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障目（叶西同人）》檐扉

1、前事

　　阿夜是个女孩子，每天跟着阿爹出海，捕捞一些鱼虾来维持生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单得可以。

　　秋天的日头越落越早，海边的渔民回来的也就早了。
　　阿夜抬头眺望天边，那颗土黄色的太阳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蛋黄，低低的坠在半空中。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海面，终于有白色的船只慢慢的驶过来。
　　女孩脸上顿时爆发了惊喜，她回头朝着男人喊道。
　　“李叔李叔，你看，那是我们的船只，阿爹他们回来了。”

　　男人干燥黝黑的脸庞上露出笑意，他看了一眼那边热闹的场面，转身揉了揉女孩的后脑勺。
　　“阿夜，你快过去吧，你爹一定给你带了东西，上次你不是特别想要一个泥人吗？”
　　女孩开心得应了一声，撒开丫子就跑了过去。

　　男子一边整理船上的鱼干，一边摇头，白云城的货船每隔三个月才会出去一趟，一去就是两个月，阿夜她爹刚好赶上，他也就帮忙给他带了两个月的孩子。

　　忽然男人脸上的笑容顿住了，那几艘帆船似乎比离开时少了一半，船上的旗帜也发生了变化。
　　李寅擦了擦眼睛再看，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是哀旗……”
　　每艘船上都挂着哀旗，说明有一个极尊贵的人死去了。

　　阿夜急忙忙的跑到码头上，却发现码头已经挤满了人，站在最前面的是城主府的护卫，一身亮晶晶的铠甲，他们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刀锋，除此以外还有很多穿着华服的人，一脸难色。
　　阿夜有些奇怪，以往等着船只到来的人并不会像今天这么多，而且大家看上去都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很快，船只靠了岸，然后下来一个个大汉，他们手上都抬着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阿夜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大声的喊叫：“阿爹，阿爹。”

　　但是根本没有人回应她，她在人群里焦急的挤来挤去，仗着个头小，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然后看着里面靠近右边的尸体发愣，

　　地上躺着的男人，满身的鲜血已经发黑干涸，脸上的神情微微狰狞显然死前很是痛苦，胸前有一道巨大的伤口，从右肩滑到小腹，深的可怕。
　　阿夜扑上去，抓紧了男人的手，放声哭号：“阿爹，你快醒醒，阿爹阿爹，你……别丢下阿夜……”

　　他抓着男人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发现一小块泥土，是泥人的碎片。
　　阿夜捂着脸，泣不成声。

　　叶孤城站在城墙上，眉目间哀而不伤，默不作声的注视码头上的一切。
　　“请少城主继位。”
　　叶旭是白云城的老人，自小看着叶孤城长大，眼下城中惊闻噩耗，最先做的是平定大局，悲伤与追悼是在确保安全的前提才能做的事。
　　叶孤城没有说话，他举起了剑，露出的半截剑锋上落着斜阳残照的最后一抹余辉。

　　葬礼很简单，但是该有的仪式并没有变，叶孤城腰间配着剑，穿着白色丧服，跪在灵堂前，他的容颜端秀沉静，身形挺拔如峰，眼睛深处静如死水幽潭，叫人看不见底。
　　许久后，他站起来，指尖拂过棺木，棺材还没有合死，里面躺着的男人和他的眉眼很相似，只不过叶孤城要年轻许多。
　　少年没有开口，只是目光缓缓落在自己的剑上，走出祠堂，白色的绫布被风扬起，风中吹来一片片黑色的飞灰，如同整个城池的悲伤。

　　叶孤城向着海边走去，城中悲恸的哭泣声被夜晚的海风吹散，若有若无的听不真切。
　　他一遍遍挥剑，招数极快，几乎看不清身形。

　　阿夜跪在地上，她用小手不断的挖着泥土，身后是她的阿爹的尸体。
　　她的眼睛红红的，声音半哑，不时从喉间吐出一两声抽噎。
　　她挖了很久，指缝里全是砂砾和细小的伤口，但是她一直都没有停下。
　　直到挖出一个足够大的坑，她慢慢把男人推进去，然后坐在坑边，愣愣的看着海面，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落下。
　　海浪涨起，水花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叶孤城的剑势忽然转缓，点在迎面而来的浪尖上，他双目已阖，手中之剑刹若惊雷，刺破黑夜。
　　灰蒙蒙的海面上，呼啸的风，忽然停了。
　　只有一道长虹，从天边落下，惊飞万千游鱼，撕裂无边浪流。
　　阿夜被浇了满头满脸的海水，她恍惚的抬起头，只看见大海永不改变的浪潮。

　　白云城还沉浸在一片哀声中，但是彼方的敌人已经开始对这一座城池虎视眈眈。
　　掌权者刚刚死前，留守的继任者甚至还没有加冠，这样的情况下，白云城还占据着最好的领地和贸易海线，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们并不知道谁是杀死前任城主的凶手，因为动手的人实在太多，谋划多时的，浑水摸鱼的，都在那一个晚上，举起了手里的刀子，杀向了白云城的旗帜。

　　所有人都是仇敌，摩肩擦踵的想要扑上来分一杯羹。
　　叶孤城继任城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开了手里掌握的三分之二海上贸易，他只紧紧守住靠近白云城的几条海线，由着那些人像闻到腥味的苍蝇一样争得不可开交。
　　但是等大部分海线有了明确的主人之后，剩下的人把目光又转向了白云城。

　　“一群蠢货，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更何况像他们这种不长脑子的蠢驴。”
　　南海剑派的赵掌门是这一场风波的最大受益者之一，但是在争夺了该有的利益后就极快的收手，他们门派能够传承到现在，自然是懂得一些禁忌，传承过百年的组织都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
　　面对和自己一个级数的对手，如果不是有了绝对的实力压制，就一定不会做绝，而这些不过刚刚兴起的小门小派竟敢不自量力的去挑战规则，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白云城的主人是死了，但是还有一半的高层活了下来,能够忍到现在已是不易，居然还有人敢上去挑衅。

　　其他势力的领袖也是差不多的态度，在收拾好手里的利益后，纷纷作壁上观。

　　“城主。”
　　叶孤城擦着剑，洁白的布巾一遍遍滑过剑身，他擦得很认真，也很细致。
　　直到擦完剑，他才抬起头，看着摆在桌面上的信纸，提笔勾下一片朱红。

　　所有人静静的等待着，直到天边突然响起战鼓，轰隆隆的鼓声一阵响过一阵。
　　白云城出战的战船和人数都不算多，只有总战力的三分之一，余下的都用来防备其他势力和守护城池。

　　两方的人马严阵以待，从明面上看，白云城的战船和人数都处于劣势，但是双方的首领都很清楚，在真正的战斗力上双方是持平的，因为白云城的精锐是整个南海都赫赫有名的，而另一边只是临时拉出来凑数的炮灰，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的。

　　但是相对来说，白云城这边还是有些吃亏，培养一个精锐花费的人力物资绝不算低，而那些小门派联合起来的联盟，只是乌合之众，哪怕是一比十的死亡率，其实都是不值得的。

　　不过这是叶孤城继任城主后的第一战，所以只能胜，而且要胜的绝对，胜的漂亮。
　　他也很清楚自家的优势和短处，排兵布阵都尽量减少损失，毕竟现在的白云城，实在是亏不起。
　　精壮的汉子□□着上身，手中的鼓槌重重击落。
　　两边的距离已经到了射程之内，第一轮弓箭压制，白云城因为地势的缘故微微占优，尽管己方人数不够，但是准头和躲避能力都是极佳，鲜少伤亡。
　　等到两边距离再近一些，各种点燃后的火箭也跟着射出，上面沾满了火油，轻易不能熄灭。
　　一时间，惨叫声，落水声，连绵不绝。

　　联盟后方最大的一艘战船上。
　　外面守着的人一个个昂首挺胸，目含精光，显然都是精锐，而里头的布置也是极好，梨花木的椅子上坐着两排人，桌子上放着精致的糕点，但是根本没有人食用。
　　众人时不时交头接耳的讨论，脸上神态也是各异，有的一脸忧心忡忡，也有的胜券在握。
　　吴东是这场战役的发起人之一，他看着己方不断倒下的人手，忍不住的心疼，他的手下虽然不能和真正的精锐相提并论，但是起码也是花费了力气培养的，如果都消耗在了这里，那么就算最后白云城真的覆灭了，他也根本没有实力去抢占地盘。

　　“我说各位，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再这样打下去弄不好我们就和白云城两败俱伤，到时候可就白白便宜了别人。”

　　此话一出，其余的门派也是连连附和，显然和他抱着一样心思的人不少。

　　李均是整个联盟的盟主，也是里面最强的势力首领，他站起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未几，大厅里便完全安静了下来。
　　李均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缓缓的扫视了一遍。
　　然后开口：“这种情况其实我早有预料，所以特意请来了南海剑派掌门的亲传弟子，孟荀。”

　　那是一个模样俊朗的男人，年纪和在座的人相比起来已经算的上年轻，握剑的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子，他的眼神平静而充满自信，看到--这样出色的男人，没有人会不动容的。
　　“原来是赵掌门的高足，失敬失敬。”
　　吴东第一个站起来，双手抱拳示意。
　　孟荀回以一礼，他的年纪比吴东要小的多，但是执的是同辈礼，所有人都看见了，但是他们都没有异议，不仅因为对方的实力，也因为背后的势力，如果南海剑派也来插手，他们虽然会被分去很多利益，但是却要保险的多。

　　当然也有不欢迎的，这一部分人都是对自己实力很有自信的人，不愿意再有人来分一杯羹，不过这种话他们也不能说出来，因为南海剑派的面子没有人敢不给。

　　李均微笑道：“相信有孟老弟出马，定然能够手到擒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一点都没有红，面对比自己小了足足一倍的孟荀，他熟悉自然的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孟荀什么也不说，他微笑着，走了出去。

　　接舷战已经开始了，死掉的人越来越多，海水里有淡淡的红，夕阳照在上面，是一种很残酷的美。
　　孟荀握着剑，他很自信，学艺至今已经二十六年，他还没有遇到过相当的对手，就算是他的师父，他也觉得十年之内必然能够取而代之。
　　那份谦雅的外表下隐藏的是足以噬人的野心。

　　剑鞘挂在腰间，乌黑发亮的长发上带着檀木冠，白衣一尘不染。
　　——这是白云城刚刚继位的城主，叶孤城。
　　他有一双很漂亮，很适合握剑的手。
　　孟荀见到叶孤城的那一刻，就不得不把自己因为年纪而产生的轻视之心收起来，因为他还不想死。

　　南海剑派的招式是以快制敌，孟荀的剑法就很快，他可以在一枚铜板落地之前，连续刺出十三剑，每一剑都可以击碎一块碗口大的石头。
　　能够做到这一点，他确实应该自信。
　　但是他的对手更有这个资格。
　　他看见叶孤城出手，然后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挡不住。

　　叶孤城的剑很快，但是并不是无迹可寻的，他的手也很稳，每一个脚步，每一个招式，都轻轻松松的把对手拉进自己的节奏里，然后一步步逼近。
　　孟荀鼻尖溢出了冷汗，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人，这么恐怖的剑。

　　等到剑锋点在了他的咽喉上，他的背后已经被汗水湿透。

　　叶孤城看着他：“我不杀你。”
　　然后他又说：“叫你师父亲自来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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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重修过，后面大改，本文会完结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