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之积德要趁早》香皂如鲠在喉

118、相像

　　单仁皱眉，“你小子怎么了？听着不对啊。”

　　扬春白的声音又弱下去一点，像是喘不过气来，“关——关你什么事，我反正……”

　　身侧传来砰一声巨响，单仁下意识转动视角，就看到水蓝号抬臂格挡，火红号一拳打了过去。

　　他一个激灵，赶紧取消贺存心的屏蔽，“大黑，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动起手来了？”

　　火红号和水蓝号你一拳我一脚打得火花四溅，但贺存心回复他时的声音平静、措辞干脆，仿佛此刻正一炮轰向水蓝号脑袋的人是另一个人一样，“我输了，跟他回去。他输了，自己回去。”

　　贺天鹏没说话，权当默认。水蓝号稳扎稳打，游刃有余地化解火红号的一次次攻击，用出色的防御属性打消耗，时不时出手反击。

　　扬春白没再出声。单仁紧张地关心着战局，又不禁想起他来，问了一句：“喂，你不要搞事情啊，撑不住就下游戏。”

　　扬春白咬牙切齿道：“关你什么事。”

　　单仁怼了他一句：“怎么不关我事了？你现在顶着我的大名，要不小心死了多给我找晦气？”

　　扬春白又不说话了。

　　单仁转动视角看了幽绿号“单大白”一眼，又转回到了贺存心和贺天鹏身上。这小子之所以还没被强制退出，估计就是因为没有大事，所以系统只是给了健康警告让他自己选择而已。当事人都不让管，他手伸得太长也没有意思。

　　不过说起强制退出来，他倒是想起一个设定。

　　“搭档之间生死相许。在搭档状态下，一方在战斗中退出游戏，会导致该场战斗失败。如需更换搭档，可在非战斗状态下向系统提出请求。”

　　这么说的话，这小子还是挺有担待的。单仁又看向扬春白，忽然从对方从头黑到尾的人设中找到了一丝闪光点。

　　扬春白显然注意到他的视线，又部分恢复了他一贯欠打的含笑声音，“幸好我没退。看现在的形势，恐怕贺少要和贺元帅回去了。”

　　……闪光点顿时被吞没得连渣都不剩。

　　单仁虽然只是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心还是止不住地揪了起来。贺天鹏有多强，他以前从来没有直观地感受过。本来贺存心在他眼里那就已经是终极boss的实力了，贺天鹏却能和他分庭抗礼，并且隐约有种时刻要反超的势头。

　　火红号是个脆皮，虽然攻高，但近身搏斗随便挨上一下就掉血，场上又没有治疗，消耗不过，拉开距离放风筝用技能远程打，没多久法力又会跟不上。如果是打菜一点的水蓝号倒还好，空有防御力不会操作，迟早被磨死。但贺天鹏的防守架势严丝合缝，单仁把自己带入火红号，瞪大了眼睛仔细看，就算有旁观者的视角，也没能找出能钻的空子来。

　　但贺存心却并没有放弃，一次次省着法力用低攻高射程的技能进行试探，精准地控制着走位，躲避攻击和控制，抓住每一个反击的机会。

　　万一……万一真的输了呢？

　　当然不是什么信仰崩塌的问题。谁还没输过几次架呢，更何况输给联邦元帅也不冤枉。只是……

　　“他输了，我走。我输了，他走。”

　　贺存心要是真的输了，会信守诺言跟着贺天鹏走吗？

　　不至于吧，他俩都快私定终身了，哪儿有说走就走的？

　　可一个连小辫子誓言都能遵守十八年的人，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正思绪万千的时候，扬春白忽然发出惋惜的一声叹。单仁赶紧关注战局，就见贺存心终于找到了破绽，近身正要打过去，贺天鹏却忽然用上水蓝号的移动技能“急救”，朝斜前方冲过去。

　　单仁眼睛一花，然后就听见“轰”一声，视野中出现了火红号长烟落的后背。

　　他吓了一跳，赶紧调战斗回放。只见水蓝号冲到一半忽然转向，朝他的孤城闭攻来，长烟落发动“追击”冲到现场，挡在他面前。

　　水蓝号一拳击中长烟落胸前的能源石，判定三倍伤害。算上之前的损耗，长烟落只剩下一丝血皮。

　　贺存心……输了？

　　卧槽，这小子关键时刻犯什么蠢啊。孤城闭现在处在观战状态，就算被打到也不会扣血，反而会让攻击无关人员的贺天鹏被判犯规好吗？怎么就忽然挡上来了？

　　但蠢已经犯下，得赶快想办法弥补。单仁脑筋迅速转动，顿时转过了五种耍赖的托词，一边权衡哪个更好一边再想新的。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放贺存心走。他要是走了……

　　“投降吧。”贺天鹏说，“从放弃获胜机会，决定挡在他面前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贺存心平静地答复道：“从决定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我们两个的战斗中时，你就已经输了。”

　　……这莫不是在耍赖？

　　不是吧，他堂堂耍赖天王还没来得及出手，正义的使者就捷足先登？

　　没想到，贺天鹏居然深以为然地“嗯”了一声，说：“你说得对，我出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我输了。”

　　他说罢，毫不含糊地退出。“胜利”标志顿时充满了孤城闭的屏幕。而一直等到对方幽绿号和水蓝号消失，蜂巢的墙壁重新变回来的时候，单仁才反应过来。

　　真走了？

　　贺存心气定神闲地说：“好了，排下一个吧。”

　　“等会儿……”虽然老丈人危机化解是一件好事，但单仁还是忍不住说，“他气势汹汹地刚来，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走了？”

　　“嗯。”贺存心说，“他输了啊。”

　　原来是这样，听起来还是蛮有道理——个鬼！单仁不禁有点郁闷，早知天鹏元帅这么容易应付，他何必从莫是星开始担心到现在。

　　“不过……”贺存心又说，“他所承诺的，也就只有今天这次而已。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你可以放心，就算他再来十次二十次，我也会一直赢下去。”

　　单仁看着视线所及处，泛着光泽的火红号，不禁又笑了，“你还挺信任他。”

　　如果不是信任对方，又怎么会认定只要一直赢下去就不会有事呢？

　　贺存心没说话。

　　就算表面上水火不容，这对父子还是有很多相像之处的，毕竟都是一家人啊。但两人互怼已久，估计已经成了习惯，就算要化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单仁也不急在这一天，于是揭过这个话题，准备等到以后有机会再旁敲侧击。

　　他这样想着，又按下了匹配，一边说：“喂大黑，时间快结束了，最后这几局都我来？”

　　贺存心说：“不累吗？”

　　肯定不能说不累，毕竟集中精神连打了这么多局。但要是来玩游戏都还要喊累，那就真只剩下躺床上等死了。单仁说：“没事没事，低端局而已，不碍事。”

　　他又赢了两局，比赛时间也只剩下五分钟。单仁心想最后抓紧时间打上几把，结果按了匹配，却等到天荒地老也没匹配出来。可能是见排行榜差不多定下来后，大家该养老的养老，该绝望的绝望，都不怎么匹配了。

　　眼见里截止时间越来越近，单仁咬了咬牙有点慌神。他的排名已经在一百零一，看积分差距，只要能赢下这一局，就肯定稳有前一百。但那也得是在匹配得到的前提下啊。

　　“匹配中”的沙漏颠来倒去。离截至只剩下一分钟，时钟变成红色，一秒一秒地流逝着，单仁正着急得恨不得跺脚时，忽然叮一声，系统提示匹配到了对手。

　　他顿时松了口气，紧接着立刻坐正，抓紧手杆严阵以待。

　　房间门打开，两位火红号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两位火红号出场时的特效并不炫酷，想必不会是太棘手的对手。单仁按下出战准备时，对方其中一人脑袋上也冒出了出战标识。他手揉着脖子等着倒计时，正想着这一局的策略，脑袋忽然一跳一跳地疼起来，同时系统弹出疲劳值超标的警告。

　　倒计时还剩下几秒。单仁伸手一拍，关掉了警告。

　　无论如何，先赢下来再说。

　　刚一开战，对方就忽然冲刺，近身猛攻。单仁倒并不紧张，毕竟火红号大多都是走高敏高攻的近战套路，对于这个他也早就有了应对的办法，从容地拉动手柄闪躲，准备反控，结果正要按技能的时候，屏幕上的火红号一晃，忽然消失了。

　　单仁吓了一跳，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已经累出幻觉了，正要仔细看得时候，机体失去平衡摔倒，血条猛掉了四分之一，还在随着打击时的震动可观地下降。

　　……怎么回事？

　　刚刚还稳操胜券，然后火红号就骑在他身上开揍了？

　　此时他来不及细想，赶紧操纵幽绿号一脚踹在火红号身上，趁着这个小空隙摆脱对方的暴打，猛烧能量点拉开距离，又发动了一个长距离高消耗的“锁足”技能，本来指望依靠控制效果调整架势，却被对方预判躲过。

　　这个火红号很强。

　　单仁暗自咬牙。不能输，这一战速战速决是不可能的了，就算能赢也是最后一把，输了干脆连海选都进不了。如果这么快就认输，那说要挑战贺存心那些豪言壮语不都成了个笑话吗？

　　长烟落远远地站着，一动不动。他看不到贺存心的表情，却能想到对方此刻会说的话。

　　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这个火红号的确很强，但却没有强到毫无弱点。单仁一边各种落荒而逃谋求苟活，一边根据对方的行动和系统数据分析着。

　　对面的火红号“邓有垂”输出在火红号中算低，速度却很快，估计也是蒋君求一类的纯敏捷加点。但单仁注意到，和其他敏捷火红号不同，这位邓有垂对速度的掌控并不够纯熟，总有种用力过猛的感觉，躲控的时候也总像是想往上撞一样。而这样的反应虽然不对劲，却不像是新手会犯的失误。对方意识操作都有，不习惯的只是火红号的风格。

　　这位邓有垂应该不是主玩输出的。他熟练的可能是扛仇恨的坦克类职业，只是因为这次赛制不是输出不好发挥，这才改用的输出。

　　如果是这样的话……

　　单仁又被远程击中一次，差点直中胸口，幸好手臂挡得快，因此只报废了右臂，立刻花费能量点修复，一边毫不耽误地拉开距离，继续落荒而逃寻找反击点。他的幽绿号为了跟火红号抗衡，也加了一点敏捷，虽然比不上对方，但靠着控制技能牵制，虽然节奏找不回来，但勉强可以苟住。

　　幽绿号和火红号对打，别的都没用，最重要的就是占据主动。火红号和水蓝号、金黄号不同，没有免控和解控技能，只要找到翻盘点，把对方控住一次，就可以让对方被控到死。

　　问题就在于……机会在哪里？

　　血量越来越低，高速移动烧能量点也烧得厉害，再这样下去先撑不住的肯定是他。

　　那也要找。

　　说什么虽败犹荣，那都是骗小孩儿的。输了就是输了，说的再好听也还是一样。

　　单仁又感觉左半边头开始胀痛，是系统把他真实身体的不适感模拟过来的结果。他咬牙硬忍着，继续操纵着幽绿号躲避攻击，正好看到长烟落和邓有垂的搭档并排站着。如果是贺存心的话，这种时候会怎么处理……

　　等等，说起贺存心来，倒是有个缺德想法很可行。

　　缺德是缺德，但也没那么多工夫犹豫了。再不抓紧这次机会，他必输无疑。单仁抓住手柄，用力一推，忽然转向，硬挨了一记崩山，拼着掉了小半的血条，朝邓有垂开炮。

　　这一炮实在是歪得厉害，按正常情况连对方的边都挨不着，可邓有垂却忽然改变原先的行动轨迹，双臂交叠护在胸前，接下带有锁足效果这一炮。

　　他身后，本来会被这一击击中的，正是他的搭档——另一位火红号。

　　果然，玩惯了肉的人，还是抑制不住体内想保护队友的洪荒之力啊。

　　单仁长出了一口气，心说这年头不读比赛规则的傻子真是越来越多了，一边趁着这三秒中找回节奏，细算了自己剩余的能量点，一边持续控制，一边尽力输出。幽绿号攻击相较比较低，他也没敢把属性点浪费在攻击上，幸好火红号皮比较脆，慢慢打终于磨到了一层血皮。

　　他正蓄力最后一击的同时，对方说：“赌得不错。”

　　他听到这个声音觉得有些熟悉，未免愣了一下，出手慢了一步，结果眼睁睁地看着剩下的这几十点血没削掉，对方……投降了。

　　……单仁死死地瞪着大屏幕上的“胜利”两个大字，很想找制订这破规则的仁兄切磋一下。

　　但无论如何，结果就是赢了。他们这局结束的时候，距离截止时间已经过了好几分钟，赶在最后一刻见缝插针新开一局的这时候也已经打完。海选正式结束，排名也最终确定下来。

　　房间的墙壁恢复之后，又开出一个道门。一个身着军装大胡子老爷爷NPC走进来，张开双臂喜气洋洋地说：“恭喜两位通过蜂巢试练成功晋级，成为‘战将’计划候选成员……”

　　单仁选择跳过剧情，让老爷爷很不优雅地消失在原地。系统给出的前百排行榜上，“长烟落”和“孤城闭”有惊无险地排在第九十九，从谐音的角度来讲意外地还是个不错的数字。

　　真的赢了。

　　贺存心的火红号从观战区走出来，向他靠近了几步，“单仁……刚刚的……”

　　他很少这么欲言又止。单仁转动视角看向他，“刚刚的什么？”

　　“刚刚的……比赛。”贺存心生硬地转折，“很不错。”

　　单仁发现不对劲，但想想他这样肯定有原因，也就没在意，笑了笑说：“那可不是，我是谁啊。”

　　贺存心指挥火红号点了点头，看起来莫名喜感。

　　单仁看着屏幕上排行榜的第九十九位，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地攥着手柄。“……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赢了。不过你也真是的，一点也不激动的吗？”

　　贺存心说：“为什么要激动？”

　　单仁扬眉，不爽地说：“喂，我排名虽然不高，海选的含金量也不高，那好歹也是一万人中的前百好吗。你这么不冷不热的，小心日后独守空房啊。”

　　贺存心笑了一声，“本来我也没想过你会输啊。”

　　“……”

　　忽然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