑娘，你的手怎么了？”可能是枕着手肘趴在桌上让虎口的伤格外明显的关系，翡翠一个箭步冲上来，小心的拾起我的手，一脸紧张。

　　看这丫头的模样，我心里倒是暖暖的，许久没有过这种被关心的感觉了，我把那结了血痂的手抬起来，在眼前晃了晃，明明疼痛感已经涌上来，却还装作风轻云淡的说：“这个啊？没什么，放放血，引引蝶，挺高雅吧。”

　　“高雅什么呀，姑娘你也真是的，这手都紫了，干嘛这么拼。”她一边帮我包扎，一边皱着眉头数落我，倒是数落的我想笑。

　　“我也是收了墨白的钱的，自然要帮他做好这事，不过从前还从未听说过，墨白居然还有个妹妹，长得嘛，倒是不错，但跟墨白没有一点相像啊。”

　　我这才知道，墨语黛是庶出，她的母亲曾是邻国将军之女，善舞刀剑，堪称巾帼，只可惜在那年南诏动乱时，和老城主一起葬身火海。而墨白的母亲，早在生他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自那以后，留下荒芜的阑珊城和尚未成人的兄妹。对墨语黛来说，墨白是她在这世上的唯一依靠，懂事之后，为了帮兄长分忧，她承袭母亲的剑法，凭几身之力成为了萤石卫统领，在阑珊城不单是个小姐，更像是个德高望重的将领。

　　知道这些后，我对这个女英杰更是好奇了，默默期待与她的再次会面。

　　“对了，姑娘。。。”包扎完毕后，翡翠这丫头居然少有的吞吞吐吐起来，最后低着头，脸红红地问道：“听说今天解蛊的时候，宋大哥，宋青阳也在，不知道姑娘知不知道，我想知道他有没有受什么伤啊？”

　　“宋青阳？”哦，对了，不就是那天那个在我和墨白说话时带兵回来的那个男人嘛，看翡翠这样子，应该是——少女情怀？

　　我忍不住笑出声：“你的宋大哥感觉好着呢，还说我不敬呢。”
　　“那就好，”翡翠像是松了口气，又匆忙冲我解释：“不过姑娘，宋大哥，宋大哥绝不是故意说你的，你千万不要在心里对他有什么看法啊。”

　　“得了得了，还，宋大哥绝不是故意说你的。你是他肚里的蛔虫？”我对她也是无话可说，故意学着她的语气来逗她：“好啦，这阑珊城说我的人多了去了，一个不敬算什么，难听的我都听够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好不容易忙完了墨白交代的事，不如。。。你带我去城里玩玩？”

　　翡翠显然有些顾虑，然而现在的我玩性大发，丝毫顾不上什么顾虑，我只是忙着倒腾堆在屋里的那些黄金。我不知道黄金万两是多少，也没仔细清点过墨白送来的报酬，只知道我眼前的这些金子，足够让我挥霍小半生了。

　　托翡翠跟守卫打过招呼，从南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出来，拐过一条长巷，过两座桥，便到了阑珊城的闹市。

　　阑珊城不愧是以满城灯火闻名。我们出来时，已是新月初探，而不论是在这街市上行走，还是从街市往墨白的阁殿望去，无处不是一片通明。朦胧的，橘色的灯火挂在小摊前，城门上，或是寻常人家的屋檐下，像一团团融在一起的月光，无不让人叹为观止。

　　“翡翠。。。墨白他，是不是拥有这一切的灯火啊？”我站在人来人往中，不禁怔怔地问翡翠。

　　翡翠笑道：“姑娘，不止是这灯火，你眼及之处的一切，除了苍穹和月光，都是属于城主的。”

　　不可否认，我很羡慕墨白，虽说他背负了那样的痛苦，可至少，他有那样多用来安抚自身痛苦的物质。看来，墨白是苦一时，而我，才不要苦一世。

　　回去之后，就去找墨白吧，告诉他。我想留在阑珊城，哪怕是给那个我讨厌的赛华佗打打下手也是可以的。至少目前为止，在这里的日子，对我而言，已经足够安稳了。

　　正想着，被小摊贩打乱了思维。

　　“嘿，姑娘，我们家的梅花糕怎么样啊？”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糕点摊边，不知觉中已经顺手吃了几块模样精致的小点心，唇齿留芳。

　　“不错，多谢店家了。”我顺口答道。

　　“那。。。钱。。。。”店家在一边提醒，我才又想起，钱还在翡翠那。朝后一看，翡翠已没了踪影，再看看拥挤的人潮，这大概是被人潮挤散了吧。。

　　看我为难的样子，店家皱了皱眉眉头，为难的说：“姑娘。。。这不付钱在我这儿可是过不去的啊。”

　　“可是。。我的丫头走丢了，不然我在您这儿等她？”
　　“我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万一是吃白食的呢？姑娘，这年头生意不好做，要不然，您拿个什么东西抵押也行啊。”

　　抵押？可我身上也没有首饰珠宝，只有怀里一个常年带在身上的紫金蛊盒子。我把它拿出来，递到老板面前：“这个。。。行吗？”

　　“这是什么？”

　　“蛊盒子啊，紫金的。应该值钱。”

　　“蛊。。。蛊。。。蛊，你是南诏的妖女，南诏的妖女。。。。”

　　老板的反应让我措手不及，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不知道是写什么的杂物往我身上砸来，身边的人们一个个咬着牙，都和老板是一样的反应。

　　“妖女，打死妖女。”

　　人们开始喊道，我站在人群中，头脑一片空白。

　　突然，一只手搂住我的腰，一丝淡淡的檀香味道在我的感官中氤氲开来，小摊老板的案上多出一块碎银，有一个儒雅却爽朗的声音说道：“这位姑娘的钱，就由我付了。”

　　那双有力的手托住我，带我纵身跳上最近的一个屋顶，再起步，跳上更高的屋顶，月光下，我看清他的脸，浓眉，却细长，眼似弯月，嘴角自然的扬起，和墨白的笑不同的是，这个人的笑，陌生，却让人心安。青丝披散，在月下如同一个仙人，月牙色的袍子肆意敞开，隐约可以看见锁骨，身上的檀香味淡淡漂浮在周围，仿佛从刚才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不经意一般。

　　“谢谢你。。不过你是。。”被放下时，我才想起开口问他的名字，以及答谢。

　　我这才发现，我们身在阑珊城最高的一个屋顶，向前走了一步，满城灯火像盛放在地面上的烟火一般，映照我满眼繁华。

　　那人转过身来，笑容比这灯火更阑珊。

　　“贫道，法号清和。”

　　喵喵。持续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