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花如锦》祁薄言

120、第一百二十章 身世

　　圣旨传到时家的时候，时家除了时清阑，剩下的人都懵了，不过不同于家人，时锦浓是乐懵的，虽然她不知道贞静贤淑是什么鬼，但是听到她要嫁给舒以诀，嘴都咧到耳朵上了。

　　谢氏和时寒启则沉着脸：“荒唐！”

　　这样一边风雨一边晴的时候，老太太出来说话了。她听到圣旨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不过她见识广也经得住事，满面笑容地把宣旨的太监打发走。

　　她训道：“皇上赐婚，这是好事，都哭丧着脸做什么！”

　　时寒启委屈道：“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凉王世子是谁，他是拂尧啊！您当初不是还叮嘱我把他当亲弟弟看吗？这，这算什么事啊！？”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多少年前的事了，他都改头换面了，早该改口了。再说他做了你的女婿不是更亲近了吗？”

　　时寒启没想到老太太居然一点都不介意，他说不过自己老娘，但是心里这股别扭劲还是越不过去。

　　时锦容也没想到舒以诀居然真的对时锦浓动心了，还一步到位，直接赐婚，也是脸黑得不行，望着时锦浓傻笑的模脸，心里一阵无力。

　　老太太笑眯眯地把时锦浓招到身边，问道：“浓浓，你喜不喜欢世子殿下？”

　　时锦浓狂点头：“喜欢喜欢！我最喜欢小舅舅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被这声小舅舅搞的有点回不过神来。

　　时寒启见到老太太的表情，心想总算明白我们的别扭了吧？这都是什么事啊？小舅子变女婿，这辈子都要被吃死了是吗？

　　“不许这么叫！”谢氏则斥道。

　　时锦浓缩了一下脖子，老实了。

　　老太太摸着她的手笑道：“浓浓啊，可不能这么叫了，乱了辈分了……”

　　“嗯嗯嗯……”时锦浓乖乖地点头，也意识到不能得意忘形，她娘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呢。

　　“好啊好啊，既然浓浓喜欢那也没什么不好的了。世子殿下从小就宠她，以后做了夫妻只能更好。他也是你们知根知底的，咱们两家有渊源，浓浓嫁过去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直怪我把浓浓宠坏了，忧心她的婚事。”老太太笑着摸摸时锦浓的头，时锦浓扬起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老太太的笑纹更深了些：“可这世上啊，傻人有傻福，我们浓浓天生就是不操心的命，到头来婚事比那些玲珑心肝的姑娘要好上百倍！”

　　时锦浓眨着眼睛，爱娇地往老太太怀里蹭了蹭，偷偷对时锦容吐了个舌头，时锦容嫌弃地撇开眼，什么鬼表情蠢死了！

　　谢氏深深地皱着眉，已经没心思去管她了。老太太看她一脸愁容，心里暗叹，道：“我知道你们姐弟两感情深，别钻了牛角尖，你想一想，世子殿下他娶了浓浓，这么多年的情分才能延续下来。不然日后他远在西北，又娶妻生子，你们的情分岂不是断了，到时候更要伤心了。”

　　老太太说得有理，可谢氏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尤其是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接下来，时家众人都在消化这件事，府里一切都很低调。而京城里被这纸赐婚惊掉下巴准备看个大热闹的人发现时府居然比往日更低调，得了西北王世子做女婿居然还能这么淡定，如此荣辱不惊真是让人汗颜呐！

　　时家众人：呵呵。

　　老太太知道谢氏心里有疙瘩，特地请谢晋回城来劝她。

　　谢晋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拂尧来求过我，我看出他是真心，就同意了。”

　　谢氏目瞪口呆：“什么时候的事？您怎么不跟我商量？”

　　“不久前，他一确定心意就来找我了，他说他考虑来很久才下定决心的。”

　　谢氏低头：“那您就答应了？您心里是怎么想的？” 话里不禁有些埋怨。

　　谢氏捋捋胡须，微笑道：“拂尧是我亲自教出来的，难道我还不知道他的品性吗？把浓浓交给这样的人，我恐怕还要担心他们成婚后浓浓调皮任性，恃宠而骄呢。我了解拂尧，他能越过心底那条线亲自求到我面前，说明他对浓浓的情谊深厚真挚。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样的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氏道：“这不是放不放心的问题，拂尧他……他是我弟弟啊！这怎么可以？”谢氏突然有些搞不懂了，难道是她迂腐了吗？为什么老太太和她父亲完全不在乎这一点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谢晋目光有些飘远，“你从来没问过我拂尧的身世。”

　　谢氏握了握拳，她怎么敢问？当初兰氏确确实实怀了身孕，如果拂尧不是她亲弟弟，那么她的亲弟弟多半是早夭了，那可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啊，她怎么忍心揭开这道伤疤。

　　谢晋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谢氏：“盈盈，你从小就懂事，最是善解人意，这点跟你娘很像……”

　　谢氏眼眶一红，泪水就涌了上来。

　　“当年，因我之故，你娘深受大长公主的迫害。”谢晋回忆起当年的事，那个执着疯狂的女子给他留下太多的伤痛，当年鹿鸣宴上，一身华贵的公主衣衫凌乱状若疯癫地说我会让你一辈子都记住我，那种绝望和偏执真叫人心惊。

　　谢晋微微一哂，他到底是记了她一辈子，只不过以另一种不好的方式，她活得惨烈，死得狼狈，落到那样的下场，也只有孽缘两字能说得清。

　　“我带着你娘回乡避难，那个时候你弟弟已经保不住了。但是你娘她不忍心打掉这个孩子，她说他已经成型了，已经能听到我们说话了，叫我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他会伤心的。”那时候兰氏已经被掏空了身体，精神也有些恍惚，他想保大人不要孩子，可大夫说她的身体恐怕受不住，一旦流产大人也难保。

　　“后来八个月的时候，她早产了，大夫说大人孩子都保不住。这个时候恰好遇到云王妃，她施针保住了你娘，孩子却一出生就去了……”

　　听到这里，谢氏捂着嘴，泪水落了下来，心酸不已。

　　谢晋目光哀伤，缓缓说道：“她保住了你娘的命，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你娘产后一直昏迷，过了几天云王妃也发动了，拂尧出生了，云王妃却难产而死。临死前她拉着我的手求我养育她的孩儿，拂尧浑身青紫在我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云王妃在雨夜去世，你娘却醒了，她疯了一样找孩子，我不敢刺激她，就把拂尧抱到她怀里。看到孩子的那刻，她才仿佛活了过来，她笑得真温柔，整个人好像在发光一样，那一瞬间我发誓以后拂尧就是我的亲生孩儿，我会好好抚养他。可第二天，我发现你娘抱着拂尧，身体已经凉了，脸上还带着笑……”

　　“盈盈，别哭，她走得很安详……”谢晋目光轻柔，谢氏终于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谢晋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一样安慰她。

　　他想起谢拂尧跪在他面前，目光坚毅，脊背挺直，那样坚定执着，仿佛当年的云王妃，即使生命流逝，始终咬牙坚持，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份，不提自己的家人。深秋的雨夜，她身怀六甲，孤身一人敲开谢家的大门求一个避雨的地方，满屋的大夫束手无策的时候，一根银针利落果断地救人性命。后来他才明白，云王妃得到这样的结果，完全是因为爱得太热烈，太决绝。拂尧性子像云王妃，一旦动心，就是用生命去爱……他是男子，他和浓浓的结局一定会不一样。

　　谢晋从谢氏院子里出来的时候看到时锦浓在不远处走来走去，脚下踢着石子。看到他，时锦浓眼睛一亮，跑了过来：“外祖父，娘同意了么？”

　　谢晋冲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放心吧，外祖父出马，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时锦浓展颜一笑，谢晋摸了摸她的头。

　　“对了，”时锦浓吞吞吐吐地说：“外祖父您能不能让娘别生世子哥哥的气了，其实是我先喜欢他的，是我缠着他的，不怪他……”她说着，有些心虚地瞅了谢晋一眼，脸颊微红。

　　“原来我们都错怪他了啊，”谢晋道：“你之前怎么不说呢？”

　　“他不让我说，说了爹娘会伤心失望的。”

　　“那现在你怎么又说了？”

　　“我怕爹娘生他的气，他对我可好了，我最喜欢他……”

　　谢晋笑叹，拂尧的运气比云王妃要好得多，两个人如果不能互相心疼着怎么能过得长久呢？他望着时锦浓酷似亡妻的眼睛，道：“为什么不自己跟娘说呢？”

　　时锦浓头低得更深了，使劲儿摇头：“我不敢，娘会打我的！”

　　“呵呵，你倒是乖觉，嗯？诚恳认错，拒不悔改，是不是？”

　　时锦浓羞臊地摇头，拉着谢晋的袖子摇。

　　谢晋笑道：“好了，外祖父替你说去，以后你娘再打你你就说，外祖父说了，不许打人，好不好？”

　　时锦浓连连点头，笑得像一只胖松鼠，露出两颗小白牙。

　　“我总是拿你没办法。”谢晋抬头望着天空，喃喃道：“若你能转世，但愿你也如浓浓一般快活安乐……”

　　“外祖父，你说神马？”

　　“没什么，走，跟我去找你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