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大圣》凰誓凌

7、Chapter 7

　　唐僧满腹心事地看着木桶里人事不知的金流沙，又看了看一脸怨念却又无奈的孙悟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阵，语气低沉地说道，“悟空，等这件事情真相大白之后，如果当真是我错了，我自会跪地请求沙沙的原谅。”
　　语落，他点了点头，猪八戒便带着他一起遁入地底。
　　金流沙在水里泡了好久，还是昏迷不醒。
　　孙悟空一直在旁边守着，不一会儿，他耳廓敏锐地一动，立刻冲小娘子他们嘱咐道，“你们躲到屋里去，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小官人看着他难得正色的模样，赶紧点点头，牵着两位老人往屋子里走去，并且关上了房门。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是人群在草丛里穿行的声音。
　　哼，来的不过是些小虾米，根本用不着齐天大圣严阵以待！
　　他盘腿坐在木桩上，拿出一根香蕉，一瓣一瓣的把香蕉皮剥下来。

　　不一会儿，二十多个手持刀剑的捕快从树林里冲出来，把茅屋小院团团围住。
　　孙悟空抬眸看了他们一眼，云淡风轻，继续悠闲地吃香蕉。
　　“大胆猴妖，赶紧把马大富的小老婆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兵刃伺候！”带头捕快厉声喝道。
　　他把香蕉皮往后一扔，从木桩上跳下来，头一歪，哂笑地指着他们，“呵，还不错啊，都用不着我自我介绍，你们就知道我是猴妖了。既然如此，都赶紧退下吧～孙爷爷我实在不想跟你们动武，免得有人回来又要念什么紧箍咒银箍咒，弄得要死要活的！”

　　捕头大半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们望见越狱而逃的杀人犯正泡在木桶里，带头的扬起刀喊道，“兄弟们，赶紧把杀人犯逮捕归案！”
　　“是！！”
　　“啊——”
　　他们呼喝着往前冲，孙悟空扶额，翻身抡起金箍棒往半空中破天一划，便形成一道金光结界护在整间茅屋小院周围。

　　黑衣捕快们一时刹不住车，统统撞在金光罩上，被弹出好远，痛得他们龇牙咧嘴一阵叫唤。
　　“我跟你们说，下次要动手之前最好低调一点，有人在休息啊，你们懂不懂？还有，这里没有马大富的小老婆！”他扭头，目光往金流沙那里一瞥，却无意间发现她的眼皮微微动了动，有快要醒来的趋势。
　　他赶紧快步过去，伏在木桶上，小声问道，“师妹？师妹？你感觉怎么样啊？”
　　金流沙慢慢睁开眼睛，孙悟空的样貌在她涣散的瞳仁里逐渐清晰。
　　“好冷……好冷……”她迷迷糊糊喊。

　　“别怕别怕，师哥立刻带你去换衣服啊～”他的语气温柔极了，甚至给了她一种错觉。
　　她听在耳里，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孙悟空这柔软的语气，要么就是在把她当成小朋友对待，要么就是当成女朋友了。
　　呵，当然，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对她动心呢？

　　孙悟空弯腰把她从木桶里抱起来，离开了微凉的水，她长长的鱼尾立刻化成了纤瘦的双腿。
　　他砰一声踹开门，把她放在床上，扯过被子裹住她。“小娘子，麻烦你帮我师妹换一下衣服！”
　　小娘子从里屋出来，连声应道，“嗯嗯，好！”

　　门外，衙差们还不死心的挥着刀朝结界乱砍，一砍就遭到反噬，被弹飞。
　　“兄弟们，加油！咱们一定能把这道妖法破掉！”
　　“嗯！一起加油努力砍！”
　　……
　　然而，他们越是卖力，越是伤的严重，没过多久他们就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哀嚎连连。
　　“哎哟我的手……我的手好像骨折了！”
　　“我的腿也好痛啊！”
　　“头儿，这妖猴真是太厉害了，我们斗不过他呀！怎么办？”
　　捕头想了想，立刻爬坐起来盘腿而坐，高声道，“各位兄弟，听我命令！现在我们就坐在这里跟他们耗着，他们总要出来补给食物的。反正我们这样空手而归，跟县太爷那里也交不了差，还不如在这里跟他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对！看谁耗得过谁！”

　　孙悟空看着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忍俊不禁，却又佩服。“唉……真想替县太爷表扬你们几句，然后颁个奖给你们～”他叹道，“行，你们就在这里耗着吧！免得再落一身伤，不小心死了还怪在俺老孙头上。”
　　呵，耗吧耗吧，俺老孙五百年都这么耗过来了，还在乎跟你们耗几天嘛？

　　屋子里传来声音，“猴兄弟，金流沙姑娘的衣服已经换好了！”
　　他望着一直不放弃的捕快们，伸出两指冲他们扬了一下下，“各位慢慢玩～”

　　房间里，金流沙已经渐渐醒来了，小娘子道，“我去给姑娘做些吃的，她肯定饿坏了。”说完就跟小官人一起出去了。
　　“小师妹，你感觉怎么样？”孙悟空趴在床边轻轻问道，“是不是还很痛啊？等会儿我把外面那些人打发走之后呢，就立刻去太上老君那里拿几颗仙丹回来给你吃，到时候你很快就会好起来啦。”

　　金流沙扭头，抬着眼睛默默望他，望着望着就泪眼朦胧。
　　她红着眼，低沉嘶哑地喊道，“大师兄……”
　　“嗯嗯，大师兄在呢。”他应道。
　　“我们造反吧！”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像千斤重鼎一样敲在孙悟空心头。
　　孙悟空呼吸一滞，思索两秒，看着她极其认真的样子，墨黑的眸子微微转动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摸摸她的头，把被子又扯上来一些，盖在她的肩头。
　　“……小师妹啊，你是不是痛昏头了，说什么傻话呢？赶紧再睡会儿……”
　　“不，我没有在说傻话！”她倔强地爬坐起来，“大师兄，装傻的明明是你，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的动作一僵，黑亮的眸子里透出的表情带着不可思议的奇妙。旋即又淡淡勾起嘴角，凄然一笑。他没出声，趴在她床边，埋着头，抹了下头上的猴毛。沉默片刻，再抬起头时，又一副无知无识的样子。
　　金流沙一直等待他的回应，呼吸低缓，“大师兄，你现在受头上的金箍控制，而我受脚上的银箍控制。不管我们做没做错，一旦和尚稍不顺意就会念咒，我们就要承受那么巨大的痛苦，凭什么啊？我们一起走吧，一起离……”
　　她还没说完，孙悟空就立刻爬起来捂住她的嘴。

　　“……就凭我们现在都是带罪之身，这样的理由够不够啊？”他手上微微用力，让她说不出话，言语表情里都有警示。他语重心长地小声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大师兄知道你委屈，可是我们都是罪人，要靠护送师父西天取经才能赎清自己的罪孽。你还小，还不懂事，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但师哥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作为曾经犯下滔天罪行，让佛祖贬到下界为妖的我们，有什么权力、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呢？……你有这样的想法就是跟天作对，是要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的！你懂吗？！”他紧咬着牙，下颚紧绷，紧皱着眉头，眼眶有些充血。

　　听他说的一字一句，金流沙的眼泪应声而落。
　　呵……是啊，他们现在就是罪人，唐僧对他们来说就是救命稻草，他们怎么能把这根救命稻草扔掉呢？
　　正如他说的那样，他们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僵硬机械地点了点头。
　　孙悟空才慢慢把手松开。
　　她低头抹泪。

　　他在旁边轻声安慰道，“可能你觉得大师兄我会七十二般变化，曾经大闹天空无所不能，像一个天神一样。呵……可是你别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初佛祖把我压在五指山下只需一招。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一招，把我困了五百年，让我受尽万妖嘲笑，尝遍人情冷暖，经受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如果不是师父救了我，可能现在我还被压在五指山下呢。……我吃过那么多蟠桃，当初又在太上老君的兜率宫里把仙丹当做糖来吃，我早就是不老不死之身了。”他抬手抹抹小师妹的眼泪，“小笨蛋，你懂我说这么多的意思吗？我们应该感激师父，不能恨他，他虽然迂腐固执，但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解除山上的佛印，我根本不可能逃出来。如果没有他，我将会永永远远地被压在山下，永永远远的没有尽头。”

　　金流沙静静听着，脑海里浮现出他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山下受苦的模样，心突然倏地一疼。她哽咽着，乖乖点头，“大师兄，我、我听你的……”

　　终于把她说服，孙悟空舒了一口气，“好了，别哭了，好歹是活了一千多年的女战神，怎么能随随便便哭鼻子呢？”

　　她啜泣着打趣，“我活了一千多年，那这样算来，我的年龄比你大啊，你是我的弟弟！”
　　看她有空开玩笑，他就知道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
　　猴子龇牙一笑，配合地乖宝宝一样萌萌的歪了下头，“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小姐姐呢？”
　　她倏地笑开，红着脸摇摇头。“不敢当不敢当。”
　　猪八戒带着唐僧来到地府，唐僧差点被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给吓回炉，还好阎王老爷在旁边跟着抢救，才能保住他一命。
　　“呼……贫僧命真大，竟然活过来了！”和尚拍着胸脯心有余悸。
　　阎王捋着胡子微微一笑，“金蝉子你的使命还未完成，若是在我地府这里断气，我头上这顶乌纱帽也就不用戴了！”他客气着，“元帅，金蝉子，你们先坐会儿！容我让判官去翻翻生死簿，看看马大富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唐僧彬彬有礼地说道，“那就麻烦您了。”
　　“好说好说！”他使了个眼色，让旁边的小鬼上茶。

　　小鬼立刻往三生河里舀了水，温火煮沸，再加上地府的特产——人脑眼珠作佐料，不一会儿就把热腾腾的待客茶呈上来了。
　　折腾了一天，唐僧确实口渴，猪八戒哼哧哼哧，毫不介外地吃着供桌上的牛肘。吃了一会儿，油腻腻的正想清清胃，逢着小鬼把茶呈上来，他赶紧捧起来，欣喜道，“正好漱漱口！”

　　谁知，他刚揭开盖子，杯子里就飘出来一股腐尸一样的恶臭，让正准备喝茶的唐僧连连作呕，他也赶紧捏着鼻子，皱着眉头把杯子推到一边，叫道，“阎王爷，这什么呀这是？！”
　　阎王微微一顿，尴尬地摸了摸头，“习惯了习惯了，不好意思，我们地府的口味就是这样，天蓬元帅莫怪。”末了，他又命牛头马面重新按照人间的做法煮了茶送过来。
　　判官在储藏室里翻箱倒柜的找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在箱底找到一本尘封已久的生死簿。
　　他翻阅许久，终于找到关于马大富的生死记录。

　　“到底怎么样啊？马大富到底是不是被我小师妹打死的？”猪八戒追问，“……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
　　判官捋了捋胡子，弓着身体说道，“回禀天蓬元帅，马大富他早在三年就已经死了，是被黑熊精所杀。”
　　唐僧听得一惊，立刻跌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发抖，慢慢握住袖子，指关节发白。
　　……错了！
　　贫僧竟然错了！
　　贫僧……贫僧冤枉了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