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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0403) ...

  •   第七章

      跌跌撞撞的走出大楼,只觉天旋地转。
      嘴里鼻里都是血腥味,浑身越来越重,步履艰难。
      后面有人在追我,不要命的喊着我的名字,带着哭腔,刺得我轰隆隆一阵耳鸣。
      使劲摇头,想让视线恢复清明。
      脑子里有个人在对我喊:不要呆在这里,你会死的,快走啊,快去找他。
      我拦了辆出租车,对司机报了地址。
      司机看着我,递给我纸,犹豫的问:“小姑娘,你……要不要去医院?你的脸看起来受伤了。”
      “你把我喊什么?”我蹙眉,冷冷问他。
      “小……小姐。”他迟疑着说。
      “谢谢你……你真好……”我对他使劲的笑,“我只是流鼻血,没关系,你送我去我家就好。”
      他没有再问,启动了引擎。
      车一路直行,经过一条条街,终究是到了目的地。
      前两天被秦夏带过来的时候,我没有心情去看,以至于这次到来,我有些流连忘返。
      小区外面仍旧花团锦簇,进去之后绿景层层叠叠,人工建造的假山下小溪湍湍,道路宽阔,分隔有序,不时有车辆进出,隔着路和景致,依稀可见露天网球场上挥洒汗水的人们。

      我睡在一处用作休憩的长椅上,视线看向不远处的那栋楼。夕阳拐上楼顶,斜斜的半遮半掩,露出火红的光线,让朱红色的建筑物渡上一层光晕,在晚霞中莫名肃穆。
      以至于——我都不敢靠近了。
      没关系,我告诉我自己,只要远远看着就好。
      我不是早习惯了么?

      有个小小人走过来,坐在了我脚边,手里拿着两根棒棒糖。
      都是草莓味的。
      他将一根棒棒糖放在腿上,开始剥另一根。
      我舔了舔涩涩的唇,开口问他:“能给我一个吗?我也想吃。”
      他没理我,也不看我,将棒棒糖塞在嘴里,手握住另一根棒棒糖,。
      我坐起来,手撑着椅子,躬下腰来看他,忍不住弯起嘴角。
      他的样子好好玩。
      卷卷的头发,单眼皮,细长的眼睛,漆黑明亮的眼瞳占了眼睛的大半,皮肤白白的,吃着棒棒糖,穿着印着小熊的可爱衣服,偏偏表情好严肃,像个酝酿着咬人又不敢的贵宾犬。
      “你妈妈呢?”我问他。
      他不回答。
      “自己一个人?”我说。
      他还不理。
      我挠了挠脑袋,从包里掏出一个无脸人的面具,凑到他面前,蜷着手指伸到肩前,唬他,“太阳下山啦,我现原形,变身成妖怪啦!你赶快回去找妈妈啊!不然我要把你带到我的洞穴里面去,我吃小孩的,尤其是你这种小卷毛,最爱吃了,嗷呜……”
      他抬眼看我,面无表情,又转过头,继续滋遛滋遛吸他的棒棒糖,还将另一根棒棒糖别到背后,不让我看见。
      小气鬼……
      于是我哼哧哼哧从包里掏出我的腹语熊宝宝,戴在手上,开始和它对话。
      “小王子,我今天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我说。
      “是你旁边的这个小朋友吗?”小王子说
      “是啊是啊。”我将小王子凑到小卷毛面前。
      小王子对小卷毛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卷毛还是在吸着棒棒糖,手还是维持原来的姿势,脚却前后摆了起来。
      我微笑,再接再厉。
      累得半死,他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连棒棒糖都吃完了一个,还开始剥另一个。
      我觉得很沮丧,一出绝招便战无不胜的我,今天竟惨败。
      还不如我自己去买一个。
      天色已不早,我将腹语熊宝宝塞回包内,正准备起身,牟然发现,他在看我的包。
      我拍了拍我的包,对他得意洋洋,“想看吗?拿棒棒糖来换。”
      他却不理,就下了椅,朝外走。
      小小的身影在墨色中越来越看不清,忽然就觉得心慌意乱。
      我走上前,拦住他,蹲在他面前,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都倒在草地上。
      他低头看了看,也蹲下来。
      我开了手电筒,一个一个的摆出来,对他介绍。
      “这是刚才的面具,叫小黑,这是刚才的小王子,这个是橡皮泥,我叫它百变狸猫,可以捏好多小猫小狗小鸡小鸭,这个是魔方……”
      嘴里突然被塞了个甜甜的东西,我舔了舔,对他笑笑,含糊不清地说:“谢谢你,你真好。”他没看我,拿起了那个魔方,小小的手摆弄了一下,竟然把它就拼好了,又递到我手中,咧嘴一笑。我做出夸张的惊叹表情,朝他伸出大拇指,他看我一眼,迅速低下头,拨我的那堆东西。他拨到了我的钱包,自顾自翻开,顿了一会,拿手抠里面的相片。我慌忙夺过钱包,对他厉声说:“怎么随便翻人东西,没礼貌。”
      他看着我,瘪了瘪嘴,作势要哭,鼻涕泡却先出来了,又不哭了,别过头。
      我拿纸巾要擦他的脸,他却甩头死活不肯。
      我憋着笑,将纸巾递给他,他自己扭头擦了擦,起身,将有鼻涕的纸扔到了垃圾桶,又双手捧脸的看我。
      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意思的小家伙?
      他的母亲可真有福气。
      可这么晚了,竟然也没人过来找?做的什么家长?
      连我都看到了觉得心慌,不安全。
      “你知道你家在哪吗?”我问。
      他站起来,朝前走了几步。
      我迅速将东西收到包里,跟在他身后走。
      他停下来,扭头看我。
      我走到他身边,他牵起我的手。
      他的小手软软的,很暖和,摸在人身上,麻酥酥的。
      莫名的想要掉泪。
      我清了清嗓子,对他说:“以后不要和陌生人随随便便走哦,走丢了……”

      走丢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换了口气,说:“对我也不例外,知道吗?必须要防备,你要丢了,你妈妈得多伤心啊。”
      他小手牵着我的两根指头,紧了紧。
      心情突然很好,我对他说:“我们放烟花吧。”
      我拿出包里仅剩的两根仙女棒,和他一起放烟花。
      让点点火焰之光,照亮我们的路。

      我很小的时候,每次我母亲和她维护的那个男人准备吵架,她就会塞给我一把仙女棒,让我坐在门口放烟火。我放着那些烟火,心情就会很好,因为烟火太美,我太沉迷,以至于我感觉不到我不想感觉到东西。
      比如恐惧、比如伤心、比如可能会听到的那句:“就是个丫头,卖了都值不了几个钱。”
      直到六岁那年,我有了整片银河,才放下那些仙女棒。
      后来的后来,我又把仙女棒捡起来。
      因为——我不知好歹、痴心妄想,弃了银河,想要整个世界。
      结果世界坍塌,只剩我和我的仙女棒。

      我将小卷毛送到了那栋楼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直接刷了后,又转头看我。
      我会意,为他推开门。
      他却拉住了我的衣角,扯了扯,同时低下头。
      我问:“是不是要和你一起上去?”
      他没回答。
      我也走进去,手伸向他,他又牵上了我的手。
      我们一起乘电梯,看电梯门开了又关。
      缘由是他进电梯后做了件很不好的事,把所有他能摁到的楼层都摁了一遍。
      我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
      高兴到——
      我对他主动解释:“那张相片其实是我儿子。”
      他抬头看我,歪着头。
      我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你就是那个样子。”
      他抬手,小手贴向我的腹部,我后退一步,捉住他的小手,拍了拍,说:“我送你个礼物。”
      我把水晶球拿出来,递给他:“回家再拆哦。”
      他接过,抱在怀里。
      “本来是准备给我儿子的,就给你了。”我望着不断开合的电梯,“我没什么能给他的,我什么都没有。”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他说这种听起来自相矛盾的话。
      可是——
      事实就是如此。

      手上突然一阵刺痛,我迅速缩回手,那个小小的身影就消失在我视野。
      他跑出了电梯,像一阵风而过,什么都没留下。
      我怔怔看着关上的电梯,又看了看自己片刻泛红旋即消散的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也不是什么都没留下,至少……还有痛的记忆,和加速的心跳。

      我在某个电梯楼层开了后,走了出去。
      脚步不停,一直走到那扇门前。
      手伸进包里,我拿出钥匙,开始开门。
      钥匙刚刚插入锁孔,我就听到了门锁开动的声音。

      我抬手,轻轻推开眼前这扇门,这扇……我曾经整整三年多未曾踏入的门。
      门迅速露出了一道缝隙,一瞬间,时间好像过的很快,快到我觉得自己下一秒就可以踏门而入,高声大喊:“我回来了。”
      时间又好像过的很慢,慢到,过了这么许久,我也只能看到那道缝隙,看不到他。
      我甚至开始幻想他的模样。
      说来好笑,这是我第一次——
      幻想他。

      室内在下雨,下很大的雨,他打着伞立在门口,准备迎接我。
      他上身穿着米色开衫和白色衬衫,下身是灰色的棉麻休闲裤,脚上穿着灰色格纹的棉拖鞋,发梳的一丝不乱,棱角分明的脸在看到我之后,溢出了一丝只有我能察觉的笑容。
      至于为什么只有我能察觉,是因为不爱笑的他笑了,只是为我而笑了。
      幻想中的场景都是寒冷潮湿的,只有他是温暖干燥的。
      然后——
      我扑向他,扑在他怀里,抱住他的颈,脸蹭他的颈窝,汲取他的热度,他的气味,对他说:秦有文,我回来了。我不是小孩子,小孩子怎么可能会和你有小孩?
      他说——是啊,小小。

      蓦然,砰地一声响,打破了我所有幻想,我推开了一条缝隙的那扇门再次紧闭。
      我怔怔的望着那扇门,整个人贴上去,看猫眼。
      过了许久,似有什么东西在我脑海开始爆裂,轰鸣一声,我颓然跌坐在地上。
      我从包里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一次就被接通。
      我拿着手机,开了外音,颤抖着双手,将手机捧在耳边,张了张嘴,耗尽所有力气,却也只能说出:“喂,你好。”
      刚说完话,我就开始产生一种电话里已是盲音的错觉,我瞅了瞅手机。
      【正在通话中】
      我大口喘气,手伸进嘴里,牙齿咬住手指。

      “小姑娘。”他喊我。

      ————

      2016.04.03修

  • 作者有话要说:
    她是他的小姑娘。
    *****
    小说名由《纵缠》改成《不知好歹》,因为觉得更贴切。
    这文大纲已经定了,重要事件都是一样的,性格其实也没太大变化,只是表现不大一样,之所以修文是感觉有些主次不分。
    至于结局,就像《烙爱》一样,我准备了两个,还没想好用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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