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3》星糖

2、第二章 墨鱼

　　泰兴城内，户户张灯结彩，庆祝沈将军得胜归来。进城主干道两旁挤满人，百姓手中提着盛满食物的篮子，翘首望向城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沈将军来了！”老老少少都激动起来，尤其待字闺中的女子，更是兴奋得双颊绯红。

　　沈春城策马现身城门，她左手持马缰，右手猛地挥动马鞭，枣红骏马仰天长嘶，朝城内飞驰而来。

　　“沈将军！是沈将军！”等候良久的众人慌忙将水果从篮子里取出，砸向来人。

　　金罗是个以美食为天的国家，表达爱意的方式也入乡随俗，缠绵悱恻的情诗在这里不受欢迎，热情奔放的金罗人打心底认为，爱她，就要拿好吃的砸她！

　　经过数次实践，金罗人发现，砸馒头吧，掉地上会脏；砸饭菜吧，不仅不美观，而且结果只能是喂猪；砸鸡蛋更不行，那是羞辱囚犯的；砸肉......好穷，砸不起。

　　思来想去，金罗人确定水果是最合适的，不仅美观，而且捡起来洗洗就能吃了。于是沈春城每次出门，都能收到一车新鲜清甜的水果。

　　虽然她不爱吃，但可以分给众将士，也挺好的。唯一的问题是，被砸到是会痛的啊！一个两个没什么，可铺天盖地硬邦邦的水果砸来，跟下冰雹没什么区别。

　　被人爱戴虽好，但血肉之躯，承受不起如此厚爱，被砸到内伤的沈春城只能选择躲避。

　　此刻，沈春城熟练地策马从水果雨中穿过，银灰披风猎猎飘荡，不沾果皮分毫。

　　在她绝尘而去后，十几名小士兵拉着平板车，将落地的水果收集起来，准备拖回军营吃掉。

　　***

　　沈春城阔步迈入仁和殿，带着凌冽的雪气走过文武大臣，在皇子皇女稍后一步的地方站定，跪拜道：“臣沈春城，尽数俘虏大楚将士，现押在城外，听后陛下发落。”

　　孟文岚袖手站在文臣队首，只能看见那人背后的银甲。殿外雪地空旷，煞白的雪光在铠甲上灼灼反光。

　　孟文岚被晃得眯了眯眼，略分神的功夫，忽听得一声：“赏！”

　　总管太监传道：“沈将军战功卓著，赏牛羊百匹，御膳厨师十人。”

　　“谢陛下。”沈春城谢了恩，起身站到武官队列，发觉有人一直在瞄自己，下意识地寻过去。

　　右侧的孟文岚轻轻一笑，颔首示意。

　　是个新面孔，沈春城打量了眼她的朝服，原来是新任丞相。素不相识，这招呼打得莫名其妙。沈春城心觉奇怪，面上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下了朝，孟文岚回到府邸，刚转悠到厨房，就看到从后门溜进来的穆宇婉。“大公主，您就不会避避嫌，晚上再过来吗 ？”

　　穆宇婉推着她往厨房里走。“我等不及！”

　　孟文岚寻摸了遍，找出两个胖乎乎的红薯丢进火炉里，搬出一对小马扎，坐下问：“什么事这么急？”

　　穆宇婉收起裙摆，端正坐稳。“当然是沈将军！她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敌军全部抓获，如此奇才，你一定要帮我拉拢过来！”

　　孟文岚举着铁棍拨弄柴火，随口答应：“好。”

　　穆宇婉眨眨眼：“这么简单？”

　　“不然呢？”

　　“你新上任，所以不知道，沈将军为人刚正，清廉自持，对党争闭耳不闻，二哥数次示好都碰得一鼻子灰。想将她收入麾下，没那么容易。”

　　孟文岚风轻云淡地笑：“那是他笨。”

　　穆宇婉挑眉道：“阿岚似乎胸有成竹？你的好办法是什么？”

　　孟文岚眼皮都不抬地回：“肉啊！”

　　“肉？”穆宇婉略作思索，“沈将军爱吃肉全国皆知，但肉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今天早朝父皇刚赏了那么多。”

　　“你就别担心了，交给我吧。”孟文岚从带着火星的炉灰中扒拉出一只红薯，双手交替抛了会儿，待它变凉，吹掉表层的灰，从中间掰成两半。

　　深黄的薯心带着丝丝绕绕的热汽露了出来，香甜的味道引得穆宇婉直吞口水。

　　孟文岚把一半递给她，说：“我上朝前烤的，熟得刚好。不知道你要来，只烤了一个，只好各自先吃一半。”

　　穆宇婉略吹了吹，便一口咬住最甜蜜的红薯心，烫得张着嘴哈气。“呼，好甜，呼，呼。”

　　孟文岚慢条斯理地撕掉皮。“慢慢吃，炉子里刚放进去两个，有得等呢。”

　　***

　　休沐日，虽然不用上早朝，但沈春城习惯了早起，依然早早地起身打了套拳法活动筋脉，而后去郊区军营巡查一番。回城的路上，无垠雪地中，远远地看到一点红。

　　沈春城勒马，慢慢靠近，只见冰封河面上被砸出一个小洞，一人正坐在洞旁钓鱼。这种天气垂钓，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效仿姜太公，醉翁之意不在鱼。

　　沈春城心下了然，刚想催马快走，忽听得那人喊：“春城将军。”

　　沈春城诧异回头，宽大厚实的帽子下，扬起一张笑眯眯的脸。大氅火红，衬得那人肤若白雪，眸底如溪流清澈。

　　沈春城跳下马，拱手道了声：“孟丞相。”

　　孟文岚握着鱼竿不动，开口道：“鱼儿就要上钩，我不方便起身向将军行礼，还请将军勿要见怪。”

　　沈春城摇摇头，心想你能钓到鱼才怪。然而孟文岚忽然回收鱼线，一条大鱼拼命挣扎着露出水面，尾巴噼里啪啦打出一片水花。

　　鱼竿最大弧度地弯曲，鱼线崩得紧紧的，孟文岚吃力地挣了半天，反倒是鱼占了上风，她急忙冲袖手旁观的那人喊：“将军快来帮帮我！”

　　对方开口求助，沈春城没有拒绝之理，只得松开马，上前助一臂之力。

　　十几斤的大肥鱼被二人合力拉出水面，孟文岚转头笑道：“钓到了！”

　　春花秋月尽在她笑意晏晏的眼底，沈春城心中一惊，原来她想钓的，竟是自己。

　　沈春城轻咳一声，错开视线，望着在半空中扑腾的鱼说：“这是条墨鱼。”

　　孟文岚仔细看了几眼，啧啧两声。“哎，可惜了，这么肥。”说罢，将鱼钩取出，扬手一抛，墨黑的鱼噗通跳回水里，倏尔不见。

　　金罗国物产丰富，地里长的，水中游的，天上飞的，皆是美食，人人可捉而烹之。唯有这墨鱼，绝不可杀。

　　据传，有一年大旱，粮食锐减，天灾之下遍地饿殍，若不是有肉质肥美的墨鱼，很多人都撑不过寒冬。

　　来年风调雨顺，百姓渐渐恢复生机，然而墨鱼被过度捕捞，所剩无几。为报救命之恩，当时的国君下旨封墨鱼为国宝，禁捕，禁杀，禁吃。

　　后世百姓发现，墨鱼多的年代，国家就富裕祥和；墨鱼少的年代，国家就动荡不安。于是保护墨鱼，保其数量繁多，就成了金罗人自觉遵守的法则。

　　孟文岚遗憾地看着它消失，摊手无奈道：“这下得劳烦将军和我一起钓鱼了。”

　　被按在小马扎上，手中被塞进鱼竿，沈春城盯着平静的水面，余光打量着身边袖手眯眼笑的丞相，好奇她肚子里打得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