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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商女重利性不改 ...

  •   大夫人的屋子里静的出奇,唯有核桃相互挤搓的声音。
      徐威歔着夫人的脸色,似是不善,他也是今日才发现,原来自己娶回来的这位早已不再是习惯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商家千金,不知何时,在岁月的打磨中,冷硬了心肠,风霜了容颜,练就了遇事四平八稳,不动声色的主母派头。
      此时的大夫人,沉眉敛目,眼皮低垂,一言不发地端坐在太师椅上,让人看不出内心的想法。略染岁月痕迹的手依旧白皙,素腕翻转,香风几徐,一口碧色茶汤便悄无声息地送入口中。香茶润湿了紧抿的薄唇,带着依旧炙热烈的温度,催红了状如殷桃的檀口,使之鲜红欲滴。那抹红色,落在怀揣忐忑的徐威眼里,像极了鲜血。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年,徐威如何猜不出,夫人这是生气了。
      确实,昨夜之事,如水滴落油锅,不闹出点动静才不正常。
      大清早徐管家便想方设法的弄醒了徐威,生怕府中没有徐威,鸡飞狗跳的不安宁。徐玉堂所为,无异于北风进了后花园,愁煞百花,后院的那些个姑奶奶能消停么。别的不说,单就大夫人独个,徐璐瑶想留下来,等同虎口捋须。不然,也不可能让徐威的心尖尖辗转在外那么多年。
      徐管家将这两天府内外的事情,事无巨细,简明扼要的给徐威汇报了。徐威不免哀叹,自己是答应让徐璐瑶回来,私下里也吩咐徐管家将望月阁收拾出来打算给徐璐瑶居住,可一切都在隐秘进行,他始终都没有想好还给大夫人这尊佛爷一个什么样的说辞。这下好了,徐玉堂这一冲动,自己的如意算盘敲了一半敲不下去了。
      大夫人不紧不慢的啜着茶,完全没有理会徐威的意思,就差视他为空气了。面上不动声色,不代表她心里也平静,滔天的怒火在她心里肆虐,她恨不得砸了屋子里所有的瓷器,再将徐威臭骂一顿,最后收拾了那几个总和她作对使坏的,一棍子将那个白送的便宜女儿赶出去。要是早个十年,她必然那么做,而且,年轻的时候,确实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如今的她早已大不同以往,思虑自是更加周全。撕破脸吵闹的事她是做不出来了,可不撕破脸照样成事也是容易的。
      饮尽最后一口,大夫人扫了坐在她侧首的徐威,见他眉峰皱的死紧,明明三番四次想开口说情,却死要面子活受罪地捱着,她看了都觉得难受。比耐心?她如何会输,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大院子里,她被逼出了强悍的忍功,那就继续耗着,反正着急的又不是她。只要她不开口,人,怎么进来的还得怎么出去。
      “青菊!”青菊闻言上前应了一声,大夫人继续道:“去,再给我添盏茶来。”添盏茶,意思就是直接添加沸水。
      青菊观摩着二人的神色,心思快速的翻动,面上游疑一二,终是说道:“夫人,奴婢还是给您换盏新茶吧?加上头道,这已经是添过三水了。再添就没味儿了。”
      大夫人抬眼看着她,鼓励她继续。
      见此,青菊知道自己的自作主张合了夫人的意,大着胆子继续说:“这早茶虽好,可也不宜多吃,耽误了正饭不说,对午睡也是没个好处的。夫人最是喜欢规律的起居,奴婢斗胆,请夫人舍了那继续喝茶的兴头。”
      大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亏了你的提醒。听说,后院的梨花开了?”青菊假意思考一番,郑重回了一字“是”。
      “恩,即然如此,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可别浪费了这大好的春光。”话虽是对着青菊问得,眼睛却看向了徐威。
      徐威明白,大夫人这是要赶他走的意思。算了,想那么多劳什子做甚?一点也不符合他的作风,还不如单刀直入,反正想也白想。想明白了这一点,他抬手挥退众人。看着徐管家反身关好门才回头看着大夫人,“心慧啊,这些年为夫是不是已经尽力让你顺心顺意了?”
      来了,总算要摊牌了么?大夫人还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谁知道他的耐心还是没有她大。接下来的谈判,他注定是要被她牵着鼻子走。“女子出嫁从夫,哪里敢掉个个,让自己的天顺着自己的?夫君莫要打趣心慧不贤德了。”
      一开口就碰了个软钉子,这让徐威很是不痛快,但想到自己的目的,便又心平气和地说道:“夫人说笑了,为夫断不是此意。”
      大夫人明知故问:“那是何意呢?”
      徐威瞬时又被噎了一下,仅剩的耐心也消耗殆尽,再也不拉亲近,冷了面色:“前些年,你一次次阻拦瑶儿回府,我都顺了你的心意。所有的产业也交由文殿打理。这次,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徐府是我的,我想让谁留就留,我来也只是知会你一声,并不是来同你商量的。”
      徐威以为,这女人听了这话应该会跳起来反驳,谁知却没有。只见她依旧安坐在那,神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当年,大夫人迫于无奈,答应徐威对外承认徐璐瑶是她亲生的,由于体弱,四处求医,不能承欢膝下。可是,这事始终是她的痛脚,任谁踩上,大夫人绝对是不依不饶地难缠。因为她一直疑心徐璐瑶是她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厮混留下的孽债。十几年过去了,两人对此事讳莫如深,若非得已,闭口不谈。
      大夫人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缓吐口:“你何必和我摆威风。我阻拦是为了你好,为了徐府的安宁着想。殿儿的担子是他应担的,谁让他是徐府的嫡长子,况且,当年若不是求我配合着你演戏,你又如何会痛快地交还给他?别说的好像是你疼爱他一样,可笑。”
      “你……”徐威一拍桌子跳起来,指着大夫人的手抖个不停。却也反驳不得,他的这些儿子,没有一个是彻底让他可心的,徐文殿俊雅,却有个这样的母亲,对他的宠爱多少受其母影响。徐玉堂风流倜傥,长相更像徐威,可是,性子却不得徐威的喜爱。徐墨安儒雅安静,身体却是不行,徐威每每想到这里都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还好,还有个徐璐瑶很是讨他欢心,却是无法继承家业,荣耀徐家。当初,怕这位夫人一手遮天,并没有痛快的把家业交给徐文殿,大夫人便使了些手段。
      无视他的怒火,大夫人又言:“徐府是你的不假,可要是没有我爹的钱,当年你又如何当的了官?现在到好,官不大,官架子却不小,能耐了?在自己的糟糠之妻面前逞英雄,算个什么本事?”
      本以为抬出这些,大夫人多少态度会软化,谁曾想,事态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偏偏对方说的他还反驳不了。但是,这官,他做的问心无愧,不能平白让人污蔑。“你爹自作主张,打着我的名义捐钱赈灾,为我博得好名声是不假,可我徐威也是腰板硬朗的铮铮男儿,戎马十来年,虽没有什么上达天听的功劳,苦劳还是有的。要不是右腕受伤,拿不稳刀剑,怎么会弃刀从文,做了文官?我再说一遍,是我为主将挡那一刀的军功才换得官运,不是你爹那个什么劳什子赈灾捐助。哼!”
      大夫人冷眼瞧着他发火,依旧固执己见,如今大权在握,也不怕他翻脸。但是,想到自己的所谋……便缓了神色,语带了调侃:“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还真是个固执的老头。”
      嗔怪的语气,像极了撒娇的妇人,徐威骨子里还是个粗放的武人,这样的大夫人,登时灭了他的火气。想到自己一时计较,乱了分寸,离题万里。便又主动回到主题上:“这么说,夫人这是答应让瑶儿留下来了?”
      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此时么?大夫人哪里会那么容易。看着自己火红的丹寇,淡淡说道:“于我有什么好处呢?”
      不愧是商贾之女,三句话不离利益。内心无比厌烦,面上却不能显露,真是难为徐威了。只听得他道:“能给的都给了,夫人的胃口还真是深不见底,不知这次,夫人又图谋上了什么?”
      图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图谋不轨这个词,这个词并不怎么好听呢。“精诚坊。我要你将精诚坊也交由殿儿打理。”
      “不行,那间成衣铺子是留给瑶儿的嫁妆。”徐威想也不想一口拒绝。
      “那就流光坊。”
      “那也不行,那间纺纱作坊是留给墨安的家产,他身体不好,如果在无所仰仗,你让他如何存活?”想了想,徐威还是严词拒绝。
      大夫人压下一口气,“那就溢彩阁。徐玉堂身心健康,将来也是要考取功名,建功立业的,这间纺织布匹的作坊总行吧?”
      徐威没有立刻拒绝,心思转了几转,权衡利弊,面色稍霁,点头同意了。
      大夫人见目的达成,也不再多说,再三提醒他今日务必将事情办成,之后,便目送徐威离去,看着他的背影,像极了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心里大快,长长吐出了从昨夜开始积压在胸口的浊气,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完全没有了一夜忧思欠缺好眠的憔悴。
      青菊忍不住问道:“夫人,真就打算放过那人了?”
      大夫人回神,眯着眼扯了扯嘴角,“笑话,游戏才刚刚开始。正觉得那两个老女人提不起我的斗志了,就有块鲜肉在我眼前晃,你说,无聊的我该不该放过机会?”
      青菊被大夫人一闪而过的狰狞吓到了,原以为昨晚夫人发善心,从此后便放过了那人,看来不是啊。
      大夫人看到了青菊的若有所思,“怎么?你好像看起来很困惑啊。”
      青菊莫名心惊,真恨自己没有藏好自己的想法,让大夫人察觉了。她立刻跪了下去:“奴婢不敢揣测夫人的想法,只是身为奴才理应为主子分忧解愁。所以,奴婢就大着胆子猜测,夫人昨晚为什么会放过那人。夫人明鉴,奴婢真的只是想为夫人分忧。”言罢,咚咚地磕起头来。
      大夫人一脸的不耐烦,“行了,起来吧,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如此忠心,我又怎会是非不分呢?”
      看到大夫人的神情不似说假,心里的忐忑才散去,青菊赶紧磕头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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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商女重利性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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