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般若波罗蜜！》莫沉吟

16、第十六章-一个厌倦的人的乌托邦

　　石清的话显然让雪山派的人大出意料。他们本以为，任何父母在听说孩子犯下这么严重的罪行时，都会立刻坚决地表示出听任处治的态度。

　　赵青又何尝不是这么认为的呢！在听到学校告状之后，哪个家长不是先骂自己孩子，而是直接去跟老师、甚至是教导主任撕哔呢？

　　石清就是。

　　耿万钟已经被这种神转折惊得呆在了当地，不过这多少也说明，他还是有思考这个事件的头脑的。没头脑的诸如王万仞、柯万钧等人，仍然满脸不忿地打算开口，但花万紫很快上来，一手拉住了一个，叫了一声：“耿师兄！”

　　耿万钟似乎醒过神来，抛下断剑哼了一声，半躬身向石清夫妇行了个象征性的礼：“好！待我们回禀掌门人之后，再来江南找石庄主说话！”

　　赵青暗暗冷笑，但没有说话。雪山派还算识时务，在兵器被削断之后就不再纠缠，其实真要是全力对抗，石清这边把石中玉、石破天都拉进来凑数，也还是弱势。

　　石中玉则一转身，又利落地跪倒在石清脚边，脸上则已不见了委屈，完全是一副有父亲撑腰的兴奋。

　　一直旁观的闵柔这才有机会拉起儿子，搂在怀里上上下下地打量：“玉儿，你……你何时下的大雪山？怎么不来找爹爹和娘？”

　　“我……”石中玉的脸色一红，但随即又变得苍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忆的事。

　　赵青的心里也随之一跳。是啊，如果没有那异世界的山谷，石中玉现在，只怕是葬身在大雪山的脚下了吧？

　　“哦，我也正好要问，玉儿你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是腊月……腊月……日子记不得了。”石中玉不明所以地回答。赵青却随之陷入沉思。

　　印象里雪山派的人到侯监集是石中玉逃跑几个月以后的事。而赵青他们刚出山谷的时候，分明是遇到了还在追赶石中玉的那帮人，转眼再穿越一次，就到了几个月后？

　　所以他们穿越的地点和时间点都是随机的？

　　闵柔也吃惊道：“今日已是三月十二了！我可怜的孩儿，竟在外流落了这许多日子！”

　　“我……我……”石中玉终于忍不住，望着闵柔道，“我逃到半路上就摔下了山。要不是阿青姐姐救我，现在就见不到娘了！”

　　赵青咳嗽一声，连忙拦住了几欲拜下去的闵柔：“不是，我……偶然，偶然而已……”目光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扫，一下子想起自己要说什么了，“那个，石夫人，我听玉儿说，他……他其实还有个弟弟？”

　　闵柔身子一震，几乎要站立不住，摔在她怀里，一双眼却直直盯着她不放：“你……你怎么……难道……”

　　“姑娘，”石清缓缓走过来，神色郑重，“姑娘和梅芳姑梅……娘子怎么称呼？”

　　“啊？”赵青立刻明白他们误会了，连连摆手，“我不认识梅芳姑。我只是……只是遇见一个孩子，他的身世，和玉儿所说的弟弟，颇有相似之处。”

　　说着就拉过还愣愣站着的石破天来，正要继续说话，冷不防闵柔叫了一声，伸手握住了那孩子的双肩。

　　“你……你叫什么名字？”闵柔死死盯着那张和石中玉有几分相似的脸庞，颤抖着发问。

　　“我没名字，我娘就叫我狗杂种，”石破天顿了顿，转头向赵青看了一眼，“阿青姐姐说，这个名字不好听，管我叫阿天。”

　　闵柔的手更加颤抖起来。作为母亲，其实她不需要任何证据，在看到这孩子的那一刻，心底就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赵青刚才只言片语的解释，也起了一些作用。毕竟哪个母亲会叫自己亲生的孩子为狗杂种呢？

　　而梅芳姑，那个从年轻时代就痴恋石清、却被无情拒绝的女子，这多年来无从发泄的怨恨，只会让她变得更加刻薄偏激。

　　所以她才会抢走石清和闵柔的次子，并告诉他们孩子已经被杀了。

　　如果那孩子不是被杀了呢？

　　如果，她把对石清的思念、和对闵柔的痛恨，都寄托在了那孩子的身上……

　　闵柔和石清对视了一眼。他们彼此之间的默契太深，完全不需要言语交流，就已经懂得了对方的意思。

　　“阿天，”闵柔温和地叫了一声，“你说你……娘，她住在哪里？”

　　石破天茫然摇着头：“我也不知道。我和娘，还有阿黄，一直住在山里，可是我……我找不到他们了。”

　　“山里？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石清有点疑惑地发问，目光却忍不住扫了一下赵青。

　　——这跟我可真没有关系！

　　赵青耸耸肩，心想自己还真不记得原著里说梅芳姑住的地方了。

　　石破天则老实而懵懂地答道：“我娘不见啦，我带着阿黄出来找我娘，没找到，阿黄也不见啦！”

　　这孩子今年总有十三岁了，说话却像几岁的儿童一样，换了别人不免发笑，但闵柔还是那么耐心、那么和气地道：“原来如此。你就到这里来找你娘、找阿黄，是么？”

　　石破天点点头，石中玉却脱口道：“娘，他那个娘一定是……”话说了一半，已被闵柔的目光制止。

　　“真相未明，不要随便在背后说人闲话。”闵柔淡淡道，一手拉着石破天，又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怜爱无比的微笑，“我们带你去找你娘和阿黄，好不好？”

　　赵青心里暗暗发笑。先前听说闵柔宠孩子宠得无法无天，小说里对石中玉的诟病也因此而起，谁知道她认定了石破天是小儿子，就连石中玉也要靠后了。

　　石清见妻子一颗心全在孩子身上，向赵青歉意地一笑：“阿青姑娘屡次相救玉儿，此恩此德，石某谨记于心。只是现在……”

　　赵青才不跟他虚客气，连连挥手：“你们快去快去！——玉儿，恭喜你们一家团圆啊！”

　　石中玉刚叫了声“姐姐”，却见石破天甩脱了闵柔的手登登跑过来，伸手递过一块小铁片：“阿青姐姐，这个还给你。”

　　在场的谁不知道那是玄铁令！一群江湖人士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的东西，石破天轻轻松松就放了手，偏偏连石清都一脸天经地义的表情。

　　赵青还想推辞，石破天已经收了手，一脸灿烂地看着她：“姐姐，我去找我娘了！”

　　闵柔适时地重新拉起孩子的手：“正是。阿青姑娘，大恩不言谢，但此物留在阿天身上也没有用。”

　　嗯，一家团圆，别无所求。

　　赵青想起他们夫妇寻找玄铁令，原本就是为了报杀子之仇，眼下倒是功德圆满，就再次耸了耸肩，把那铁片片揣到怀里。

　　“兰兰，我们也该走了。”

　　苗若兰毫不犹豫地跟上，然而赵青的脚步很是迟疑。

　　——现在到哪儿去引发穿越呢？

　　他们第一次穿越，是在山谷之上，穿到大雪山里，然后又从同样的地点穿回山谷。

　　但第二次，他们从山谷出发，却来到了侯监集的小巷里。

　　所以现在还回那条小巷，就能回到山谷吗？

　　从山谷那里又能不能再穿到《雪山飞狐》呢？

　　……

　　“姐姐小心！”

　　“阿青姑娘小心！”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来。赵青连看也没看，竹枝自然而然地出手，在身后拦住了一次直刺，而她的人也猛然向前跃出。

　　一股肃杀的寒气始终追踪在她背后，令腰间还未痊愈的伤口隐隐作痛。

　　——真是、熟悉的杀气啊！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赵青猛然觉得不好，一个转身，出招！

　　两根竹枝堪堪相交，就在离苗若兰的面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兰兰你快走！”

　　赵青没法去看手无寸铁的苗若兰，眼前的攻势已经令她目不暇接，只能凭借着多年练习养成的本能应付。而因此带来的压迫感，却是前所未有的。

　　五年习剑，赵青从不知袁公的杀气是如此可怕，仅仅是竹枝来往相交，就像一把刀直刺进心里去。

　　袁公。

　　赵青也没时间去想，这古时期的灵性白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甚至不再指望自己还能从袁公的剑下脱身。

　　但是，他为什么要攻击苗若兰？

　　是不是和自己接触过的所有人，他都要清除掉？

　　赵青自问不是个人英雄主义者，但这个假设，突然让她觉得异常气愤，连手上的招式都变得凌厉起来。

　　不公平！

　　这是赵青此刻最强烈的想法。

　　当初的范蠡和西施也就罢了，为什么，连苗若兰这么一个小姑娘都不能放过？

　　纵观金大侠的小说，哪个女主角不是武功高，相貌好，势力大，万众瞩目小公举？而这个孩子呢，她娘跟人私奔了，她爹不教她武功，她男朋友跟她爹天天误会，最后打架打了个同归于尽……

　　她已经很倒霉了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在山谷里当班主任当习惯了，想到这些的赵青加倍愤懑，竹枝几乎幻化为一片青光。

　　“玉儿，你跟阿天先走！”

　　与此同时，石清把石中玉和石破天扔到黑白双骑之上，挥手一击。两匹马齐声长嘶，奋蹄疾奔远去。

　　下一刻，一柄墨剑、一柄白剑同时加入了青光之中。

　　黑白双剑多年的默契，并不需要一句话来点破。眼前交手的双方，一个是救下自己长子、又寻回了失散多年的次子的恩人，另一个则是突如其来、剑术通神的强敌，石清和闵柔怎么还可能袖手旁观？

　　“阿青姑娘，你……”

　　石清正想说话，不防剑上陡然传来巨大的压力，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为什么，正凭着满腔义愤激励、打得天昏地暗的赵青，清清楚楚看到了袁公的脸，和那稀疏的胡须下一丝嘲讽的冷笑。

　　——打不过！

　　这是赵青的直觉。对方的实力在她学艺之时就无法揣测，现在多了两个武功卓绝的帮手，却仍然深不见底。他们拼尽全力所做的，就好像在往大海中一把一把地抛沙子，没有任何效果。

　　——不能……不能让他再伤人！

　　赵青的念头刚刚升起，只听到身边压低了嗓音的吐气声，和长剑摔落在地的叮当声。

　　袁公手中的竹枝，不知怎么轻轻一挥，就击落了江湖成名已久的黑白双剑。

　　“姐姐！”

　　“兰兰退后！”

　　赵青百忙之中叫了一声，跟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的手上传来，当她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在半空。

　　※每※次※都※是※这※么※穿※

　　这一次赵青醒来的时候，很谨慎地等了一阵，才慢慢睁开眼。

　　“哇！”

　　离她只有二十公分的两张脸庞把赵青吓了一大跳。而因为她这么一惊一乍的叫声，那两个孩子也一下子缩回去，坐倒在地。

　　赵青猛地坐起身，忍着浑身上下不知道哪里更严重的疼痛，环顾四周。

　　熟悉的场景。白猿山谷中的那个山洞。

　　洞中仍然有火，火堆上也仍然搭着个简陋的烧烤架子，两串烤鱼正渐渐散发出令人心底轻松的香味。

　　“姐姐，你醒啦！”

　　“阿青姐姐……”

　　赵青愣了一秒钟，随即又是“哇”的一声，手指抖抖地指向笑嘻嘻的石中玉。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自己也罢这两个孩子也罢，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山谷？

　　可是……

　　赵青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仍是绿色系、但干净整齐的衣裙。她还记得侯监集上唯一的那家裁缝铺子，只怕不到逢年过节也没有多少生意的，因为自己带着几个小孩，一古脑地把他家的成衣全都买下，老板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夸他们：“哪里找这样神仙一般的标致人物去！姑娘穿这雨过天青色正正合适！”

　　没错，他们确实到过侯监集，也确实见过了当小乞丐的石破天，还有他的父母。赵青的手只在衣服外面触了触，不必伸进怀里，就感到了玄铁令的硬度。

　　所以，石中玉不是带着他弟弟先走了吗？怎么还会……

　　像是看穿她心里的疑惑，苗若兰轻轻开口：“玉儿把阿天送到安全的地方，就骑马赶回来了……当时姐姐正巧为那白衣人所伤，玉儿气急了，连人带马一头撞过去……”

　　赵青一时间噎住了。她闭上眼睛，试图想像当时的情景。

　　竹枝挥处，马上的少年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跟着是另一边正要冲上去帮忙的女孩……一如当初的范蠡和西施，袁公击飞他们，根本不需要多花一分力气……

　　赵青打了个哆嗦，睁开眼时，两个小孩居然还望着她笑。

　　“你……”赵青蓦地探过身，一把揪住了石中玉的耳朵，冲着他大声嚷嚷，“你是不是傻，啊？是不是傻！你跑回来干什么？不管你弟弟了吗？你爹娘都不是对手，你以为你能帮上什么忙？你要是死了呢？万一要是死了呢！”

　　石中玉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挣扎，带着点尴尬的笑求饶：“阿青姐姐我错了，你别生气……你……你怎么光骂我，不骂兰姐姐？”

　　赵青醒悟地放开手，目光转向苗若兰时，见她只是淡淡地一哂：“我……我是没什么的……”

　　“真的没什么吗？兰兰，你忘了，我们还要……”

　　赵青变得有点气急败坏。她当然知道苗若兰是什么意思：父亲和情郎都死了，自己穿越到不同的时空，不知道还有没有回去的那一天……

　　苗若兰很平和地点了点头：“阿青姐姐，你觉得，就算我们回去，能救得了爹爹和胡大哥吗？”

　　赵青一愣：“你是说……”

　　“我们第一次回到玉儿那边，是他掉下山谷之后，第二次，是在那之后几个月。”

　　语气依然平平淡淡，却訇然打破了赵青一直笃信的一个构想。

　　——这么说来，从这里穿越，只能往原事件之后的时间穿，不能往前穿？

　　这么解释也有道理，不然的话，他们穿回《雪山飞狐》的时候，会不会遇到另一个苗若兰？

　　祖父悖论啊！……（注1）

　　“可是，兰兰，”赵青困难地开口，“我们总要……”

　　“我明白。”苗若兰望着她点了点头，“姐姐，你是好人，我一切都听你的就是。”

　　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赵青疑惑地看着这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忽然意识到她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赵青救了她的命，所以她一切都听从赵青的安排。至于她自己，则已经没有任何期待。

　　年纪尚小的石中玉却听不出这话中的消极，只顾着转向开心些的话题：“姐姐……小姐姐，吃鱼吃鱼！这次是我烤的！”

　　满怀纠结的赵青还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最初见面的时候，石中玉叫她“姐姐”，苗若兰来了之后就叫“小姐姐”，后来知道了名字，已经不这么叫了。这时候怕是一时没想好叫哪个“姐姐”，只得搬出原来的称呼。

　　“鱼？”赵青又想起来一件事，“那水里还有鱼吗？是不是快被我们捉完了？”

　　这次穿越纯属意外，如果早点知道，赵青一定会在侯监集上买够补给，免得又回到一日三餐都是烤鱼的境地。

　　谁知石中玉用力点点头：“有，有好多鱼呢！好像和我们刚来的时候没什么分别。”

　　这可奇怪了……

　　沉思的赵青猛然间目光一闪，露出难得的郑重神色：“兰兰，玉儿，我想……我们有必要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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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侠客行》地图·一周目·完
按：《一个厌倦的人的乌托邦》，博尔赫斯所著短篇小说。
注1：祖父悖论，由时间旅行引发的一个两难问题。如果一个时间旅行者回到过去，并杀死了自己的祖父，那么这个人是否还存在？因为他的祖父在过去的时间中已经被杀死，那么该人也不可能出生，因此他应该不存在。但如果他不存在，杀死祖父的又是谁呢？
为了解释这个悖论，人们提出了平行时空理论。但在本文中不存在平行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