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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 ...

  •   和那些满脑子暴力美学和迷之马赛克的族人不同,时年二十二岁的阿伏兔觉得自己还算得上个绅士。

      可惜的是,绅士风度并不能作为此刻自己被敌人完全碾压颜面尽失的借口,他也没有为了绅士风度将自己的性命交上的愚蠢气魄。

      娇小的黑影在视线的夹角里一闪即逝,凌厉的破空声自左侧方猝然袭来,阿伏兔反应极快地转身挥伞格挡,对方直接翻跳至伞上,脚下借力,积蓄已久的力量猛地爆发,瞬间便已出现在他眼前,扭身一脚扫向他的头颅。

      他在最后一刻险之又险地躲过,不得不被迫放弃夜兔族从不离身的雨伞,狼狈地朝一旁闪身滚去。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在下一瞬响彻大厅,烟尘乍起,他先前所在的墙壁仿若遭受了炮击一般,被深深地剜了个大洞,石块木料劈头盖脸地砸了一地。

      来不及撑起膝盖喘息,短促的枪声接连响起,刺穿烟幕朝他急速射来。

      运气似乎用完了。阿伏兔在心中暗叹一声,毫不意外地在片刻后被敌人一脚狠狠踹倒,直接踏上胸膛。

      冰冷的枪口紧抵喉咙,阿伏兔循着赤色的雨伞向上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年约十八的少女,原本精致繁复的发型早在战斗中乱作了一团,仅剩金色的簪子斜插在她的乌发之中,莹莹生辉的琉璃珠在暧昧的光线下摇摇欲坠。

      夜兔标志性的苍白皮肤因激烈的战斗而染上了些微绯红,将对方琥珀色的眼瞳映衬得愈发明亮,其间未歇的凛然战意几乎要熊熊燃烧起来。

      明明都都快要将小命交代在这里了,结果注意的却尽是这些莫名其妙的细节吗?阿伏兔无奈地叹了口气,气还没喘上来呢,涌到喉头的血沫碎肉却率先咳了出来,溅在游廓细腻平整的花梨木地板上,晕开触目惊心的一片暗红。

      嘛嘛,对于这一天的到来他早就做好了觉悟,死在战场上也算是符合他们这些整天就为血发疯的夜兔的风格。

      什么?你说死在游廓有什么光荣的?啧,不要这么认真嘛,他只是个贴身保镖,替那个位高权重特别能拉仇恨的雇主擦屁股的来着,不是牡丹花下死的风流汉。

      ……那个智商高达负一百八的雇主逛个游廓也就罢了,偏偏一指名就直接指到了受雇前来取他头颅的赏金猎人,简直不带这么玩他的。

      阿伏兔觉得心很累,为什么他摊上的上司都这么坑兔呢。

      死倒是无惧,就是可惜他在宇宙漂泊打拼多年辛苦攒起来的存款了。

      “咔哒”子弹上膛的不祥声音回荡在狼藉一片的大厅内,无关人等早在第一时间就惊叫着四处逃命去了,装横溢美奢华的诺大空间此刻只剩下了对峙的两人,以及他那个倒霉雇主尸首分离的矮胖身躯。

      逼仄的杀气将肋骨断了两根的阿伏兔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结果竟然是死在同族的手中吗?真是抽到了最糟糕的鬼牌啊,同族相残什么的还是饶了我吧。”

      沉睡在血液中的战斗本能一旦被唤醒,夜兔在嗜血餍足之前是绝不会收手的,哪怕对手是血亲同族也一视同仁。

      他一动不动地任对方踩在他身上,静待死神的拥抱。

      “……”

      然后默默地在地板上挺尸了小片刻。

      “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点动手干掉他!”嘶哑的男声扯着嗓子如此命令道。

      哦,对了,在现场的还有他前雇主的仇家,身边聚集了一批虎视眈眈盯着战局的雇佣兵,远远地站在大厅的另一端。

      “……要动手就快点动手,咳,”阿伏兔呛出一口发黑的血沫,鲜血沿着额角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却遮掩不住他百般无聊的表情,“躺在这个地板上真的很冷啊,衣服也又脏又黏的,你难道不知道不是每个家伙都有钱买洗衣机……”

      “砰!!”

      枪口倏然爆鸣,火花炸裂,开花的却不是他的脑袋,而是那个章鱼头天人脑侧的琉花灯台,各色碎片顿时稀里哗啦地砸落了一地。

      少女——或者说阿茶——吹了吹伞尖未散的硝烟,懒懒挑眸回首望向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的天人:“不要会错意了,我只负责收钱办事。你出的那点钱还不足以令我向你摇尾乞怜俯首听令,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呆在一边看着。”

      她琥珀色眼瞳中的杀气不知何时已散去大半,犹如大厅内明灭的灯火一般微微晃动。

      在愕然的一刹那便已丧失了最佳的反击机会,阿伏兔只能无语地望着她转过头来,伸出手臂,将还烫着的伞尖……在他的脸颊上戳了几下,然后又戳了几下。

      “哟呵,你小子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嘛,竟然还养出肉来了,比我见过的那些面黄肌瘦、吸血鬼一般的同族好多了,不错不错。”

      “……”

      总觉得画风不对。

      被她踩在脚下气息奄奄的青年版阿伏兔翻了个白眼:“并不是所有的雇主都抠门到让雇员自费伙食。”

      他的前雇主虽然智商堪忧,但好歹出手阔绰,随便一抬手都能哐啷啷地掉出碎银钱币来,他当初还是颇费了一番功夫通过层层筛选才挣到了现在的位置。

      “动手吧。”

      脆弱的脖颈毫无防备地暴露她的在枪口下,阿茶甚至能轻易地勾勒出阿伏兔喉结处的环节状软骨——食管气管颈动脉,不管是破坏了哪一个都能轻易地切断对方的生命之线。

      昏黄的大厅内,空气仿佛静止流动了一般,小心翼翼地僵滞在二人周围,唯恐破坏了这份脆弱的平衡。

      眼眸微敛,一瞬之间好像有万般思绪从脑中闪过,阿茶顿了顿,最终还是将伞尖的枪口从阿伏兔的喉咙上移开:

      “你会洗衣服?”

      阿伏兔:“……?”

      “会做菜?擦地板呢?抹灰你总会吧?!”

      “……”

      阿伏兔已经完全放弃沟通了。

      阿茶露出嫌弃的神色:“什么都不会干,我要你何用。”随后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难得遇上一个没有见血就发失心疯的同族,杀之可惜。虽说你这家伙全身上下没一点讨人喜欢,但那句同族相残最可悲说起来倒也不算狗屁不通。就当我今天心情好,放你一条生路。”

      阿伏兔:“……”

      如果他现在说自己内脏破裂腿骨骨折,完全爬不起来,会被对方干脆利落地一梭子送下去见阎王爷吗?

      *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漆黑的夜空,花费千金打造的巨大囚笼在烈火的侵吞之中发出惨烈的哀鸣。华美的外衣尽数剥离,露出里面焦黑丑陋的壳子,最后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崩塌殆尽。

      直到被对方搀扶出后门时,阿伏兔都还在发懵。

      游廓在他们身后焚毁崩落,自己本该被埋在下面,此刻却能迎着扑面而来的夜风,一步一步慢慢朝未知的方向走去。与他互换位置的,则是之前扭曲着面容厉声咒骂少女反水的章鱼脸天人,以及那一票倒霉地站错了队的雇佣兵。

      对方虽然身形瘦小,足足比他矮了一个头,但步伐却相当坚实沉稳,撑着他前行也毫不费力。阿伏兔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丢过人了,这样子重伤濒危到需人搀扶的情况也……

      是第一次。

      他可不记得嗜杀成性的夜兔族有互帮互助的友爱习俗。弑父的例子倒是两只手都数不完。

      阿伏兔微微垂目。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少女脚下一顿,微微转过头来。琥珀色的眼瞳中清楚地倒映出他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她正经道:

      “刚才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阿茶。”

      目光扫过他凌乱如枯草般的头发,她轻咬下唇,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嗤笑出声,眼中粼粼的笑意犹如唇瓣上抿出的浅樱色,在夜色里晕然绽开。

      ……他现在的样子就这么惹人发笑吗?阿伏兔面瘫着彼时还未历尽沧桑的脸。

      默了半晌,他听见自己说:

      “阿伏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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