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故人依旧》逛栈桥

4、第四章

　　转眼一个学期就过去了。
　　紧张的期末考试过后我才知道为什么有人说大学的学习只有一个月。最后老师把重点一划就会有好心的同学把考点整理成“材料”，于是像我这种人就会人手一份，甚至好几个版本，然后开始背！
　　好在大学的考试战线拉得比较长，我有充足的时间一门一门的准备，又要考试，又要照顾小远，还要干家务……一场考试下来我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考完最后一门，我跟舍友欢呼一声，将小炒、资料、笔记一股脑仍在垃圾箱里，说不出的轻松啊！说来也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们宿舍竟没有一个爱学习的，都本着“分布在高及格就行”的论调，平时逃逃课啊，在课堂上睡个觉啊，周末出去happy一下啊，倒是我过的比较忙碌，错过了很多精彩的活动。
　　小远也成了412宿舍的常客，认了六个干妈，这孩子从小嘴甜，长得又讨喜，哄得几个姐姐对他掏心掏肺的，每次集体活动都尽可能带上小远，唐万里倒是没有反对我耽误了小远的学习。
　　小孩子嘛，有个快乐的童年有利于身心健康的发展！
　　“七七，寒假回去吗？”老大顺口问。
　　“还没想好呢！”我叹了口气。
　　“要不到我家过年吧！”榕兴奋的蹦到我面前：“后天我爸妈来接我，到我家吧！”
　　“亲爱的，太感动了！”我夸张的拥抱她。
　　“那说好了！”她高兴的说：“我这就给我爸妈打电话！”
　　“好姐姐，我再想想看吧！”我犹豫了一下。
　　“你是舍不得你儿子吧！”老六揶揄了一句：“跟一大一小两个帅哥过年如果是我我就乐不思蜀了！”
　　“色女！”我鄙夷的哼了一下：“老的老小的小，你什么审美观啊！”
　　“切！七七，唐万里老吗？再不然还有个唐千帆啊？”
　　“别提那个扫把星了！”打断他：“跟他走近了绝对没有好事！”
　　“既然你对他没兴趣，就把他推销给我们吧！”
　　“对啊对啊！”老五也起哄：“还有那个东施、范越，其实他们要好的几个学长都很帅啊！”
　　“你们除了这个就不能想点别的？”我见怪不怪的看着她们：“别忘了，我还没成年！”
　　“这跟成年不成年有什么关系？”三姐在我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想想我们老大，高一就跟姐夫私定终身了！”
　　“老三，你想死啊！”老大掐着她的脖子。
　　“老大息怒，女人生气的时候体内的毒素可以杀死一只小白鼠，你忘了？”
　　“哼！贫嘴！”
　　“对了，我们聚个餐吧！七七，把我干儿子带上，咱提前吃个年夜饭！”
　　“那有没有压岁钱啊！”我笑嘻嘻的为小远讨私房钱。
　　“你个小财迷！”二姐在我的脑袋上弹了一下：“肉丁香怎么样？老规矩！”
　　“那，我先去接小远了！”我摆摆手，去推车。
　　“路上小心！”老大叮嘱了一下：“不着急，我们等你！”
　　“好，不见不散！”

　　“妈妈！”还没到幼儿园就看见小远朝我跑来，然后我看见唐千帆笑着朝我摆手：“恭喜解放！”
　　“学长好！”我始终对他保留着一段距离。
　　“今晚我请客，为我们解放庆祝一下！”
　　“真不巧！”我笑着：“我们宿舍打算提前吃年夜饭。”
　　“那，可不可以带家属啊？”
　　“当然可以，我这不来接小远啊？”
　　“那我也跟着去吧！”
　　“你？”
　　“小远是你的家属，我是小远的亲叔叔，所以我也是家属……”
　　“那我要不要把小远的爷爷奶奶也叫上？”
　　“如果方便的话没问题啊！”
　　“你……”我看着他厚颜无耻的耍赖。
　　“我敢保证，你们宿舍的色女一定会欢迎我的！”
　　“你倒是了解那群女人！”我叹了口气，“如果我没记错，你从不让女生请客是不是？”
　　“好吧，今晚我请客！”他装出一副捶胸顿足的样子：“我的荷包又要大出血了！”
　　“少来！我可没逼你！”
　　“妈妈，为什么叔叔说干妈们是色女啊？什么是色女啊？”
　　“因为……”我一时为之语塞：“色女就是活的多姿多彩特别有颜色的女孩！不过小远，这种赞美的话可不能随便说啊！特别是不能让你那帮干妈知道，懂吗？”
　　“为什么啊？”整个一个好奇宝宝。
　　“因为……”我终于知道什么叫说谎容易圆谎难了。
　　“因为它们会骄傲啊！”唐千帆朝我挤眉弄眼。
　　“小远，你是跟妈妈坐公车还是坐你叔叔的车？”我摆出一副坚决不坐小汽车的态度。
　　“小叔叔今天骑了一辆很威风的摩托车！”小远指着不远处一辆比较招摇的机车：“妈妈，我们一起坐好不好？”
　　“你技术过关吗？”我问有点不好意思的唐千帆。
　　“你可以怀疑我但不可以怀疑我的技术！”他抱起小远：“走喽！”

　　“学长，你能不能慢点？”我们三明治一样坐在机车上。
　　“这已经很慢了！”
　　“小叔叔，前面那辆车，我们超过他！”
　　“好嘞！坐好了！”
　　“耶！”“天哪！慢点拉！”……

　　终于有惊无险的到了“肉丁香”。
　　“干妈好！”小远一进门就大声问好，惹得一帮舍友掏心掏肺了一番。
　　“哎呀，七七竟然把大帅哥拉来了！”老六第一个发现唐千帆。
　　“是啊，抓了个财神呢！点菜吧！”
　　“哎呀，早知道有人请客，我们就不再这里了！”老四抱怨了一下：“要不再叫几个帅哥过来？”
　　“好啊！”唐千帆倒是大方，接着打电话把东施他们几个叫来了，老大和二姐也把男朋友call来了，包间立刻拥挤了起来。
　　我们宿舍的传统，一上菜就像饿狼一样风卷残云。我边吃边喂小远，速度竟然一丝也不相让。直到看到桌子上空空的盘子，才突然意识到今天还有“外人”在场。两个姐夫显然见惯了我们的战况，那唐千帆竟然举着筷子，看愣了。
　　“如果不够的话，我们再加菜！”他不无惊讶的说。
　　“撑死我了！”老三拍着肚子往后背上一靠：“不行了，我又发困了！”
　　“你是猪啊！”榕拍了她的脑袋一下。
　　“我的减肥计划又泡汤了！”老五一边擦着嘴一边哀叹。
　　“去死！”老三白了她一眼：“吃饭的时候没见你想起来减肥！”
　　“要不再上几个菜吧！”唐千帆站起身来去点菜。
　　“你们还没吃饱吗？”老三喝了口水：“我怎么这么撑啊！”
　　“你吃的太快了！”我一边喂小远吃饺子，一边说：“男生饭量大是正常的！”
　　“噗！”范越忍不住笑出来。
　　“我说错了吗？”我疑惑的看着他。
　　“妈妈，范叔叔只吃了两个饺子！”小远童言无忌的说。
　　“不会吧！”我瞪着他：“你已经吃过了？”
　　“七七，别丢人了！”老大终于忍不住：“我跟丽‘名花有主’不用装淑女了也就罢了，你们几个就着品行还想找男朋友？”
　　“老大，当年你是怎么装的？”
　　“我用得着装？”她冷哼了一声，朝大姐夫猛笑：“你说是吧！”
　　大姐夫笑着给她倒满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一顿只吃一个馒头，确立男女朋友关系后我才知道每次吃完饭她都要回去再吃两个罢了。”
　　“你？”老大脸一阵发红。
　　“真的？老大你太伟大了！”老三崇拜的看着她：“我一看到饭就什么都忘了！”
　　“唉！当年多亏了同学，每顿饭都要给我多带两个馒头回去，想想我容易吗？”
　　“大干妈，为什么你不吃饱呢？”小远不解的问。
　　“淑女嘛！小远以后一定找个淑女当老婆！”
　　“妈妈，什么是淑女啊？”
　　“淑女啊……淑女就是细嚼慢咽、笑不露齿、说话细声细语……总之还珠格格上的紫薇基本上就算个淑女！”
　　“那，小燕子呢？”
　　“她不算！”
　　“可是我更喜欢小燕子！”小远眨巴着大眼睛。
　　“为什么？”老四很八卦的凑上去。
　　“不为什么！”小远笑着往我怀里钻。
　　“小远有女朋友了吗？”老五笑得贼贼的。
　　“有啊！”
　　“啊？”我呛了一口水，不住的咳嗽。
　　“真的假的？”老五瞪大眼睛：“谁啊？”
　　“我妈妈啊！”我咳得更厉害了。
　　“小叔叔说女朋友就是可以亲亲的女人。”
　　“小远，咳咳！”我边咳着，“妈妈不能当小远的女朋友！”
　　“为什么？”
　　“因为女朋友一定要比小远还要小才行！”我灌输他男大女小的观点。
　　“哦！”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那妈妈是谁的女朋友啊？”
　　“谁的也不是！”我捏着他的脸：“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那……”小远挣脱了我的手：“那范叔叔和东施叔叔有女朋友吗？”
　　这时唐千帆正好推门进来：“小远想给叔叔们找个女朋友啊？”
　　“小孩子别胡闹！”我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块鸡肉。
　　“可是……”
　　“没有可是！”我威胁的瞪。
　　“七七，不许欺负我干儿子！”在老六的声讨下，大家都瞪我。
　　“现在的小孩早熟的很！”老六眨着眼睛：“小远要给叔叔们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啊？”
　　“是啊是啊！”老五也起哄。
　　“小远！”我继续往他嘴里塞东西：“不可以乱来啦！”
　　“我说的又不算！”小远嘟哝了一下。
　　“就是就是！”我笑着夸：“看我们小远多乖！”
　　“可是妈妈你为什么不是别人的女朋友？大干妈和二干妈都是别人的女朋友了！”
　　“因为比我大的还没嫁出去啊！小孩子哪来那么多问题！”
　　“妈妈你要快点嫁出去，别挡着我找女朋友！”
　　“是吗？那小远打算让你妈妈给谁当女朋友啊？”榕坏坏的起哄。
　　“那就……”小远看了一圈：“那就当我爸爸的女朋友吧！”
　　“噗！”我一口茶喷出来。
　　“哇！”老三大叫一声：“小远，你妈妈跟爸爸亲亲了？”
　　大家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我，我满脸通红：“小孩子的话你们也信？”
　　“童言无忌啊！”
　　“没有啦！”小远终于澄清了我的清白，我差点感动得搂着他狂飙眼泪：“既然妈妈不能做小远的女朋友，那就做爸爸的了！”
　　“为什么不能做你叔叔的？”大姐夫使坏。
　　小远想了想：“不为什么！”
　　“好了啦！菜又上来了，大家继续吃！”说着拼命往小远嘴里塞东西，这小家伙给点阳光就灿烂了！
　　“妈妈，我吃不下了！”他鼓着嘴拼命的嚼。
　　“不许乱说话了！”我趴在他耳朵边小声威胁！
　　显然下半场女同志们都吃不动了，男同志都极没风度的用实际行动衬托并讽刺我们饭量之大。
　　大家倒是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佳佳，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们几个老乡一起走吧！”
　　“我还没想好！”我犹豫了一下。
　　“七七，不是说好来我家过年吗？”榕瞪着我。
　　“我……”
　　“妈妈去哪里？”小远插嘴。
　　“你妈妈放假了当然要回家啊！”东施替我回答。
　　“妈妈那里都不去！妈妈在家陪小远!”他大声的宣布，然后祈求的看着我。
　　“我想，我得等唐先生把小远安排好之后再走。”
　　“佳佳，你可以到我家过年！”唐千帆说：“我爸爸妈妈一定会欢迎你。”
　　“我不要去爷爷奶奶家过年！”小远大声抗议：“我要跟爸爸妈妈一起！”
　　“好了，不讨论这个问题。”我打圆场：“不早了，我跟小远不能回去太晚。”
　　“我送你们回去！”唐千帆自告奋勇。
　　“不用，我们可以步行回去，正好有助于消化！”
　　“我还要坐叔叔的车！”小远竟然无视我的权威大发反动言论。
　　“小远！”我警告的看着他。
　　“好吧！”他委屈的看了唐千帆一眼：“那改天小叔叔带我出去玩！”
　　“我送你们！”唐千帆坚持。
　　“那好吧！”我叹了口气：“我们步行吧，说实在我觉得坐你的机车很没有安全感！”
　　“你这话台太伤人了吧！”他大声抗议。
　　“忠言逆耳啊！”

　　把我们送上电梯，送到家门口，他才转身离开。
　　我知道他是在躲着唐万里，有钱人家总是有些这样那样的矛盾的，他们不说我也不问。
　　推开门，黑漆漆的屋子里竟然有火光若隐若现，我吓得尖叫一声，小远被我吓得尖叫一声，接着唐千帆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我颤抖着指着火光，哆哆嗦嗦的说：“有鬼！”
　　“哇！鬼啊！”小远大叫一声抱着我，我抱着他拔腿就跑。
　　“你们搞什么鬼？”里面竟然传出唐万里的声音。
　　唐千帆打开灯，竟然是唐万里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吸烟，一看烟灰缸里小山一样的烟蒂，就知道他现在肯定很不爽。
　　“哥。”唐千帆尴尬的招呼了一声：“回来这么早？”
　　“嗯。”他捻灭手里的烟：“怎么回来这么晚？”
　　“考完试，宿舍里聚了个餐。”我小心的说：“唐先生回来这么早？”
　　“嗯！”他没说什么，却显然没有让唐千帆进去坐的意思，唐千帆如蒙大赦，赶紧道别走了。
　　小远似乎也感到他爸爸的坏心情，亦步亦趋的跟着我打开窗子通气，又开始收拾。
　　我煮了一壶奶茶，加了点蜂蜜和柠檬汁，倒了一杯示意小远端过去，这小家伙竟然摇摇头——什么时候学会察言观色了？
　　我朝他挤眉弄眼打哑语。
　　他还是摇摇头。
　　“你们在干什么？”
　　“呃——”我和小远都吓了一跳：“我们在商量，商量……”
　　小远拼命的点头。
　　“商量什么？”他眼睛有点红，根据经验，他的心情一定不爽到了极点！我跟小远又这么晚才回家……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
　　“商量时不时给你多加点柠檬汁。”我终于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理由。
　　小远也不停的点头。
　　“不用了，就这样吧，你们过来一下。”
　　我跟小远吐了吐舌头，乖乖的听领导训示。
　　“以后，不要再回来这么晚。”他淡淡的开口，我却突然觉得这个冬天怎么这么冷！
　　“知道了。我的错。”我乖乖的承认错误。
　　“如果有事，一定要提前打电话给我。”
　　“是！”我点头。
　　“你们考完试了？”
　　“对。”
　　“放假了？”
　　“是！”
　　“假期怎么打算？”他淡淡的问。
　　“我？”我想了想：“还没想好。”
　　“如果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就在这里吧。”
　　“咦？”我瞪大眼睛：“这就是训示的主题？”
　　“训示？”他皱了一下眉毛。
　　“是啊，我还以为你很生气呢！”
　　“爸爸原来不是生我们的气啊？”小远长长的舒了口气：“吓死我了！”
　　“有什么烦恼吗？”我也松了口气，边问边去厨房把一壶奶茶都端出来，每人倒上一杯，小远捧着杯子偎在我的怀里小心的喝：“妈妈的奶茶比幼儿园里的好喝多了！”
　　“谢谢小远的赞美！”我朝他眨眨眼睛。
　　“假期里，小远也不要上幼儿园了，我会另外给他安排课程。”唐万里喝着奶茶：“你跟唐千帆走得很近？”
　　“我们是校友。”
　　“哦。”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年货就由你置办吧。”
　　“哦，好的，那唐先生把希望购买的东西列出来吧。”
　　“你看着办就好。”
　　“哦，那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吗?”
　　“给你自己好好添点衣服吧。好了，早点休息吧！”
　　“哦。好。”我愣了一下，拉着小远洗漱去了。

　　原来这就是小远可以不去幼儿园的代价啊！
　　小提琴、绘画不说，还买了一堆书，美其名曰让我辅导。
　　我们学习娱乐两不误，带着小远逛街，购物。
　　就在大年二十八，年货准备好了，小远参加书画大赛的成绩也出来了，竟然的了少年组的一等奖，就在我哀怨的准备迎接小远的礼物的时候，唐千帆终于做了一件令人感动的事——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小远，把狗养在唐家，我感动的差点拥抱他。不过狗的名字是我起的，叫做“秀逗”，不为什么，突然想到就提议了，我的意见小远永远赞同，于是那只据说威猛的牧羊犬就有了一个及其可爱的名字——秀逗。
　　“爸爸，我的新衣服漂亮吗？”大年三十小远一大早就换上我选的新衣服，兴高采烈的跑到他爸爸面前炫耀。
　　“嗯，很可爱！”唐万里把儿子搂在床上：“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嗯，今年能不能不到爷爷家过年？”他小心的说：“我们可以在家里，我和妈妈准备了很多……”
　　“这可不行！”他想了想：“我们吃完年夜饭就回来好了。”
　　“爸爸，求你了！”他钻到父亲怀里撒娇。
　　“你们有给我准备节日礼物吗？”他成功的转移了小远的注意力。
　　“妈妈也帮爸爸准备了一身新衣服！爸爸一定会喜欢！”
　　“哦？”他看了看我。
　　“过年嘛，总要见见新啊！”我把衣服提出来：“我想大小应该没有问题。”
　　“真维斯？”他挑挑眉毛：“运动休闲？”
　　“是啊！”我笑着：“便宜嘛！”
　　“我很多年没有穿过这种小孩儿衣服了！”
　　“你又不老！”我瞪了他一眼：“除了你我可没人送啊！人家不退货的！”
　　“爸爸！穿穿看看嘛！”
　　“好吧！”他揪了小远的脸一下。

　　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我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凑了一套打折的“牌子货”：桃红色的线衣，白色羽绒服，米黄色的休闲裤，白色运动鞋，我觉得自己像个娃娃。
　　“妈妈好漂亮，爸爸好帅！”小远夸张的赞美着。
　　“的确很合身。”唐万里照了一下镜子：“不过，你不觉得我已经过了穿这个的年龄了？”
　　“家居休闲嘛！我觉得很合适啊！干嘛把自己打扮得跟大叔似的？”
　　“好吧！今天就穿这个！收拾一下待会去老屋那边一趟。”他总爱称唐千帆他们那边为“老屋”。
　　“我也去？”我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
　　“当然！”他看了我一眼。
　　“这个……我还是不要去了吧！我在家里就好，反正我习惯了，那个……”
　　“你不愿意去？”
　　“对啊！”
　　“正好我们也不愿意去！”他叹了口气：“我们吃完年夜饭就回来。”
　　“可是，我为什么要去？”
　　“你是小远的妈妈！”他笑着看我瞠目结舌，怎么会有这样赖皮的人？
　　“可是我拒绝坐车。”我也决定耍赖。
　　“那我们先去买辆机车好了。”他考虑了一下。
　　“不至于吧！为什么我非要去？”
　　“有难同当嘛！”
　　“你这是回家，回家好不好？”
　　“我从来不当那里是家！”他毫不在意的冷哼了一下。
　　“那，我还是坐你的车去吧！”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下午我一下车就吐得七荤八素，我用目光屠杀姓唐的。
　　“好些了吧？”他扶起我，递给我一瓶橙汁。
　　“还好！”我喘了口气，继续吐。
　　“哎？小远，你们可来了？”唐千帆竟然率先迎了出来，接着唐家唐妈妈也出来了：“哎呀，林小姐怎么了？”
　　“妈妈吐了！”小远陈述者事实？
　　“吐了？”她惊讶的看着唐万里：“不会是……”
　　“什么？”唐千帆挑挑眉毛，我打了个招呼捧着空空的胃开始干呕。
　　“害喜？”
　　我脑子嗡的一声，“害喜？”唐千帆霎时脸色苍白。
　　“佳佳你们……”
　　“学长，我是晕车！”我实在受不了：“没关系，歇会就好。”
　　“吓死我了！”唐千帆过来扶起我：“爸爸等你们很长时间了。”
　　我喝下一罐橙汁，感到胃里舒服多了。
　　可是一进富丽堂皇的唐家，我的胃立刻又开始革命，因为我敏感的嗅觉神经嗅到屋里真皮沙发和香烟的味道。
　　唐伯伯还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小远只是远远的有礼貌的问候了一下就再也不肯近前。
　　“林小姐没有回家？”
　　“是！”我淡淡的回应。
　　“爸，我带佳佳和小远出去走走！”唐千帆打断问话，朝我眨了眨眼睛。
　　“不要走太远，很快就开饭了。”唐妈妈吩咐，顺便拿了个苹果给我，我感激一笑。
　　呼吸道清凉清新的空气，我像久旱逢甘露的小草，贪婪的呼吸着。
　　“你不喜欢来我家。”唐千帆陈述着。
　　“对！”我很直接：“我不喜欢奢华。”
　　“我也不喜欢。”他淡淡的说：“等一下，我去拿相机！”
　　山上雪没有化，唐家似乎也刻意保留着昨天的那场雪景，一会唐千帆就拿着一个很夸张的相机跑出来了：“我们拍照好吧？我技术很过硬的！”
　　“好啊！好啊！”小远欢呼着：“小叔叔，我要和妈妈一起拍！”
　　“等一下啦！我先吃个苹果！胃里空空的难受！学长先给小远拍吧！”我抗议着。
　　“没关系，对，就这个角度，太自然了……”
　　我们笑着闹着，摆出各种姿势让唐千帆拍，唐千帆边拍边赞叹，结果拍着拍着不知怎么搞得竟变成了打雪仗，我和小远追在后面，唐千帆边跑边躲，时不时还击，从唐家大院玩到外面的公园，直到再也跑不动了，再也喊不出来了，直到佣人喊我们回去吃饭。
　　小远笑着扑进唐万里的怀里，兴奋的讲述着刚才的战况，唐万里看了我一眼，“确实玩的很尽兴啊！”
　　“可惜你不在！”我笑笑挨着小远坐下来，唐千帆很自然的搬了张椅子坐在我身边。
　　唐妈妈微笑着布菜，动作优雅端庄。
　　“他们为什么不一起吃？”我小声的问唐千帆，指了指布菜的佣人。
　　“他们待会再吃。”唐妈妈代为回答，然后朝我一笑。
　　那一笑，我却突然觉得有些嘲讽，全身一僵，难怪这里少了一张椅子，我看了看唐千帆面前竟然空无一物，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美丽妇人，还有几位不知道名字的衣着高贵的人，僵硬把餐具推到唐千帆面前。
　　“表姐过来怎么不早打声招呼，家里也好早些准备。”唐千帆一把握住我的手，捏捏我的掌心，我垂着头没动。
　　“哎呀！”那个被叫做表姐的人轻呼一声：“过年了无家可归就过来了嘛！”
　　“阿青，再添一副碗筷！”唐妈妈淡笑着：“林小姐不要见外啊！”
　　“谢谢。”我抬起头，挤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手心冰凉一片，唐千帆握着我的手不肯松，像是唯一的温暖。
　　“表哥今天穿着真有品味！”一个少妇打趣着：“不知道是谁的眼光啊？”
　　“是我和妈妈选得！”小远像小豹子一样瞪向那个明显挑衅的女人。
　　“小远注意礼貌！”唐万里轻轻喝止。
　　“表哥，这不会就是小远捡来的妈妈吧？看起来真年轻！”
　　“表嫂，这是我同学，她叫林佳。”唐千帆不悦的打断。
　　“哦！长得真漂亮呢！这么漂亮的高材生真不多见啊！”她笑着，可是眼里没有一丝温暖。
　　“谢谢！”我淡淡的说，脸上笑容越发灿烂，我知道这不是闹事的场合。
　　“好了，大家快吃饭吧。”唐伯伯声音低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摆弄着面前几片菜叶，面对满桌子美食却没有一点胃口，我终于直到唐万里为什么不愿意回这边了。几个唐家亲戚说着祝福的话，好一片其乐融融啊！
　　唐千帆不断的给我夹菜，我脸上的灿烂笑容都快要僵掉了。
　　“林小姐，今年多大？”那个表嫂“亲切”的问我。
　　“17岁。”我笑着说。
　　“哎呀这么年轻啊！”她夸张的惊呼一声：“这么小就上大学，真是有才华啊！家里干什么的？”
　　“开孤儿院的！”我笑得淡淡的。
　　“哎呀！瞧我！”她假惺惺的给我夹了一片鱼：“小小年纪自食其力真不容易！有男朋友了吗？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一下？”
　　“妈妈有男朋友了！”小远瞪着眼睛敌意很明显。
　　“哎呀，谁这么有福气啊？”
　　“我爸爸！”小远唯恐天下不乱的说。
　　热闹的场面突然静了下来。
　　“小远不要乱说！”我给他擦了一下嘴：“小孩子不懂事。”
　　“哎呀，这一说，表哥和林小姐倒是穿着情侣装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浪漫啊！”
　　“表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唐千帆攥着我的手：“我正在和佳佳交往。”
　　我重重的一颤，不解的看着唐千帆，他给我一个安慰的眼神：“请大家不要乱猜。”
　　“阿帆？”唐妈妈惊讶的忘了放下手里的筷子，唐伯伯也不解的看着我们，唐万里嘴角挂笑。
　　“先吃饭，以后再说！”唐伯伯咳了咳，气氛再一次奇怪的融洽了起来。

　　饭后我把唐千帆拉到外面：“学长，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那种情况下我不这样说还有其他办法吗？”他到是一脸理所当然：“再说交往又不是结婚！”
　　“可是……”
　　“不要可是了！今晚，很对不起！”
　　“没关系，我大开眼界！”
　　“唉！”他叹了口气：“真是破坏我的好心情！春节晚会要开始了，得吃过除夕饭才会散。”
　　“哦，好！”我也叹了口气：“学长，谢谢你！”
　　“哎呀，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唐千帆朝我做了个鬼脸。
　　“我们去找小远吧。”
　　我随意的找了坐垫，和小远还有唐千帆挤在电视机前，时不时爆出一阵阵笑声，边看边讨论，中间夹杂着争论，相比身后“大团结”的一家人，我们的小角落显得更为温馨，更为真实……
　　“春节晚会怎么这么没有新意啊？”当《难忘今宵》响起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抱怨。
　　“年歌嘛！你看谁家国歌天天变？”唐千帆强词夺理。
　　“也是哦！《同一首歌》还开连续剧晚会呢！搞得我一看见蔡国庆就受不了！”
　　“怀旧嘛！”
　　……我们唧唧喳喳的讨论着。
　　“阿帆，林小姐还有小远快到餐厅，吃年夜饭了！”那个表姐过来朝我们微微一笑，显然唐千帆对这个表姐印象还是不错的，从他眼里的温度就看出来了。
　　“表姐，我有没有新年礼物啊？”
　　“没有！”她一笑，眼睛弯弯的。
　　“不是吧！”唐千帆扯开大嗓门：“我可是你最亲爱的表弟！”
　　“我可要送个见面礼给更可爱的表弟妹啊！”她调皮的笑了一下：“林小姐，约个时间好吗？我想为你拍一套写真当作见面礼吧！”
　　“写真？”我瞪大眼睛。
　　“小姑姑，我也要写真！”小远挤过来，讨好的笑得特天使。
　　“表姐！”唐千帆不满的嘟囔：“这也算大礼？不会是想让佳佳为你出卖色相吧？”
　　“学长！我有色相可卖吗？”我白了她一眼。
　　“切！傻丫头！”他拉着我们往餐厅走：“说好了，我来拍！”
　　“成交！”那个表姐朝我挤了一下眼睛：“那等一下约个时间喽！”

　　幸好吃饭时没有少一个座位。
　　一桌子菜，各种馅儿的饺子，我食之无味，低着头默默的给小远喂饭，他难得的安静。
　　觥筹交错，我恍然未闻。
　　“哥，我来送佳佳吧！”饭后唐千帆打申请：“我有机车。”
　　“太冷了！” “太晚了！”我和唐万里同时拒绝，相视一笑。
　　“不然就住下吧！”唐妈妈挽留：“万里好长时间没有在家里住过了，林小姐可以住客房。”
　　“不必了！”他疏远的要了一下头：“我明天一早有事！”
　　“明天拜年，能有什么事？”唐伯伯威严的发话：“晚上路滑。”
　　唐万里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爸爸，我想跟妈妈睡！”小远磨磨蹭蹭的进屋，一脸祈求。
　　“好，早点休息，明天早起！”他摸了摸小远的头，自有人把我们领入客房。
　　客房在三层，我的方位感被富丽堂皇的装潢给搅得极其混乱，跟小远马马虎虎洗漱了一下，就搂着他睡了，天哪！今天好累！
　　怀里的小远早就熟睡，清冷的月光下，他白瓷一样的小脸儿像个天使。我轻轻的碰触他微微翘起的唇，他咕哝一声含住我的手指，轻轻的吸允，我被他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就像小狗一样可爱。
　　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从来不认床，一早醒来神清气爽，小远窝在我的怀里，小手紧紧的抓住我衣服的前襟，小脸贴在我的颈窝，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神圣的使命感——我要好好看着这个孩子长大！
　　“笃、笃”这时敲门声响起，我爬起来快速整理了一下衣服，开门，竟然是唐千帆。
　　“没想到你这么早就醒！”他笑着抱拳：“过年好！新年快乐！”
　　“过年好！”我笑了一下，恍惚间他在我手里塞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发夹，亮晶晶的水钻组成可爱的金黄色向日葵形状，我奇怪的看着他。
　　“嗯，新年礼物嘛！”他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头发：“觉得很合适你，就买了，正愁着怎么送你呢，呵呵……”
　　“谢谢学长！”我看了一下：“这么贵重的礼物我……”
　　“贵重？一点都不贵重！”他扬着眉毛，夺过盒子指着下面的标签：“24块，嘿嘿……”
　　“谢谢！”我轻轻的笑：“等一下我戴给你看。”
　　“你也送给我一个礼物好不好？”他笑眯眯的倚着门框。
　　“我没准备！”
　　“以后不要再叫我学长了！”他笑嘻嘻的说：“叫我阿帆比较亲切。”
　　“可是我比你小很多。”
　　“你不是叫东频‘东施’吗？也亏是你，当初我叫他东施，他一拳打在我的脸上！”他瞪着圆圆的眼睛，指着腮帮子：“差点打掉我的牙！”
　　“是吗？他很会打架！”我笑着：“我还是觉得叫你学长比较合适！”
　　“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这样不大好吧！”
　　“我觉得很好啊！”
　　“叫我阿帆吧！”
　　“你很希望？”我挑着眉毛问。
　　“当然！”他也学着我挑眉毛。
　　“好吧，如果你今天用机车把我送回去，我就改口。”
　　“成交！”他伸出右掌：“我们击掌为誓！”
　　“啪！”两掌相击。
　　“咦？这么早你们在干什么？”那个表姐穿着睡衣，端着一杯牛奶上楼。
　　“聊天啊！”唐千帆笑着说：“表姐，你不会又是躲到我家来吧？”
　　“去你的！小屁孩儿不要乱说话！看人家林小姐多有修养！”她兴致勃勃的拉我：“来我房间商量一下写真的事啦！”
　　“可是我……”我扯了扯有些凌乱的头发：“我先洗个脸吧！”
　　“我也没洗脸啦！”她拉着我：“阿帆你不要过来！”
　　“我是摄影师为什么不能过去？”
　　“你是女人啊？这么罗嗦！”她腾出一只手，跳起来在唐千帆尊贵的头颅上狠狠的拍了一下，手里的牛奶竟然一点都没撒，动作如浮云流水般优美娴熟。
　　“哇，好厉害！”我禁不住赞叹。
　　“你……”唐千帆瞪大愤怒的眼睛，指着她“你……”
　　“我怎么了？怪你自己笨！”她拉着我：“不要打扰我们啊！”
　　我糊里糊涂的被拉着去了另一个房间，其间转了好几个弯还下了楼梯。
　　“叫你佳佳不介意吧！”她把我按在床上坐好，自己窝到被窝里，惬意的端起牛奶来喝。
　　“当然。”我淡淡一笑，手里不停玩弄着小盒子。
　　“我叫渝蕙，郭渝蕙。你可以叫我蕙姐啦，呵呵！那小子眼光不错！”
　　“啊？”我愣愣的，这话题跨度有点大，“发夹确实很漂亮。”
　　“我不是说发夹！我是说他很会选女朋友啦！”她白了我一眼。
　　“我不是他女朋友！我……”
　　“那你真是大哥的女朋友？”她瞪圆眼睛。
　　“不是！”我叹了口气：“都是小远调皮，学长是为了给我解围。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女朋友呢？”
　　“可是我看他很认真啊！”
　　“那是做给别人看啦！”我笑：“学校里似乎有不少人喜欢他呢！我宿舍里就好几个姐妹对他虎视眈眈呢！”
　　“他一向人气很旺！”她瞥了一下嘴：“我们不说这个！佳佳，小远怎么会叫你妈妈呢？”
　　“我也不知道啊！”我笑了一下：“可能是我跟他妈妈比较像吧！我只是个保姆，‘妈妈’只是个称呼而已！”
　　“哦，幸好你跟大哥不是那种关系。大哥是个不错的人，只是没有心……”
　　“哦。”我无意深谈：“蕙姐不是要谈写真的事吗？”
　　“哦，对了！”她兴奋的说：“趁着雪还没有停，我们这就去拍，你去把小远弄起来，我去拿些道具……”她行动迅速的换好衣服，丝毫不介意的在我面前穿内衣。
　　“下雪了吗？”我忙拉开窗帘，果然，鹅毛一样的雪花，——银装素裹！
　　“可是下雪开车很危险啊！”
　　“没关系！”她兴致勃勃的：“我会小心的，等我回来啊！”
　　“哦，好的！”我被她的兴致感染，去把小远叫起床。这小家伙一听玩，眼睛立刻从朦胧状态发出灿烂光华。
　　蕙姐的行动力度惊人，不到一个小时，她就拉着一车“行头”回来了，二话不说把我和小远拉到她的房间。
　　“佳佳比较适合淡妆呢！嗯，粉红色很合适！”她在我脸上涂涂抹抹，然后做头发，我几次开口都被她暴力的制止，可怜的小远也被按在凳子上，任她上下其手，然后我们被推到镜子前，我一看，自己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这是我吗？”我惊呼！
　　“当然是妈妈啊！”小远笑得甜甜的：“妈妈本来就很漂亮啊！”
　　“我怎么不知道？”我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镜子：粉红高腰小羽绒服，白色毛衣，黑色格子百折短裙，粉色靴子，我第一次发现自己身材原来真的不错。披肩长发只别了个金黄色向日葵的发夹，淡淡的妆，精致的耳饰项链，衬得我的眼睛格外的亮。
　　“ok！清纯美少女闪亮登场！”蕙姐夸张的拉开门，把我们推出去：“当当当当~！我就说过佳佳是块璞玉吧！”
　　我尴尬的看着门外惊讶的唐千帆，这时对面一扇门打开，唐万里头发凌乱的站在门口，我不好意思的朝他笑。
　　“表哥！造型不错吧！”蕙姐推着我炫耀。
　　“哥，表姐说要送佳佳一辑写真！”唐千帆解释。
　　“嗯。”唐万里淡淡点头：“不要公开！”
　　“不能公开啊？！”蕙姐失望的跺脚：“我还打算……”
　　“不许！”我和唐千帆难得站在统一战线。
　　“好吧！那可真成送了！”
　　“我就知道你想让佳佳出卖色相！”唐千帆恶狠狠的说：“趁着雪没停，我们开始吧！小远，饿得话先去吃点心！”

　　蕙姐不愧是“专业级”，我和小远在她的“引导”下努力做出传说中天使一样的表情，摆出各种据说憧憬、向往、幸福、天真烂漫的动作，我决定，这辈子再也不拍该死的写真了！
　　真丢人！来来往往拜年的人都忍不住看我们一眼，我觉得自己像是唱大戏的，小远被夸做比我有天赋，感觉找得很到位等等……我出了半天力，反而被蕙姐狂扁一顿，她说从来没见过向我这样冥顽不灵的。天地良心，那种恶心做作的动作和表情……小远只是太小不知道“廉耻之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