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爱情》路路的路

5、女王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高一。

　　我们学校有初中部和高中部，初中我就是这个学校的，毫无意外的高中也在这里念。而她是高中才进的这个学校。

　　有些人，是自带光环的。
　　她就是。
　　和这个学校格格不入，却又光彩夺目。

　　我记得她穿着豹纹的紧身裤，上身却是一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黑t恤。有着同龄少女中发育的很好的胸，和一尺六的超级细腰。她漂亮么？我说不上来，但那时的我，心里只模糊的浮起一个词，叫性感。

　　分座位的时候她成了我的同桌，她说hi，你好。嘴唇斜斜的上翘，眼睛象个猫。放学的时候她问我住在哪里，我说了，她嘴巴一歪，说，顺道啊，我骑车带你。
　　回家的路是一跳长长的下坡路，到我家两站地，到她家三站地。她骑着一辆很漂亮的自行车，我们学校没有的那种。她骑车的样子像个男生。
　　高中三年，只要不是刮风下雪之类的恶劣天气，她都会骑车顺我回家。

　　我说了，有些人，是自带光环的。入学没多久，她就成了学校广播站的广播员，课间操的领操员，文艺演出的舞蹈家，文艺委员，语文课代表。
　　她能歌善书，能书会画，她会弹钢琴，她学习成绩还好。
　　但她也会逃课，她还会躲在外面跟男生抽烟。

　　男生们喜欢她，但没几个敢跟她说话。想泡她的几个男生，最后被她混成了哥们。
　　女生们背后议论她，讨厌她，但没人敢欺负她。校园凌霸或者受排挤这种事情从来没发生在她身上。不知道为什么，那几个骂她最凶的女混混根本不敢对她怎样，最多是拔了她自行车的气门芯。
　　他们背后叫她女王。

　　高中三年，我是唯一一个她要好的女性朋友。

　　高三升大学的那个暑假，她交了男朋友。
　　一个瘦瘦高高的，很好看的男孩子。她带我一块去见过那个男孩子，大家一块出去玩。
　　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跟我见了三年的样子不一样。原来女王也会变成邻家小妹，原来女王也会象个小猫一样撒娇。
　　那个男孩对她也是宠爱的上了天。牵着的手啊，就像粘在了一块。
　　他俩站在一起，就是言情小说里面最完美的那种画面。
　　我羡慕的看着他俩在一起的样子，不是嫉妒，是羡慕。以及期待有一天，这样的画面也能出现在我的人生里面。

　　她偷偷的告诉我，她不是处女啦。脸红的象苹果。我发出惊叹，问她，什么感觉啊，是不是很舒服，跟书里写的那样。快说快说。
　　她把脸埋在抱枕里面，支支吾吾的说，痛死啦，一点都不爽。书里面都是骗人的！

　　暑假结束了，她去了很远的城市。她在学校高考成绩排在第五，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她飞走的那一天，我和她爸爸妈妈一块去送她。
　　她男朋友骑车摩托车，跟在我们的车后。

　　对了，他俩家里是世交，门当户对的。他俩从七岁就认识，她爸妈接受他，他爸妈也接受她。就仿佛这两个孩子本该在一起一样，那么自然的。

　　我留在本市，考上了一所普通学校。

　　她时常会跟我聊天，告诉我她的状况，果然的，进了学校，军训还没结束，她就成了班长，然后成了院里唯一一个大一就当选成学生会主席的姑娘。她交了很多很多的新朋友，与高中不同的，她身边更多的是女孩子。
　　她说，不能跟男生走的太近了，麻烦。
　　在大学里面，她依旧是个女王。

　　暑假回来，她会找我玩，她男朋友骑着摩托车带着她四处飞奔。
　　我要拥抱全世界！她笑的肆意，张开两只胳膊迎着风。

　　他说，等他俩大学毕业了，就要结婚的。
　　她眼神闪烁了，看着远方。

　　大四毕业后，她没有回到故乡。她留在了更大的城市。她进了很好的外企，并为了五光十色的世界打拼去了。
　　他们两个分手了。具体的她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敢多问。我只知道他们分手后半年，那个男孩子就匆匆娶了另外一个女孩子，我看过照片，那个女孩子，长的很象她。

　　我依然留在故乡，普普通通的工作着，谈了三次恋爱，终于在第三次的时候嫁了人。
　　她飞回来做我的伴娘，她手上拎的包是我半年的工资才能买得起的。
　　我出嫁那天，她穿着伴娘服，妆都没画一个，我笑她，干嘛不化妆，是怕抢了新娘子的风头么？
　　她笑着帮我藏鞋子，我们这儿的风俗呢，新郎要找到新娘的鞋子，帮穿上，才能带新娘出门的。她说，我怕我一会要哭啊，画了妆哭一脸的，多难看。但素颜的他，仍是让婚礼上好多男孩子念念不忘，几年过去了，还在提起我那个漂亮的伴娘。

　　她后来谈了多少个男朋友我不知道，只是她从来不拍照，也不发朋友圈。她的朋友圈，永远是她一个人的照片，或是一群人的。
　　我看她的身影出现在世界各地。照片上的笑容从来都是那么美丽又魅力的，那样高傲而自信。
　　我要拥抱全世界，我想起她在摩托车后的肆意大笑。
　　谁也拴不住她。

　　又过了几年，我有了小孩，是个小女孩。满月的时候她没来，因为工作忙。周年的时候她飞回来了，送了宝宝一个金手镯和一个金锁。

　　然后她抱着我的孩子，温柔的难以置信。她抱孩子的样子象个真正的妈妈。让我那个认生的宝贝一点也不认生的，软软的趴在她的怀里，闭上眼睛，竟然睡着了。
　　她一直舍不得放手。脸庞贴在宝宝的身上，嗅着孩子身上的奶香味，轻轻的哼着歌。

　　真羡慕你啊……
　　她对我说。

　　我楞了一下，笑着说，应该是我羡慕你啊不是么？
　　你看你，无忧无虑的，那么出色。你那样自由。你看到了我看不到的世界。我留在这里，普普通通的，普通的工作，普通的生活，普通的结婚，普通的生子。太不精彩了。

　　她笑了，
　　凡事都有代价的。追寻到了一样，就要拿另外的一样去换。什么是自由啊？被五光十色锁住了，再也挣脱不开了，哪里是自由？

　　她看看我逗著孩子的老公，眼睛里面似乎有雾气弥漫。
　　你看，我就从未体会过这种温暖。

　　我又笑了，你看你，是你自己没玩够，眼光太高啦。

　　她眼里的雾气更浓了，只是说了一句，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爱的人，都是他的样子。

　　我问她，你后悔么？
　　她没有说话。

　　不知为什么，我想起的那句搞笑的网络话语。
　　别低头，皇冠会掉。

　　女王很美，众人仰慕，只是女王很孤独。
　　女王不想被别人束缚，女王被自己束缚。
　　人生呢，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没有对错，只在乎选择。

　　后来，又过了几年。她的身影出现在更多的国家，出行已经变成了五星航空的商务舱，一张机票顶我半年工资的那种。她依然那样光彩夺目的，魅力非凡着。
　　只是，依然的，照片上只有她一个人，或者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