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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雨骤(17) ...

  •   纨绔子弟不识世。
      这是我往日对顾长风的偏见,而这一次他站在我面前,仅是那眼神,就已经动摇了那偏见。

      “我只是染了场长点的风寒,这阑珊城竟就变天了。阿袖,也突然成了南宫家长女。呵,还真是叫人无法接受呢。”他向我走来,像当初和我打趣那般说道。

      “你来做什么?你不会以为,你进了南诏,我还会念及从前的交情放你出去?”我说,连自己都觉得冷。
      他摇摇头:“能凭本事进来,自然不需要你来留情放我出去。”
      “蛊盒子不要放在腰间,被人拿走都不知道。”我在腰间摸了个空,便听见他低声说话。一抬头,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我的紫金盒子。什么时候被他拿走的?我竟没有察觉。若是打起来,我必输无疑。

      “我来看你。”他说。
      “他还好吗?”我说。
      我和他同时开口,他突然一笑,有淡淡的梨涡,掩盖住平白升起的尴尬。
      “哈哈哈。。”他干笑了几声,微微抬起头,眼神向远方飘忽:“嗯。好,挺好的。就要成亲了。”
      这是怎么了呢?是心里的血蛊又开始骚动了吗?为什么那种久违的窒息感突然就涌上心头呢。
      “和谁?”我下意识地问出这两个字。
      他也直言不讳:“和封清。日子就定在半月后,出征之日,从阑珊城一路坐喜轿到南诏。”

      出征之日,大喜之时。墨白,你可真绝。当初我走时,你摆出一副痴情种的样子,现下竟要用这种方式来挑战我。
      “哈哈哈哈,好,好!”我突然就笑起来,好像要把那些前尘全部当做笑话,卯足了劲一次性全部笑过。
      “正好,杀一双鸳鸯祭我南宫家血海深仇,再合适不过。哈哈哈,好,好啊。”
      “顾长风,就凭你今天带来的这个喜事,我南宫烟保你走出南诏。记得帮我带一句话给他,他的喜事,本小姐亲自去献礼,让他好生准备,莫要怠慢。”我说完,长长地舒了口气。

      顾长风说:“话怕是带不到的。你走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墨白。除了封清和我爹,他谁都不见。有几次我想闯进去,都被挡在外面。呵,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封清在前头打点,盖了他的城主印信,阑珊城无人敢违抗。”

      “我很想念阿袖。还有狂风,它也很想你。”顾长风忽然话锋一转。
      我避开他的目光:“这世上已经不会再有白袖了。不必再想。”
      “有时候,还真的很羡慕清和。想去哪里云游都可以,大道世间任何角落都能悟。我就不行,牵绊太多,总不能取舍。”他谈了口气,又道:“终究是都在后悔。”

      “顾长风。”我打断他。
      “你走吧。再不走,你就出不去了。”

      “烟,这样就送客,可不是我子孤亭的待客之道啊。”衍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我回头望,只见不知何时,一袭绛紫色袍子的他已经站在了我身后。
      他抬手,蝴蝶镖从指间飞出,正中顾长风手中拿着的蛊盒子,小绳断裂,紫金盒子滚落回我的脚边。

      “南宫亭主,久仰。”顾长风提防地看着衍。
      “呵。既然舍妹要放你走,做兄长的也不好拦着。不过好歹也要道一句后会有期啊。”衍一副好客之人的面孔,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长风公子的轻功,马上出我子孤亭应该是不成问题吧?”这就是衍的逐客令。

      顾长风皱了下眉,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我这才低下身去捡掉在脚边的蛊盒子,心里映的都是封清的模样。
      “以后不要再把随便进来的人放走了。”衍提前一步帮我捡起来,递到我手中。他的那个蛊盒子在他的袖子里映着月光微微闪光。

      我轻声说:“你不是已经对他下了蛊吗?”就在刚才蝴蝶镖打中蛊盒子的刹那,衍的引蛊就已经完成了,没见识过的人是没有丝毫察觉的。
      “只要这翻覆蛊在他体内一日,他便一直对你造成不了威胁。翻手生,覆手死,翻覆蛊的行动就在施蛊人一念之间。”我盯着衍看,只见他微微一笑,月光打在他绛紫色的袍子上,把那紫色染的有些像黑色。

      “人总要先学会自保。”他说完这句话,跳下屋顶,留下淡淡的“早睡”二字,往清风院的方向去了。

      衍走后,我像没了支撑的力气一般,就势坐在了屋檐上,心里压抑的一塌糊涂。
      所以当我跑到烟安院的厨房找到了两坛酒时,就像看到了什么解药。

      “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喝酒吧。”这个念头突然就涌了出来。去马棚里牵了一匹马,左手抱着酒坛,右手牵着缰绳,在繁映的阻拦下,我还是冲出了夜晚的子孤亭。

      我也没有想好要去哪里,只是在马上驰骋的感觉要比待在屋里反复思量的感觉要好多了。子孤亭前很长一段路都挂着灯笼,连成长长一趟光做的绸带。我沿着光骑马,不知多久,周围已经不再有灯笼,而是星月齐辉的光芒。

      月光洒在人间,美不胜收。马蹄踏在花草间,我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里是一片花海,临着湖泊,环绕盛开,望不见边际。
      我翻身下马,就势开了一坛酒,仰头就去了小半。这酒不比清和的竹叶青,辛辣的滋味伴着点点的香在嘴里,喉间一股脑的蔓延开来,竟就这么微微呛了一下。咳嗽了几下,竟还湿了眼眶。似乎回了南诏之后,我越来越容易流泪了。这的大概,就像是,你在没人的时候摔倒,会觉得孤立无援而立刻爬起来。而在有人之后,就会爆发所有的委屈。两者大抵是同一个道理吧。

      湖水中印出我的样子,真是狼狈。衣裳也是在深衣外随便地披了件绛紫色外衫,头发也是随便地散在脑后。说起来,这个打扮,和衍倒是更像了几分。只是,衍就像是为绛紫色而生的,他穿这个颜色就是世间第一绝色,而我穿,总是像皮不像骨。

      一抬手,又一口酒入喉。手不经意间紧紧抓了一下,握紧了右手的马鞭。突然,手一挥,我用长长的马鞭对着水中的倒影挥去,水花溅起,打碎我狰狞挥鞭的面孔。水滴又落下,比方才溅起来的,要多了几滴。

      水面刚平静下来,“啪——”又是一鞭。
      就这样,喝一口酒,挥一鞭。两坛酒,不知道是多少口,也不知道挥了多少次鞭子。有几次,没有掌握好力度,就势甩到了自己身上,抽出几个血印子,也没什么知觉,只觉得,重复着这挥鞭子的动作似乎能自我麻痹一般,甚好。

      酒劲上来,我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了,最后一口酒也喝完了,我就势砸了那坛子,坛子碎掉的声音不算清脆,闷闷地,就碎了,就像心里的一些什么执念,悄无声息,就灰飞烟灭。

      “我说这深更半夜,是哪里的酒鬼在撒疯。没想到竟是烟小姐。”迷迷糊糊见,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有些沙哑,在这夜里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
      我一转身,玉兰树下站了一个人。修长的身形,戴着金色的面具在月光下闪着光,白色的长发同我一样披散开来。夜里只有微微的风,他却还披着件厚外衣。怀里还抱着只雪白的兔子。

      “是你?岚沂?”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小心翼翼地问。
      “呵呵,看来烟小姐还没有特别醉嘛。”他笑,嘴角勾了勾。

      我一走一晃地向他靠过去,从头到脚给他打量了个遍,兴起之时还对着他打了个酒嗝,他尴尬地避开。
      “岚公子这么晚来这儿,是所谓何事啊?”我问,觉得自己的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了。
      他慢慢蹲下,将怀里的兔子放下。兔子一股脑钻进花丛里,不见踪影。
      “白天路过此地,看见一只兔子受了伤,顺便就把它捡回去包扎了一下。晚上,包扎好了,也该送它回家。”他看着兔子消失的方向,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会捡小动物回家的人。
      “雅兴,雅兴。”我晕晕乎乎地应和。

      他低声笑:“烟小姐大半夜在这花海喝酒,才真是雅兴。不知这酒,喝的是高兴不高兴?”

      “看样子。。是不太高兴。”他自顾自的说。

      “这战火就快要起了,哪里还有高兴的事情?”我将鞭子卷起来握在手里,站是站不住了,便直接在他身旁的花间坐下。似乎是酒意影响,我的话也较平日要多些,他说什么,问什么,我也愿意说给他听。
      “况且,要兵戎相对的那个人。。。哎。。”我想到墨白,又叹了口气。

      “那个人如何?”他只是静静看着湖面,顺着我的话问。

      我顿了一下,问道:“岚沂公子有爱过什么人吗?”问出去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在说些什么啊?这也不像是我说的话啊,况且。。。对话的那个人,可是那个岚沂啊。

      “爱过的。只是没能眷属。”他摸了摸前额的发,手指划过面具的纹路,像是在回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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