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临魔域之日[重生]》奈晚歌

4、亡灵的号角

　　和外面看上去黑黝黝的不同，华纳大丛林内部倒没有想象中那么伸手不见五指。四处漂浮的荧光草籽在树木之间来回穿行，带来不同于日光的柔和。偶尔会有无害的银色曜蝶从光芒中穿过，所过之处鲜花盛开，又转瞬枯萎。有时丛林深处还可以隐隐见到不知是什么魔兽燃烧的磷火，冷冷得没有温度，但却因为畏惧空气里残留的高阶魔法师威压，绝不轻易踏进莱安等人的戒备范围内。

　　“看起来我们今天运气很好啊！”

　　远远瞧见某只二阶冰狐兽在丛林中冒了个头，随即像被什么骇到般扭头就跑，跟在光明牧师身边警戒的某位年轻圣骑士忍不住这么感慨着，引得莱安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不得不说，有时候这些依靠本能的魔兽确实比人类敏锐许多。虽然魔域之主的魔压从一开始就不是针对他们，但至今什么都没有发现，也真不知该说是他们圣子隐藏太好，还是这一代光明神殿的圣职者实在难堪大用。

　　“别放松警惕，伊文。虽然蒂兰城的巡逻小队就在附近，但在华纳大丛林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偶尔会和骑士团来此历练，克里斯特倒是不敢小看这片看似安静的森林。诺西恩大陆每天都有太多冒险者死于形形色色的危险之中。对未知保持敬畏和警惕，永远做好战斗的准备，这是他在进入骑士团最开始就牢记于心的准则。

　　计算了下时间，离他们进入丛林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走过路程差不多也应该到了一半。金发骑士想了想，照顾到牧师们并不适合长时间行进的体质，决定在原地休整一会儿再继续赶路。

　　“就先停在这里吧。”

　　四下环顾一圈，找到一片落叶比较少的空地。克里斯特朝身后表情警醒的光明牧师点点头，示意休息，果不其然看到他们全部都长松口气，眼底不自觉露出几分疲态。

　　……除了某位一直温文尔雅微笑着的圣子。

　　“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累？”

　　看着莱安依然精神十足的在周围走了一圈，布下几个防御魔法，还贴心地询问随从的牧师和骑士需不需要治愈魔法恢复体力，克里斯特眼角有些抽搐。

　　“这点路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知道的。”太概是树底下同僚们的目光实在太过幽怨，莱安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被迫闭上了嘴。而金发骑士也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却没有反驳，只是撇撇嘴，随他怎么折腾。

　　毕竟是圣子嘛，诺西恩大陆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这家伙连他的守护骑士都能翻来覆去打败好几次，而且气定神闲连口大气都不带喘，会害怕赶路才是见鬼了。
　　想起自己年少无知时曾经无数次单挑莱安斯诺尔，结果无一例外被某个混账蹂躏得无比凄惨的血泪史，克里斯特简直不堪回首。

　　“说起来，蒂兰城要求神殿派人出使，到底是因为什么？”

　　找了块干净的树根坐下。骑士从空间戒指里拿出水囊，随手扔给了一个给站在身边的莱安。想起那个神奇的城市和它神奇的城主，无论克里斯特代表光明神殿出使过多少地方见过多少千奇百怪的人，米德尔都是其中不得不令他印象深刻的……极品。

　　“我不知道。”

　　看了他一眼，莱安实话实说。毕竟在他上辈子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件事扔在自己头上，虽然克里斯特看起来像是终于意识到他亲爱的圣女阁下到底推给了他们怎样一份一言难尽的差事，但这也没什么用。西芙雅可能是扔出烫手山芋后太过轻松，飘着就走了，根本就没跟他说过，光明神殿突然派出整整一队的牧师和圣骑士出使蒂兰城，还要神殿代言人带队，这种阵仗究竟是打算干什么。

　　“难道卷轴上也没写？！”满脸你他妈是不是在逗我的表情，克里斯特一口水呛进了肺里。好不容易咳咳咳捋顺了气，他抬起头，看向法师的目光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卷轴上只写了蒂兰城有委托交给光明神殿，请教皇派圣职者前往面见蒂兰城城主。”

　　想给骑士递个手绢，伸出的手却几乎条件反射僵在了半空。意识到自己对克里斯特本能的抗拒仍在，上辈子被杀的阴影实在太深刻，以至于不敢再毫无芥蒂地相处。莱安斯诺尔叹了口气，见没人注意到自己的反常，便也不再勉强，就这么站在原地不动了。“总之，我想到了地方一定就会知道的”

　　“如果米德尔那家伙再提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我就……”

　　而克里斯特显然已经沉浸在了对于未来的恐惧之中。大概是上一次拜访蒂兰城的记忆实在太过可怕，他不自觉握紧了长剑剑鞘，在其他随从圣职者好奇的目光中杀气暴涨，几乎要把头顶的树叶震落下来。

　　——就杀了他吧，我支持你。

　　在上辈子作为圣子时就已经受够了某些人见鬼的性格，后来登顶魔域，和蒂兰城结盟更是不胜其扰，莱安很是从善如流地这么想着。要是真的有什么正经事必须求助于光明神殿也就罢了，要是那家伙再像上次一样，只是因为无聊就用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把他们骗来蒂兰城消遣着玩……

　　曾经的魔域之主觉得，他绝对不会介意在城主府检验一下自己对于超阶禁咒魔法的造诣。

　　就这样在原地休息了会儿。感觉到体力已经基本恢复，克里斯特估摸了下时间，便拍拍手示意所有人继续赶路。趁着骑士清理这片空地上痕迹的间隙，莱安收回防御魔法，放开精神力，顺着树林中浓郁的魔法元素延展，就像他不久前在丛林入口所做的那样。

　　“牧师把照明术的范围扩大，圣骑士注意自己的位置。”

　　在华纳大丛林这样充斥着暗系元素的地方，修炼光明魔法的圣职者简直就想像是灯泡一样耀眼。尤其是深入丛林内部之后，光明系法术更是吸引了无数魔兽的注意，却因着其中高阶魔法师的味道而不敢上前。默默走在骑士的保护圈中，莱安斯诺尔暗自琢磨了一会儿，上辈子他就对蒂兰城那个结界挺感兴趣的，但因为很多原因没有仔细看过。据说那是比光明神和黑暗神还要古老的神祇——混沌、秩序与星辰之神的手笔，从上古时期诸神之战前就一直存在于希尔德谷地中，给予蒂兰城千百年屹立不倒的资本和独立于三大帝国之外的平静。或许，他这次会有机会好好去看一看这个传说中神灵的造物，如果可能，稍微研究一下原理也是非常值得期待的一件事。

　　说实话，他想试着把那玩意儿拆掉已经很久了:-P。

　　还不知道自家祖传的宝贝已经被人惦记上了，此时蒂兰城正焦急地等待神殿圣职者的到来。而在广阔的华纳大丛林间，有黑色的暗影正悄然潜伏在落叶之下，像是张开大网静候猎物上钩的猎食者，猩红色的眼眸注视着跋涉者的一举一动，等待他们踏入自己所设下的陷阱。

　　有风吹过，鸟兽声息，带来血的味道。

　　莱安斯诺尔脚步一顿。

　　“注意，好像有东西来了！”

　　与此同时，克里斯特也发现了四周不同寻常的寂静。眨眼间拔剑在手，他上前半步挡在所有人前面，声音霎时变得低沉。而圣骑士们也反应极快，四散开来将牧师们保护在中间，警惕注视着四周的一草一木。

　　风越来越大，不停晃动着巨大的树冠，被吹散的荧光草籽隐没入树林深处，咯吱咯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泥土之下，似乎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

　　“吼———！！”
　　“莱安！！！！”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极其恐怖的叫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克里斯特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在那充满恶念的巨大嘶鸣中用力喊着同伴的名字。而莱安的嘴唇也开始褪去血色，盯着树林间不断翻腾的泥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手掌一翻，将重生以后就再没有碰过的法杖握在掌心。这就已经足够说明他的慎重。

　　亡灵的召唤。

　　或许那些年轻的神殿圣职者们并不知晓，克里斯特也只是心悸于对方所传达出的强大力量。但莱安实在太清楚了，上一世诺西恩大陆烽火迭起，从诸神之战后延续下来的各方平衡被打破，起始点就是已经消失百余年的亡灵坟墓的出现，将对死亡的恐惧再一次带回世人面前。

　　而刚刚那充斥着负面情绪的吼叫声，就是亡灵法师召集死亡大军的通灵魔法。

　　怎么回事，上一世不是在他逃离神殿的那一年才有亡灵法师现世吗？为什么现在会在这华纳大丛林里……？！！

　　握着法杖的指尖因为大力而泛白。莱安能够肯定，自己上辈子绝对没有听西芙雅说过她在出使蒂兰城的途中遇到过亡灵魔法。而更麻烦的是，虽然那个正在召集亡灵军队的亡灵法师目标应该并不是他们，但正好站在通灵范围之内，又都是光明系职业，遭到那些被通灵出的怪物袭击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

　　“克里斯特，带着你的圣骑士往后……”

　　话还说完，泥土下被唤醒的亡灵已经依次露出了白骨森然的外表。华纳大丛林下埋葬了太多魔兽的尸骸，其中不乏远古那些凶猛的高阶魔兽骨架。虽然限于年代和自身实力，很少有亡灵法师可以将它们全部召唤出来，但就算只是一些低阶魔兽，数量过多的话也足够令人胆寒。

　　而这也正是他们现在所要面对的局面。

　　“这是……亡灵魔法？”

　　因为出身剑士之都云浮城的缘故，对那些年代久远的东西多少也知道一些。克里斯特看着四周为数众多的摇摇晃晃走来的骨架，眉头皱得很紧。

　　“莱安，我们要有大麻烦了。”

　　“我知道。”

　　深吸口气，示意似乎被骇到的圣职者们聚集到自己身边。这种情况下，让骑士一对一去拼近战显然是不合适的，除了魔法以外并没有更好的办法。而这也是需要他来指挥的时候了。

　　“圣骑士站在牧师前面，用武技把你们周围的光明元素引动。”莱安挥了挥手，眼神深沉如海：“初级牧师支撑魔法护罩，把骨兵挡在外面；中级牧师一起用净化咒，把这些该死的玩意儿驱走……不要留力，不要害怕魔力耗尽，我会随时给你们加恢复魔法。”

　　点点头，脸上的慌乱褪去，开始渐渐冷静下来。唯二两个随队的中级牧师看了看彼此，一左一右站在莱安身边，吟唱起魔法祷文，试图尽量扩大净化咒的覆盖面积。与此同时，四个初级牧师也在圣骑士的护卫下撑开魔法护罩，将所有被亡灵魔法引动的魔兽尸骸挡在外面。

　　“呲——呲——”

　　不断有狰狞的骷髅冲击屏障，却在触碰到的刹那就被其中蕴含的光明力量灼伤，化成尘埃融入泥土。伴随着净化魔法炫目的光芒，一波一波朝他们涌来的魔兽尸骸被从亡灵控制下解放出来，重新成为安卧在丛林中沉眠者。莱安扫了眼护罩外渐渐铺满大地的累累白骨，举起法杖，一股更加柔和更加纯净的白光就依次缠绕在所有人身上，无论是正在吟唱的牧师，还是引动元素的圣骑士，都感觉到精神一振，原本消耗大半的魔力也再次充盈起来。

　　五阶光明系魔法，治愈之光。

　　这是莱安目前所能用出的最高级的光明系魔法。原本对于这个年纪的自己还有些吃力，但重生之后，现在唯一能限制他的也只有魔力多少罢了。而或许是因为被这场攻防战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除了克里斯特外也并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圣子明明还没有踏入高阶领域，却不曾吟唱，就已轻松地将魔法以百分之百的威力施放出来。

　　“看来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不知过了多久，相比于最开始，朝他们涌来的亡灵骨架已大为减少。金发骑士看了眼身后面色如常的莱安，眼里飞快地闪过了丝什么，很快就隐入那双蔚蓝的瞳孔下，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也同样感觉到自己的消耗在一点点减少，牧师和圣骑士们也同样松了口气。长时间高强度的魔法输出终究会给身体和精神带来负担，就算有圣子的治愈魔法，堆积起的疲惫感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除的。所以，能看到胜利结束的曙光，从这完全是比拼消耗的战斗中解脱出来，总归是值得令人欣喜的。

　　可莱安显然并不这么觉得。

　　“别放松的太早了，克里斯特。”

　　静静看着最后一具魔兽骨架撞在魔法护罩上，很快散架成了一堆没有威胁的白骨，莱安斯诺尔皱了皱眉心：“恐怕从现在开始才是要动真格的时候。”

　　而仿佛就要印证他所言。金发骑士还没有答话，不远处茂盛的丛林间，突然又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嚎叫。

　　“这是……唔……”

　　那声音如同锋利的长矛一般，穿透魔法护罩，直直刺入人的精神之中，连莱安都猛得感到一阵晕眩。而那四个实力较弱的初级牧师，已经忍不住吐出了血，连带着支撑许久的魔法护罩也在一阵阵波动后无可奈何散去。

　　“看来，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大.麻烦。”

　　撑着法杖稳住身形，面前的克里斯特也摇摇晃晃拔出插.入泥土到底长剑直起身。死死盯着那从树林中缓缓而来的巨大骨架，即便血肉已被岁月腐蚀一空，却依然能看出当年凶悍而可怖的影子，莱安斯诺尔脸色第一次变得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