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不易》晴川

72、第七十一章 认罪

　　第七十一章认罪

　　两天后，冷承绶也回来了。
　　韦帅望道：“这图上的人，你认识不？”
　　冷承绶细看了一会儿：“我手下没有这样的人。”
　　帅望道：“冷颂说行贿的是魔教人，希望中止消息共享。这个人是南国人特征，银子是在南国银庄里存的。”
　　冷承绶问：“掌门觉得，这是我手下干的？”
　　帅望道：“这事虽然不能确定，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魔教的嫌疑最大了。”
　　冷承绶沉默一会儿：“田六善我带回来了。”
　　帅望愣一下：“你的意思是……”
　　冷承绶道：“掌门，这件事里，我有过失。我不能确定田六善做了这件事。但是，少教主让我同掌门谈一下消息共享的事，我跟田六善商量过。这是属下不慎。只是，我同田六善一向情同……。”冷承绶咬住嘴唇，半晌：“也是那次，他问得太多，让我觉得……”
　　帅望想了一会儿：“你们两个，有分工……”想了一会儿：“但是作为首领，有些事是一定会知道的。”
　　冷承绶点头：“是，我知道照规定，我不应该同他谈论南国武林人士都在我们监控之下，但是行商走路时，难免要商量哪条可走，哪条风险大。时间久了，大家心照，如果执意不谈……”
　　帅望点点头：“你不必解释，我理解，一起过生死关的兄弟。我也没有让你把南国人另眼相看的意思。”
　　冷承绶跪下：“属下不该把教主私下的托付同他商量。”
　　韦帅望点点头：“确实，教主跟你说的事，你就不该再往下传了。”笑笑：“当然，我知道小念托你说的话，让你很为难。你问过田六善了？还是有什么证据？”
　　冷承绶道：“没有，只是，他承认了。他说，他辜负了我的信任。我说，他可以滚回他的南国去了。他不肯走，他说如果他走了，这就成了我一个人的过失。所以，我带他回来了，请掌门发落，属下愿与他同罪。”
　　帅望微微叹气：“你的意思是，我要杀他得把你也杀了？”
　　冷承绶低头，半晌：“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说，如果掌门杀我，我不敢有怨，如果掌门要杀田六善，属下恳请饶他一命。”额头触地，韦帅望按住他：“叫田六善进来吧。”
　　冷承绶慢慢起来：“属下，只是恳请，并不敢抗令，属下首先忠于掌门。”
　　帅望揉揉他头发：“行了，我知道。那小子不是奸商吗？你怎么同他发展出友谊的？”
　　冷承绶道：“可能是特别投缘，我人笨一点，他看不过眼，事事指教，我受益良多。”
　　帅望想了想，嗯，冷承绶十五岁开始独当一面，离开他眼前，反而事事妥帖，从无纰漏，自然是田六善真心相助。有时，小孩子是需要长者教引的。
　　再给他一次机会？韦帅望苦笑，三擒三纵要来几次啊。当然他也理解，一个忠诚的人首先忠于自己的种族与国家，不能求忠臣于汉奸之中。只不过忠于国家这事，可能是永久性的，他要不要用一个一直忠于他的敌国的人？

　　冷承绶带田六善进来，跪下：“掌门，属下请罪。”
　　田六善站在那儿：“跟承绶没什么关系，冷家在南国有一整套监控网的事，我早就猜到了，具体的信息传递网，谁是间谍，承绶从没说过，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给我的国家提个醒，甚至，我猜到的，某一条线路，我都没有提，我并不想造成太大的伤亡……”半晌：“一边是我的国家，一边是我的同伴。谁也不要受伤，大家都安全。当然，我知道这是奢望，掌门杀了我吧，冷承绶没什么过失。”
　　帅望笑：“放你走也不是过失？”
　　田六善一愣，气结：“臭小子！不是让你别提这事！你真坑死我了！”双膝跪下了：“掌门，如果不是这小子要放我走，我可能就偷着跑了。这小子让我走，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顶罪。这事儿是我干的，掌门处置我一人就得了，这小子简直是坑死我了，他还招了，连自己一起坑死了。我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帅望道：“你起来吧，别客气了，反正也要死了，跪着死不如站着死。”
　　田六善苦笑：“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估计是活不了了，所以我就不跪了，我这是替这蠢孩子跪的。”
　　帅望点点头：“那咱聊聊吧，聊得好，我就饶了你那蠢孩子。先说说，你怎么干的？”
　　田六善道：“我就报个信，北国武林全面监控南国武林。没了。”
　　韦帅望眨眨眼睛：“呃，你的意思是，有人行贿这事跟你没关？”
　　田六善愣了一会儿：“行贿？”这事跟我说不着啊！
　　韦帅望拿个图出来：“你看看这个人，认识吗？”
　　田六善看了半天：“我虽然也是南国人，但并不是每一个南人我都认识。”
　　韦帅望支着头，看着田六善：“你还说啥了？”
　　田六善道：“没了。”
　　韦帅望看了他半天：“小念的事……”
　　田六善目光闪烁。
　　韦帅望道：“丁青山怎么知道的？”
　　田六善沉默一会儿：“可能随口说了。”
　　帅望笑：“他妈你又不是面见的，还能随口说？”
　　田六善看一眼冷承绶：“随口对传信的人说了。”
　　帅望喷笑出来：“我唬你的，我不知道你同他们见没见面。既然没见，那就肯定不是随口说的。”
　　田六善苦笑：“信里写的。既然你都知道了，是，我告诉的。总不能直说，我们南国人想让冷家提个意见。既然魔教教主有这个心思，那么，正好派人冒充魔教人，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冷承绶真的不知道。”
　　韦帅望点头：“没了？”
　　田六善道：“真没了。”
　　韦帅望道：“谁派的人？”
　　田六善终于觉得不对了：“你不是……”我去，你根本不知道是谁派的人，也就是说丁青山没跟你说，那你根本不知道我跟丁青山说了什么，你从头到尾都在唬我，你不只是不知道我没面见过他……
　　田六善无比沮丧地：“丁青山给你的信……”
　　帅望扬扬眉毛：“嗯，啥也没提，就告诉我准备应付可能的后果。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写信给丁青山，他派的人。”
　　田六善跪坐在地，半晌：“只求一死。”
　　帅望拍拍他：“冷承绶说愿与你同罪。我想想。”
　　田六善愣住：“掌门！”
　　韦帅望挥手：“让我想想一个死刑两人怎么分。”
　　田六善急道：“我已经说明，这不关他的事。”
　　冷承绶道：“泄密的是我，理当同罪。求掌门免他一死。”
　　田六善真急了：“不关他事，他是无心的，是我忘恩负义，有负掌门信任，愿受极刑。”
　　帅望道：“如果，再遇到同样的机会，你是不是，还是会为你的国家出卖你的朋友？”
　　田六善半晌：“唯愿一死。”
　　帅望道：“所以，承绶，你自己考虑一下，同这样的人，以后还能合作吗？你自己处理吧。”
　　冷承绶一愣，然后大喜：“掌门！”
　　韦帅望苦笑：“田六哥，求你别再回来捅我一刀。哪怕是，为了这蠢孩子。”
　　田六善看看韦帅望，看看冷承绶，一脸不敢置信，什么意思？
　　帅望道：“我会去查行贿的人。你说得是，这件事当然还是南国派人装成魔教的人行贿，别的事不必多提，没什么好处。所以，这事就这样吧。我当然建议冷承绶最好大义灭亲，否则他要为你以后的行为负责。至少，不能同你说任何机密的事。田六善，事不过三。”
　　田六善轻声：“我对不住掌门。”
　　帅望道：“我也知道你为难。可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放你回南国，你不一定活得了。我很敬重忠于自己国家的人，不想杀你，可是，那些被揪出来的向我们提供情报的，也是人命一条。”
　　田六善半晌：“掌门救过我的命，我既然做了对不起掌门的事，就应该以死相报。”
　　帅望道：“算了，虽然这事儿我很生气，但是你要是自杀，我也会不好受的，所以……”
　　帅望想了想道：“老实回去。我现在不方便处理你们，不是说没有处罚。”
　　田六善半晌：“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愧疚过，我也没脸求掌门饶我一命。对不起。”再拜再拜。
　　帅望点头：“好自为之。”

　　冷承绶同田六善下山，两人都沉默了。
　　冷承绶伸手扶住田六善，田六善轻声：“对不住你。”
　　冷承绶道：“这些年，多亏你。”
　　田六善苦笑，忽悠小孩子简直太日常了，小孩子回给他的感激表情总是那么真挚。天长日久，他那点圆滑忽悠就越来越真心了：“承绶，掌门还是生气了，我还是，离开魔教吧。”
　　冷承绶道：“我想，如果掌门不是爱惜您的才能，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如果……是不是更好的报答呢？”
　　田六善轻声：“我是很想报答的，只是，身处要职，恐怕难免遇到两难之事。”
　　冷承绶看着他，目光略带哀伤，良久：“好，我不难为你。”
　　田六善沉默。他有那么一点，希望冷承绶会坚持一下，继续留他在魔教。也不只是收入地位问题，现在这个位置好像是最能发挥他的才能的地方。但是，他也明白，再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不知该如何选择，辜负了他的南国，依旧是他的故国，追杀他的人依旧是他的故乡人。而他的合作伙伴，小上司，越来越像亲人，让自己陷于那样的两难之境，不如离开。走到这一步不是不悲哀的，似乎从一开始就不该贪生，可是田六善确实不是那样的人，他自己或者可以选择慷慨就义——虽然他也不情愿主动选择慷慨就义，但是如果被逼无奈他还是可以一死了之的。他不会选择让一城的平民跟他一起流血，他就不是那种人。即使现在，如果跪下哀求可免一死，他还是会求生。想到这儿，又觉庆幸，人还在，生活也不困窘，后半生完全不必为衣食担忧，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不管他选择什么路，都不可能更好。也许他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遇到韦帅望，最倒霉的，也是遇到韦帅望。
　　田六善微笑：“这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结局。”
　　冷承绶道：“有你在，我一直觉得，有一个坚实的靠山。”你让我失望了。
　　田六善道：“你也能独当一面了，对你来说，也是最好的时机。”
　　冷承绶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