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般若波罗蜜！》莫沉吟

32、第三十二章-简·爱

　　赵青一直觉得，《飞狐外传》这本书里的八卦三角恋也实在太多了一些。苗人凤南兰田归农是一组，马春花那边也是一组，而袁紫衣胡斐程灵素这一组，则完全可以荣膺狗血剧情之最。

　　袁紫衣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但众人同情的目光仍然落在她身上。她虽然现在是个光头，还是掩不住天生的美貌，更加上梨花带雨，惹人怜惜。毕竟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女，和心上人彼此有情，却因为莫名的规矩而不能在一起，确实令人叹息。

　　然而，谁又能看到在角落里默默饮泣的程灵素呢？

　　她爱了一个不爱她的人。尽管这个人也无法和真正的心上人在一起，还是不会考虑她。

　　赵青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想法：如果胡斐肯“退而求其次”，在对袁紫衣绝望之后就接受程灵素，程灵素会不会接受？他们会不会有幸福的未来？

　　“你难道认为，我会留下来甘愿做一个对你来说无足轻重的人？你以为我是一架机器？——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

　　这是谁的台词？不，不是程灵素的，金大侠从来没有安排她这么坚强、这么独立……

　　“难道就因为我一贫如洗、默默无闻、长相平庸、个子瘦小，就没有灵魂，没有心肠了？——你不是想错了吗？——我的心灵跟你一样丰富，我的心胸跟你一样充实！……”

　　赵青想起来了，这确实不是程灵素，这是简·爱！在罗切斯特告知她，自己要和英格拉姆小姐结婚，但请她继续留下来的时候，她发出了呐喊。她拒绝这种施舍一般的感情，拒绝一个男人把她当作备胎。

　　“我不是根据习俗、常规，甚至也不是血肉之躯同你说话，而是我的灵魂同你的灵魂在对话，就仿佛我们两人穿过坟墓，站在上帝脚下，彼此平等——本来就如此！”

　　平等的灵魂，这是简·爱——一个微不足道的普通女性——所宣称的自尊，如果眼前的姑娘也同样拥有这种自尊和独立的精神，是不是她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赵青叹了口气，拦住了反复犹豫、终于还是想追出门去的程灵素。

　　“我知道你想去追你胡大哥，我也知道其实你知道，他现在不会接受你……”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在场的人还都在关注着袁紫衣，也只有程灵素听得清清楚楚，并且在听到第一句时，就开始颤抖。

　　赵青拉着她的手臂，站到院子里更不起眼的角落，望着那张因为感情和自尊彼此争夺而纠结的脸。

　　“胡斐是爱面子的人，所以才一直没好意思拒绝你。就算他现在不想拒绝了，但人人都知道他倾心于袁姑娘，这个时候就忘了旧爱、另寻新欢，他受不起别人的风言风语。”

　　程灵素木然听着，只有指尖克制不住的抖动暴露出她心底的震颤。

　　她应该没听过别人用这么刻薄的言辞来剖析胡斐，也剖析她自己。在她的心目中，“胡大哥”是完全正确的，他是世上最好的人，配得上最好的爱情。

　　“我、我并不是想……”

　　赵青点点头：“我知道……”

　　她当然不是想乘虚而入。这个姑娘如果在这方面有她平时一半的心计，也不会当备胎当得如此可怜。

　　“我有两个建议，听不听在你，选哪一个也在你。”赵青想了想，还是直说了。既然伸手管了这件事，就不能看着这姑娘最后选择原著的那条路。

　　那条于己无益，又拖了胡斐下水的、最决绝的、死路。

　　“第一，离开胡斐，从此再不与他见面。”眼看着程灵素猛地颤抖了一下，赵青还是望着她的眼睛说下去，“你走得越坚决，说不定留给他的印象就越深，他的心里，多少会有你的一点位置——就算没有也没办法，你爱他，本来就不与他相干，是你自己的事。”

　　程灵素怔怔地点了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方才痛苦的眼泪还留在她的脸上，渐渐变得半干，令她看上去倍显憔悴。

　　“我明白，姐姐，我明白……可是我做不到……”

　　她不是没有理智的人，但她还是做不到。

　　“嗯。”赵青没有意外地继续说道，“第二，你一直跟着他，不要放手，让他知道你对他有多好。现在他不能接受你，等到你们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说不定他会忘了袁姑娘，说不定你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程灵素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道光芒，但跟着就垂下眼帘，“我不想被胡大哥看不起。”

　　赵青耸了耸肩：“我只是建议，你自己看着办吧。”

　　感情的事，本来就没人能够说得清楚，何况只是个十六七岁的青春少女，矛盾是肯定的。但既然她有了这样的矛盾，从此以后天天所想的，就会是“我要不要离开胡大哥”，而不是轻易就想到一个死字。

　　赵青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其实，我有一个办法……”

　　冷不防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两人都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却是苗若兰。

　　“你从什么时候听我们说话的？不给你爹爹出主意去？”赵青随手就掐了一下她的脸颊。苗若兰淡淡笑着，避开赵青还想继续揉躏的手指。

　　“我正是想起，爹爹的建议，也不是不可行……”

　　“你别闹了！袁姑娘是出家人，怎么成婚？”

　　“出家难道不能还俗？”苗若兰说得天经地义，赵青的心里却猛地一动。

　　抛开惊世骇俗不提，这个想法还真的有几分可行性。

　　“那你说，就算袁姑娘还俗，和胡斐结了婚，程姑娘又该怎么办？”

　　“那就要看程姑娘的意思了。”苗若兰说得简略，但赵青还是明白她的意思。

　　走、或者留下，仍然是二选一的问题。在这个时代，“二女共侍一夫”本来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如果程灵素不介意，那就没有任何障碍。

　　没等程灵素回答，苗若兰已经拉着她的手，走到苗人凤身边，再次附耳说了几句。苗人凤看看低头不语、但满脸变得通红的程灵素，又看看一副肝肠寸断模样的袁紫衣，重重点了点头。

　　行了，赵青一颗心放了下来。有作媒爱好者苗人凤同志出面，袁紫衣这个还俗的事，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任务。

　　说起来她那个师父到底什么毛病啊？一个女孩子你让她自幼出家？她并不是家里养不活只能舍到庙里去的孩子，就算你收她为徒，峨嵋派也有俗家弟子吧？

　　唔……而且峨嵋派的高手怎么会跑到回疆去，也是个未解之谜啊！总不至于想在穆区宣传佛教吧？

　　赵青这边厢胡思乱想得起劲，那边厢的一帮前辈高人早已一拍即合。直男的想法简单，在这时成了好事，三言两语间，赵半山等人就已拍胸担保，等回到回疆的时候就去找袁紫衣的师父说项，总要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才算完美。

　　至于程灵素，袁紫衣当然也知道她对胡斐一往情深，还想过要撮合他们。如今既然程灵素都不在意屈身于下，袁紫衣自然更不好表现出嫉妒，让面前这些长辈觉得自己容不得人。

　　赵青看着这场三角恋，就以如此荒诞的解决方式划上了句号，未免有些啼笑皆非。原来她之前想的那些简·爱什么的，才真的是不合时宜。

　　行吧，这样的事，总要当事人觉得好，才是真的好。自己越俎代庖替人家做决定，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

　　赵青叹了口气，无奈地笑起来，顺手拉了一把一直在看热闹的石中玉。

　　“走了。”

　　“哦。”石中玉情不自禁地望向苗若兰，但她正站在苗人凤身边，眉飞色舞地听他们商量提亲完婚种种琐事，似乎没有注意这边，就转回头来，跟着赵青走出大门，再也没有回望一眼。

　　这次离开，大概就是永别了吧。

　　对穿越这件事，赵青和石中玉多少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其实他们心里明白，什么把竹枝像魔杖一样晃动，或者什么“般若波罗蜜”之类的咒语，都不过只是噱头。真正能够穿越的原因，多半还是像苗若兰说的那样，在心中有着一个强烈的念头，便会去往羁绊最深的地方。

　　至于从小说世界到白猿山谷的来回往返，似乎也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律。

　　赵青一出门就举起了竹枝，并拉住石中玉的手。穿越这种事带着怪力乱神的意味，被人看到了总是不好。

　　于是她就不得不又放下了手，有点无语地看着胡斐急匆匆地跑回来。

　　和跑出去的时候不同，胡斐现在满脸焦急，看不出刚才失恋的痛苦。而他说话的语气中也带着急促。

　　“快，有官军！马上就要过来了！”

　　“官军？在哪里？”

　　这个消息惊动了院内还在商量婚事的人们，无尘和赵半山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而毋须他们吩咐，其余的人都已经开始忙碌地动作着，仿佛对这一情况已经演习了许多遍。

　　“出门三里，芦苇丛后面那座小山丘对面。”

　　“那是陶然亭啊！”赵半山马上就反应过来，挥了挥手，“胡兄弟，你陪着苗大侠他们一起往后面去，这边自有人支应！”

　　胡斐没来得及说更多的话，事实上也没有什么人再说话。院子里的人顷刻分成了两部分，绝大多数人在无尘的带领下穿进后院，眼看着这老道掀起厨房中的一口锅，整个人就钻进了灶台里。

　　——哟！地道战，嘿，地道战！……

　　赵青动了动眼皮，在心里忍不住地唱。

　　讲真，红花会做的准备挺充分的，这套小院作为他们在京城的一个据点，藏身之处设计得也相当巧妙。还来不及穿越的赵青和石中玉，跟在众人之后依次下到地道里时，就看到一间非常宽敞的密室，四面的墙壁上点着灯火。每个人都舒服地在桌旁坐下来之后，甚至还有些茶水和点心端上来。

　　最后一个走进来的人是赵半山。他作个了噤声的手势，就拉开了墙壁上的一扇小门。众人会意地没有说话，只是看向那不过一尺见方的小门，里面不是柜子，而是一条深邃不见底的通道。

　　“开门！开门！有人没有？”

　　很明显是官军吆喝的声音，清晰地从小门里传出来。这竟然是个设计精巧的传声通道。

　　和其他人一样，赵青不禁屏住了呼吸。

　　院门吱呀的打开声，官军纷沓跑进的脚步声，不断传入密室中众人的耳中。赵青下意识地转头扫视了一遍，才发现没下地道的人，有徐天宏、周绮夫妇，还有袁紫衣。

　　“哎哟，各位总爷，有什么事儿啊？”

　　周绮的声音恰在此时响了起来。对方却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家都有什么人？”

　　“就我和我当家的两口子。”

　　“你们是干什么的？”

　　“种地的啊！那不是，往北那两分半地就是我们家的。”

　　“种地的……怎么没人下地呢？”

　　“咳，说来好苦！我当家的病了三天了，又没钱请大夫，就慈悲庵的师父来看过一回。”

　　慈悲庵？赵青想起来了，那不是就在陶然亭旁边么！

　　原来袁紫衣是这样的戏份。

　　“阿弥陀佛！”正想着，果然听到袁紫衣平静的声音，“施主的病是不妨的，上次我师父的药再吃上两天，便可下地了。”

　　“那就多谢师父了！”周绮的回答则感激得有些混乱，“也谢谢小师父，谢谢小师父！阿弥陀佛！观音菩萨保佑，可早好了吧！”

　　说话间，官军的脚步声已经在院里转了一圈，像是没发现什么蹊跷，便又一古脑地出了门。密室中的人不由舒了口气。

　　“大帅……”

　　听到这个称呼时，无尘和赵半山率先一惊，眼中似有寒光闪过。

　　“禀大帅，这户人家已经盘查过，并无可疑之处。”

　　“嗯，继续往下查，一户也不可放过！”回答的是个温润清朗的声音，但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狠辣果决。

　　赵青奇怪地看到，当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原本如临大敌的红花会诸人，突然又放松下来，彼此露出一个会意的微笑。

　　在众官军的齐声领命中，那个声音又说道：“我另有要事在身，不去盯着你们了。有胆大不怕死的，尽管偷懒耍滑，嗯？”

　　官军自然连称不敢，在这“大帅”面前，似乎也不敢过分拍马溜须，各自整队，转瞬间脚步声便已远去。

　　密室中的人则又等了一阵，才由赵半山带着回到院子里。苗人凤一见那个和徐天宏站在一处的人，目光便亮起来，伸手一拉胡斐：“快去见过陈总舵主！”

　　“啊？”胡斐本来好像还打算问些什么，听了这话反而愣住了，站在当地不敢上前，脸上浮现起尴尬的神色。

　　赵青的目光蓦地跳了一跳，落在那个相比起红花会众人显得有些过分文雅的人身上。

　　红花会总舵主陈家洛。

　　这是一个几乎不符合主角定义的人。诚然他在本书当中不是主角，但在金大侠的第一部作品《书剑恩仇录》中，却是身为第一男主的存在。

　　然而，他的爱情和事业，没有一样是成功的，甚至连武功也算不上全书第一。赵青其实很疑惑，金大侠让他当男主是为了什么呢？

　　就是为了让读者诟病的么？

　　在赵青的印象中，陈家洛也是一个性格过分软弱的人。为了义父的恩情、兄弟的义气、以及那所谓的兴复汉家的大业，他甚至连自己的心上人也拱手相让，却最终中了他在血缘上的兄长乾隆皇帝的圈套，不得不逃到回疆去。

　　他这一生当中，就没有什么事是自己愿意做才做的吗？

　　赵青摇了摇头。为了不引人注目，她打算等面前的人们都寒暄完，再悄悄离开。

　　胡斐则终于能勉强挤出声音来，结结巴巴地道：“陈……是陈总舵主？”说着，也不得不屈身拜倒，行晚辈之礼。

　　陈家洛带着几分客气的微笑把他拉了起来，但赵青看得很清楚，他的眼中没有一点笑容，对于胡斐、甚至对于面前的所有人，都有一种深深的疏离。

　　“原来这位小兄弟就是胡一刀大侠的后人，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听到他声音的时候赵青猛然醒悟：这不就是刚才那个说话的“大帅”嘛！

　　对哦，书里说陈家洛和福康安长相一模一样，经常会被人认错。看来刚才就是他冒充福康安，应付走了盘查的官军。

　　要说这人也不是一点才能都没有。你看他对胡斐说话的时候，分明有几分江南口音，可是刚才扮福康安的那一口京片子，学得还真像！

　　苗人凤有点惊讶地看着陈家洛：“陈总舵主，你见过阿斐了？”

　　“是……”胡斐抢先红着脸回答，“刚才……在小丘那边……”

　　他吞吞吐吐地把前情说了，赵青听完只有一个感想：

　　这真是一个凄惨的故事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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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按：《简·爱》，英国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所著长篇小说。其实我是突然想起简爱的经典台词才回去重温，结果发现……至少就这段台词来看，金大侠没有一个女性角色比得上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