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之积德要趁早》香皂如鲠在喉

107、自低

　　时值正午，热烈的阳光烘烤着沙滩，休息区一片片的遮阳伞下，游客或躺或坐，在形形色色的野餐布上休憩。

　　作为整个万卷星最重要的景点和被保护的历史遗迹，行宫海滩每天只接受一千个游客的预订，因此虽然这里虽然有着极高的人气，但游客却并没有多到影响景致的地步。热带特有的海蓝色海水透着阳光，可以清晰地看到水底细碎的白沙，起伏的波浪让水面皱出一圈圈纹路，水上托着几条充气的游船。海鸥三三两两地停在沙滩上，忽然扇着翅膀飞起来，接游客投喂的专用饲料。

　　与平时相比显得相当奇特的是，离海边较远的几颗棕榈树下聚集着一大群人，围绕着两架正在打斗的机甲的全息影像，影像的正上方写着“‘战将杯’机甲挑战赛，辉煌由你书写”的宣传语，旁边是一个遨游公司的标志。另外，在沙滩上四处供应免费饮品和小吃的服务机器人今天改头换面，也装饰成了战斗用机甲的模样，吸引了不少孩子来与之围观合照。

　　而与平时相比显得更为奇特的是，围着棕榈树的人群中，付观皱着眉头，对蒋君求说：“不行。”

　　蒋君求顿时一脸失望，挂在他身上恳求道：“别啊付大哥，这个活动我是真的很想参加啊。”

　　付观转头不看他，“不行。”

　　蒋君求转了半圈，凑在他眼前，“为什么呀？不就是个游戏比赛吗？去玩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你是不是担心我们现在还在被通——啊！”

　　付观立刻掐了他一把，扯着他往没人的地方走，皱着眉头生气地说：“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这样口无遮拦的。”

　　蒋君求低头：“哦……不说了，那我可以去报名了吗？”

　　“不行。”付观紧紧拉着他，“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这个比赛光是报名期间受到的注意就这么大，更别提正式开始之后了。不止万卷星，整个联邦都在关注，说不定也会有国内的人。出风头的事情不要做，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

　　蒋君求默默听完训后，小声为自己辩解道：“可是我也不是想出风头啊。我就是觉得开机甲很好玩而已……”

　　付观的面色和缓了一些，“能避免的关注，还是努力避免吧。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蒋君求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怕什么！且不说咱俩现在安全的狠，就算真的被抓，那也是死在一起，其实也——”

　　“闭嘴！”付观咬牙切齿地打断他，双手狠狠地攥住他的肩膀，“你再敢说什么死不死的试试！”

　　蒋君求被他忽然凶恶起来的样子一吓，有些发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紧张地笑了一下，“有那么严重嘛？我就是说着玩的……”

　　“说着玩，说着玩，长这么大了还是只知道玩！”付观脸色阴沉，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后，松开了他的肩膀，转身，“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说了。”

　　蒋君求乖乖点头，接着又满怀期望地说：“那我可以去报……”

　　“不行！”

　　付观有些痛苦地揪住了头发，还是冷下声来，继续说了下去：“反正这回你就别想了。再提就跟我回酒店吧。”

　　蒋君求闷声不说话，颇感憋屈，过了好一会儿吐出一句：“那要是我不呢？”

　　付观转身，有些惊讶地看向他。虽然平时他对蒋君求的要求从来都是纵容居多，但偶尔严格要求的时候这孩子却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拒绝过。“还不明白？你这孩子真是……”

　　“付大哥……”蒋君求打断他，低下头，手握成拳头，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对自己即将说出的话十分紧张，“你接受我的时候，我真的特别高兴，还以为你是觉得我长大了呢。”

　　他有些颤抖地呼了口气，接着说：“原来在你眼里，我还是个小孩子吗？”

　　沉默半晌后，付观说：“跟这个没有关系。我只是……”

　　“付观。”蒋君求抬起头直视着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说，“可能你不觉得，但我也是个成年人，也有自己的想法，不需要你事事替我做主的。”

　　付观此想出言劝慰，但闻言却再次发起了怔，半晌后轻声说：“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蒋君求有些心虚，但还是咬着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付观转过身去，有些失魂落魄地说：“好。那好吧，你去。我不管了。”

　　蒋君求嘴上说不想让他管，但实际上没有他的许可还是不敢的，又因为刚刚说的话着实有些不自在，于是也没管那么多，一头扎进人堆中，冲着报名点去了。

　　报名处有遨游的员工正在组织宣传活动，旁边就是报名用的光脑。他心不在焉地将身份识别码填进去，确认无心脏疾病，签署了几个确认表，在最后一步准备指纹支付报名费的时候却犹豫了。

　　一百元通用币的报名费他并不是出不起，也不是舍不得。只是……

　　蒋君求回想着刚才付观的神色，咬了咬牙，取消报名表，匆匆忙忙地挤了出来，四下寻找着，却发现期待中的身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在他身旁不远处。

　　或许是人太多，看漏了？

　　蒋君求心里开始发毛，但还是心存侥幸，前前后后转来转去，不知道被多少人踩了脚，却还是连对方的人影都找不到，无奈只能回到他们两个租来的遮阳伞下，一个人坐在野餐布中央发呆。

　　付大哥……这回真是生气了吧？

　　·

　　单仁把下巴卡在贺存心肩膀上，感受着海风暖烘烘地拂面而来，望着眼前白沙细浪、流水融金，不禁感叹道：“就算有把万卷星搬来的本事，果然还是真的万卷星好啊。”

　　行宫海滩的沙子松软而细腻，纵然轮椅是高科技的，在这样的地表情况下行驶也大有不便。而沙滩轮椅要专门预订租用，虽然租金他们仗着海边恋人一票通不用付，但仅剩的几辆都订满了。贺存心于是否决了单仁“下来自己走”的提案，并未免有些心情愉快地把他背在了背上。

　　虽然腿差不多好了还赖着不走确实有点心虚，但滴滴打猫的服务也不是天天都能享受到的。单仁怡然自得地趴在贺存心背上，指挥着他这里摸摸椰树那边捡个贝壳什么的，终于在花花绿绿的遮阳伞下找到了蒋君求的身影。

　　单仁从贺存心背上下来，被后者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沙子走了过去，在蒋君求肩膀上拍了几巴掌，继而坐在他身旁捶腿，“你小子发什么呆，老付呢？”

　　蒋君求闷闷地说：“不知道。”

　　单仁皱眉，“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蒋君求重复说：“不知道。”

　　“怎么还不知道了？”单仁又拍了他一巴掌，“你俩不是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吗？那么大大活人没了你不知道？”

　　蒋君求不说话。

　　单仁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开口的迹象，反而了然地笑了一声，“说吧，你怎么把人家气走的？”

　　蒋君求有些气闷地说：“你怎么就认定是我的错啊。”

　　单仁说：“切，不是你的错，难道还能是他的错不成？”

　　蒋君求很快哭丧着脸抬起头来，“我的人生已经如此艰难……”

　　单仁挥手打断他的感慨，“得了得了，正事要紧，赶紧说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已经猜到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但等蒋君求把刚才的事情说清楚之后，他还是不禁摇着头大大地叹了口气。

　　蒋君求看得心里更发毛了，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老单，他是不是很生气啊？”

　　单仁啧嘴，“你自己也是当大哥的人，怎么不明白呢？要是君舍对你说这种话，你什么感想？”

　　蒋君求不假思索地说：“那还用讲？我肯定气得罚他……”

　　他说到一半卡壳了，黯然说道：“我知道了。但是——”

　　单仁瞪他，“但是什么但是？知道了还不赶紧找他去？”

　　蒋君求说：“但是，比起大哥，我还是希望能把他当爱人啊……”

　　单仁催促他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说的倒也是。谁愿意比自己爱人矮一截呢？

　　但过了几秒他又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喂，你等等啊。这跟你不去找他有什么关系？”

　　因为自认不擅长情感问题而沉默许久的贺存心忽然开口说：“你觉得自己没错，所以不想去道歉？”

　　蒋君求微怔，估计没有想到是他会一语中的，接着点了点头。

　　刚刚还在充当情感大师的单仁干咳了一声，“你们俩倒是挺像，都只会耿直地认死理。但感情问题嘛，老讲谁对谁错又怎么算的清楚。把自己干过的错事一件件列出来道歉赔款，这是要分手的人才会干的。——是不是啊大黑？”

　　他说到这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贺存心。贺存心注意到他的目光，显然想起不久之前他干过的那件类似的事，未免有些心虚地别开目光，从路过服务机器人的盘子里拿过一个头上插着吸管的火红色小机甲，默默地喝起了据说是当地出产的椰子汁。

　　蒋君求忧愁地叹了口气，托着脸说：“小六岁而已，哪儿有那么多？等我一百岁了他就一百零六岁，四舍五入大家都是一百岁，跟我也差不了太多嘛。他怎么总是要把我当小孩儿呢？”

　　单仁扬眉，“你不是一直挺喜欢向他撒娇的嘛？”

　　蒋君求继续愁眉苦脸，“那是另一回事啊。偶尔撒娇是情趣，但他看我的眼神永远像看自家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儿似得……”

　　这个形容太恰当了，导致单仁极其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接着重重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那你就表现地独立点、强硬点，诶，就摆出你以前当大元帅的气势就行。这样他就知道你已经长大了啊。”

　　蒋君求深以为然，沉思半晌，结果又沮丧起来，“问题就在这儿——我在他面前根本就强硬不起来呀。”

　　单仁不禁感慨：也就是他们俩般配，这周瑜黄盖得简直没救了。“……话说回来，那个什么大赛，你真的有那么在乎吗？在乎到连你付大哥都不要了？”

　　蒋君求又叹了口气，“怎么可能呢？有什么能比他还重要？这是另一回事。只是他的态度……唉不说了。”

　　虽然用的是“不说了”结尾，但单仁明显感觉到这小子满脑门子上都写满了“我想说”三个大字，同情心发作，给了他个台阶下：“你不说，我怎么当这个和事佬啊？”

　　蒋君求立刻接下去说道：“他的态度让我觉得，他还是只把我当他恩人的儿子，那个他发了誓要保护的蒋家少爷，还有刚满月需要训练的狗崽子，不然就是……唉，反正从来都不是爱人就对了。”

　　他歇了口气，又说：“而且我还感觉……说不定他当时答应和我在一起，只是同情我那时候快死了而已。要不然就是又一次迁就，觉得我是他的少爷，所以他必须得满足我的要求一样。”

　　单仁神色凝重地听他一口气说完，过了很久后说：“蒋君求，还说自己没错，你就是个混蛋啊。”

　　蒋君求浑身僵了僵，没说话。

　　单仁继续说：“你知道吗？陛下之前跟我说，在她准备私放你们之前，付观来找过她一次，跟她说过这么一段话……”

　　蒋君求抬头看向他，强做镇定的脸色有些发白。

　　单仁清了清嗓子，正色，模仿付观板正的语气说：“‘杜才冠执政时期，蒋元帅不愿和他同流合污，我出于嫉妒心投靠杜才冠，把蒋元帅软禁在府中，顶替他前往南方战场，犯下了公众已知的所有罪行’。”

　　蒋君求默默地听着，露出惊愕得有些呆滞的神色。

　　单仁看了他一眼，继续下猛料：“陛下告诉他，这不可能，公众不会相信的。他却说：公众只需要一个发泄仇恨的对象，这个对象我可以承担。陛下说查起来对不上数。付观说不用查。他说我现在就可以‘畏罪自杀’，到时候死无对证，只要找几家媒体写几篇稿子，这个罪名就坐实了。”

　　蒋君求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等到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可怕了。

　　单仁说：“陛下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又不欠蒋家什么。付观说：我不欠，但我爱君求，我希望他能好好的。陛下又说：何苦呢？我看他是体会不到你的心意的吧。”

　　蒋君求闻言猛然抬起头来。

　　单仁眼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继续说道：“付观说：体会不到也好，说不定能让他少哭两天……”

　　“混蛋！”蒋君求猛然站了起来，配上这一声惊天怒吼吸引了整片沙滩的目光。但他毫不以为意，气冲冲地对单仁说：“你说得对，我确实混蛋。”

　　单仁说：“知道就——等会儿，你哪儿去？”

　　蒋君求说：“去找他。”

　　单仁扬眉，“您老人家这架势不像是去追小情人，倒像是去寻仇啊。”

　　蒋君求攥紧拳头，神色肃穆，一时间居然真的找回了当年大元帅横刀立马的风骨。以这样的姿态笔直地站了几十秒后，他又不甘挤出了一句极其破坏风度的话：“去哪儿找？”

　　贺存心像是准备开口提议高科技手段，却被单仁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单仁说：“就去你喜欢的地方转转。”

　　蒋君求听到之后也不知道明白了多少，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后，单仁拍了拍贺存心的肩膀，又恢复了平日的轻松，“椰汁好喝不？哦对了，你觉得我刚刚这个情感专家当得怎么样啊？”

　　贺存心将装椰汁的机甲状瓶子放回了路过机器人的托盘上，抿了抿唇，接着说：“什么时候……”

　　“嗯？”

　　贺存心认真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和毕归的来往那么密切了？”

　　单仁立马举起双手，“冤枉啊，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贺存心说到这儿卡住了，皱了皱眉，“你是编的？”

　　单仁乐了，“现在才看出来？不是吧，有失水准啊贺大黑。”

　　贺存心轻笑，“不过，也不完全是凭空而来吧。”

　　“聪明。”单仁搂过他的肩膀，抹了一把他的嘴角，试图找到残留的椰汁好放嘴里舔舔，可惜铩羽而归，“这么有鼻子有眼，当然也有我推理的功劳。付观肯定向毕归提过类似的建议，对这个我的把握不敢说十成，至少九成九吧。你要不信我现在给毕归发个通讯……”

　　“不用了。”贺存心立刻说，“我信。”

　　单仁看他吃醋却隐忍不发的样子觉得真丫可爱，于是把他拉过来亲了一口，总算尝到了一丝椰汁的口味，这才相当满意地放开他。

　　贺存心又说：“我知道你说的那些有根据。但会不会……有些太过了？”

　　单仁自认高深莫测地一笑，“不狠点怎么让蒋君求那傻小子明白过来。”

　　贺存心说：“蒋君求，不是傻吧。”

　　确实不是傻。

　　单仁想着，那小子死活不明白，其实是因为有点太自卑了。

　　顺着这个念头想下去时，他却觉得有点不自在，于是笑了笑，打断自己的思路，对贺存心说：“那个什么大赛的，看起来还挺有意思，奖励也挺不错，咱们趁现在人少点去把名报了吧。”

　　贺存心说：“你想参加？”

　　单仁看出他的神色有些微妙，像是在发愁，不禁问道：“怎么了？”

　　贺存心站起身来，向单仁伸出手，“没什么，走吧。就报我们两个的吗？”

　　“当然不是。”单仁抓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捶了捶腿，觉得自由活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但还是乐得靠在贺存心身上，“既然要报名，咱们就把四个人的一起报了，省得跑两趟。”

　　贺存心说：“他们两个为报名的事吵成这样，还会愿意吗？”

　　“那当然。”单仁自信满满地说，“感情方面的事你还得听我的，不信等他们回来就知道了。”

　　贺存心笑了，又说：“不用了，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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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是副西皮狂魔……
控制不住想写副西皮的手……
顺便一提本篇主线果然变成了打比赛ww
刚开始写的时候我沉迷电竞文，无可自拔。现在我改口味爱上修仙了，所以一度很嫌弃这个主线，无奈已经写一半了，所以www
作为一个手残到玩阴阳师都能操作失误的游戏渣，我居然要写游戏比赛了？？
bug大概会有w只求不要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