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不易》晴川

44、43，惹事的不易

　　小雪琅挺无所谓地接受小舅舅的拥抱，结果这拥抱比他预料到的紧，时间也长，他的第一反应是，逗我玩？又要开打？
　　结果听到冷不易愤怒的声音：“我要杀了那混蛋！”
　　雪琅愣一下，微微感动了，小舅舅还真挺向着我的：“没啥大不了的，是我轻敌了。这么想要白剑，看在他最后停手的份上，就给他吧。”
　　结果不易在他脑袋上敲了四五下：“凭啥凭啥凭啥……”
　　冷兰斜眼看看自己弟弟揍自己儿子，无语地瞪了一眼，没出声，她也想揍雪琅，让你认真点吧！你认真点能听不出人家剑在手里吗？活该，揍得轻。
　　乐庸不服地：“赢了就算，是吧？怎么赢都行？那咱们赢的办法老多了，是吧，不易？”
　　然后被冷秋一脚踹趴地上了。
　　乐庸“喂”地抗议一声，回头见祖师爷脸色铁青，立刻就闭嘴了。
　　冷秋气得，还赢的办法老多了！还是吧不易！臭小子，你想啥呢？冷秋缓缓道：“赢得办法是很多，可是如果你们俩功夫上赢不来个白剑，哼……”
　　哼！老子不会打断你们的狗腿，肯定比断了腿不舒服多了！你们等着！
　　两个小朋友见老祖宗真生气了，立刻都不敢出声了，默默地溜边去了。
　　冷雪琅无所谓地：“娘，你不高兴了？没事，我下届再拿呗。”
　　冷秋的脸，直接发黑了……
　　我擦！剑丢仁德一伙手里了你还没事，你还要下届抢你舅舅的！你个小王八糕子！无脑儿！白痴！
　　冷兰怒骂一声：“你拿个屁！你舅舅……”闭嘴了。
　　雪琅吐吐舌头：“我忘了，我舅舅下届也想拿白剑，是不是？那就算了，哪天有空，我随便砍死个白剑不就得了。”
　　韦帅望回来了：“我擦，你他妈要砍谁？我揍你！”
　　冷秋看一会儿韦帅望：“既然是结果定胜负，既然负伤的是冷如琢……”
　　帅望赔笑。
　　雪琅道：“人家是因为停手了，咱们不能耍赖。”
　　冷秋噎死，这真是冷兰的种啊！向理不向亲，公正无私，好想捏死！
　　帅望继续“嘿嘿”。
　　冷兰看冷秋一眼，你干嘛又欺负小韦，虽然她没事就揍小韦一顿，揍习惯了居然有一种这货我揍得好顺手，所以别人揍他我就不太高兴的感觉。所以，她就冷冷地回一句：“别人可以不要脸，我们不能不要脸。”
　　冷秋转身就走了。妈的，这货不是我的种，这货一定是冲话费送的！
　　韦帅望回头瞪冷兰：“姐姐啊！每次你一帮我说话，我就感觉我又快挨揍了。”
　　冷兰抬手，想了想：“刚才打了，这下抵了。”
　　韦帅望点头：“姐姐你对我真好，这帐算得真明白清楚啊。”鼻子气歪了，这还带欠带还的呢？

　　韩宇诚惊诚恐地，看着冷秋老爷子走了，才敢过来：“祖宗，你不用公正成这样啊！”
　　韦帅望道：“不是我啊，公正女神在此，一言即出，啥也挽不回。”
　　韩宇过来向冷兰抱拳低头：“我弟子使诈，对不住你们，我回去严加管教，韩宇先给两位赔罪了。”
　　冷兰沉默一会儿：“人没事就好，是该管教。”

　　冷如切一直沉默。
　　冷如琢默默坐在一边，他可能是史上最狼狈的白剑了。
　　他觉得，确实，太冒险了，他以为他一剑过去能停在对方脖子上就好，真心没想到对方也是不要命的人物，宁死也要还他一剑。他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一眼正四处赔笑脸的韦掌门。
　　人家世家子，母亲也系出名门，自幼要求严格，坐卧行止都有标准，哭哭笑笑都要有节制，笑得跟条哈巴狗似的，肯定会被母亲皱眉，被师父怒斥。他对小韦的印象，一直是暴发户家里养出来的纨绔，言谈举止都似小人。而且是到处装孙子的小人。
　　今天被杀父仇人加奸佞小人救了一命。
　　他停手雪琅没停，最后结果肯定是他偷袭不成反被砍死。连女神都救不下这必死的一招。韦掌门当时想必在吃东西，这货自从比武开始，就没认真坐那好好看完过一场。这种玩意居然能及时敲断两把剑，那是啥样的反应，何等可怕的功夫啊。因为真的眼见过韦掌门功夫的人不多，所以，大家的评价一直是那人好象功夫极高，反正高不高，大家都不能惹他，惹了他的人容易莫名其妙地死了。
　　冷如琢认真地评价了一下差距，功夫上距离好远，摸不到人衣角。各种阴招与暗招，人家那是规模划生产暗器毒药的，敌国走一趟，敌人就自己打成一团的阴招高手，不管是两桃杀三士还是暗器毒药，这事上，也摸不到人衣角。组团能力呢，不说别的，光是这不要脸地身为掌门还四处赔笑脸鞠躬作揖，被人抽一嘴巴跟没事一样的本事，他就干不了。何况韦帅望还真救过好多人命，小师父那个愿以性命相报的表态别提多真诚了，他也见识过魔教人对小韦的崇拜。所以，冷如琢微微叹口气，小师父说的是真的，报仇这事，没啥可能性，白白送命。真心的，我不介意死，可是我哥明明快混成掌门了，为啥要逼他为没见过面的父亲去死呢？虽然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可是……
　　虽然他不觉得韦帅望没杀幼儿是仁厚，可其实他也明白，斩草除根是多数正常人的选择。事情到这份上，他今天又被人救了一命，还怎么再提报仇的事？总不能报完仇再自杀报恩吧？
　　冷如琢觉得很痛苦。
　　少年人要放弃自己的固有观念十分痛苦，第一印象永远最深刻，要抚平第一道伤疤也最难。

　　冷承幄并没有坚决要胜的决心，他对应已经受伤的冷成海，采取的是拖，消耗战的策略被冷成海一用再用，终于反作用他自己身上。可是他却没有冷如琢的怒火，兄弟之死已经刺伤他，昨日他为兄弟坚持力战，被父亲叫停之后，已经泄了气。眼见自己的消耗战居然一点作用没有，冷如琢竟然得了白剑，就更泄气了，这股子怒火更不可能发泄到前来示好的冷承幄身上。
　　一上午，居然没分出胜负，他俩不吃饭，观众大爷可是要吃饭去了。冷秋一早走了，韦帅望是泰山倒两河崩，只要没倒我面前，我得去吃饭的人。既然场上两位一点没有体力衰竭的迹象，也没谁受伤，大家就陆续吃饭去了。
　　只有总管冷如切坚守现场，也不能一个见证没有啊。

　　人走得差不多时，两下交手，冷承幄居然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冷成海愣一下，我擦！立时就泄了最后一口气，顿觉胸口闷痛了，苦笑：“还好。”哥们你要让我吗？你不可能让啊，你问这个干啥？难道还想往伤口上撒点盐不成？
　　冷承幄沉默，是啊，人家不好，你还能让了不成？你还能让人家让了不成？好不好，也只能继续打啊。
　　不过，冷成海也忽然感觉到了，我为了拼冷如琢，不惜内力相拼啊！我受内伤了，人家再消耗我，本来也应该拼内力的，可是人家没有啊。这回可真泄气了，自己受了伤，对方不肯下重手，你还怎么拼？只不过，如果连红剑都失手，自家兄弟真是白死了，我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啊！
　　忽然间一口血就涌上喉咙，冷成海咬紧牙，拼命咽了，整个面孔却惨白了，手上也微微一滞，一个破绽露出，冷承幄本能地刺去，然后，顿住了。
　　他看到冷成海嘴角的血，剑到一半停住了。
　　冷成海苦笑了，这一招他其实还躲得开，他其实还能再战，可是对方居然停住了，他不可能在对手停住的情况下重整旗鼓再战一程啊！
　　他输了红剑。
　　内心剧痛，“哇”地一口血喷出来。
　　冷承幄大惊：“你……”直接收剑过来扶住：“你没事吧。”
　　冷成海长叹一声：“我认输。”
　　要不人家说仁者无敌，冷承幄的关怀与同情，真是具有无比强大的杀伤力啊！

　　冷如切无力地宣布：“胜出者，冷承幄。”呜，我他妈觉得这次比赛怎么这么乱套啊！怎么都是不该赢的赢了呢？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呢？
　　冷如切当然不希望冷成海赢，可是冷成海居然会输，又让他觉得，这比赛太不正常了，明明凭实力，冷雪琅与冷成海都应该赢的，结果……

　　冷如琢同两位师父一起去吃饭，他心里不安，看两位师父的脸色，搞不好直接给顿胖揍吃。
　　韩宇韩琦都没理他，韩琦眼神也很不安，看着韩宇，韩宇道：“还好，老爷子恐怕是不高兴了，冷兰那家伙你是知道的，既然没当场一巴掌打死冷如琢，还说声多谢，我又去道过歉了，照她的个性应该不会难为咱们。小韦没话说。过些日子，让小韦在他师爷面前多说两句好话，咱们也大礼送过去，大不了跪下磕一个，面子给足，想必他也不好意思再难为咱们。韦掌门这边，没什么过不去的。倒是冷子静那边，基本上，是完了。既然是仇人，照说只能下手狠打了，可惜，我觉得如果理由不够，小韦恐怕会……所以，不管怎么样，咱们不能先动手，这口气至少得忍到掌门选举之后。这几年，大哥你就少跟他们接触，千万别起冲突。如果有机会，大哥一向果断，我不用多说。”
　　韩琦点头：“你说得对，毕竟这事咱有点理亏，忍几年不要紧。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能动手。”当然，如果小韦对冷子静家族瞪眼睛了，那咱立刻就得趁机手起刀落，永除后患。

　　冷如琢低头，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自己惹了多大的事。
　　难怪师父们不高兴，虽然说比武场上死伤无罪，但是两个家族立刻就开启战争模式了，他就是导火索。他一时之快，一家子要么血战沙场，要么忍气吞声。内心沮丧，无法言表。

　　所以，他就有点落在后面了，等他听到声音，已经离师父们有半条街远了，两个小朋友站在他面前“喂”，清脆的童音，他印象好深刻，就是说他臭不要脸那个声音。
　　冷如琢站住，好吧好吧，既然师父们都决定受啥气就忍了，我能对掌门家的小孩儿怎么样？喂就喂吧。
　　只听冷不易笑嘻嘻地：“臭不要脸作弊得白剑那个，赢了就行，是吧？怎么赢都行？那小爷挑战你！”
　　冷如琢呆呆地看着他，我擦，你为啥要这样啊？你随便骂我听着就得了，你挑战我……好想泪流满面，我不可能不应战啊，我应战了，我不可能输啊，看你那熊样，外一我碰掉你根汗毛，我师父又得去跪一个，求求你放过我吧……
　　韩宇韩琦听到声音，飞一般地跑回来，晚了，小朋友一句挑战白剑已经出口！
　　韩宇当即白了脸，一推韩琦：“去叫韦掌门来！快！看见唐三多也叫他过来。”

　　韩宇一搭冷不易的肩：“不易！”
　　没搭上，冷不易跑了：“大家听着，我要挑战白剑冷如琢！”
　　韩宇默默地：我想一头撞死！
　　边上小乐庸笑嘻嘻地：“韩宇叔叔，你离远点啊，大家该误会你要向白剑挑战者下黑手了。”

　　大中午的，路上不少人呢，听到这么清脆响亮的“大片热播中”宣告，掌门长老又都不在，不可能不围观啊。
　　冷不易挺着小胸脯，象模象样地：“喂，你要决胜负，还是决生死。”
　　冷如琢以手掩面，我想去死一死。
　　冷不易道：“难道要小爷自己选？那我选决生死了！”
　　韩宇差点没跪了：“决胜负，决胜负！”求你了，千万别，决生死是不管啥结果，死的输，生的赢，那是非死一个不可的意思。
　　冷不易不快：“决生死比较容易哎，而且你徒弟也擅长这个嘛，我也擅长这个。”
　　乐庸点头：“对，要不是我爹缺心眼，不许我们乱杀人，我们肯定就选决生死了。”
　　冷不易道：“滚！”
　　乐庸道：“但是，如果是你选的，我们是会很高兴的！”
　　冷如琢弱弱地：“决胜负。”你妈蛋，我不敢杀你们，你们敢杀我的意思呗？我擦，你要是杀到我头上，我肯定不会因为不敢杀你们就不杀你们！所以，咱们……呜呜，能不打不？

　　冷不易笑道：“那咱现在就开始了！免得等下来不及说开始，你就已经拔剑了，你师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冷如琢咬着牙，死命地压下内心的愤恨与羞愧。
　　他当时觉得他被人不公平地安排车轮战了，他觉得你能占直进前八的便宜，我就能可以占你是瞎子的便宜，我有啥好手软的！
　　到后来小雪琅好公正地说，虽然是我的剑先到的，虽然受伤的是你，但是，如果你不收手，应该是你的剑先到，所以，你赢了。冷如琢顿时就羞愧了，不管韦掌门的安排有无不公之处，人家小雪琅可真是光明正大，半点不欺暗室，一点便宜不占你的。
　　所以，他后悔了。
　　冷如琢当下小脸羞红，面色不悦，把韩宇吓得：“如琢！”
　　冷如琢看他一眼，满腔怒火啊，有本事你拦住这小破孩儿啊！我现在能怎么办？人家还真不是一点杀伤力没有，我不一定能一点不伤地打败他！更不可能一点不伤他面子的打败他！你让我怎么办啊！
　　韩宇一见冷如琢的怒色，以为他被骂得恼羞成怒了呢，立刻就急了，过去拦在中间：“冷不易！你年纪小，决定不了这样的事！要你家长同意！”
　　冷不易惊讶：“有这规定吗？还是你为我现定的规矩？”
　　乐庸坚定地：“肯定没有这规定！”
　　韩宇气得啊……这群小兔崽子没一个好相与的！
　　韩宇只得回头看冷如琢：“如琢！”几乎是哀求的语气了。
　　如琢轻轻点下头：“我不会伤他的。”
　　韩宇得到这个保证，只得慢慢撤开，行，你们开始吧。呜呜，不易你这功夫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你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你丢了面子，你师父倒没啥，你爹可就更火大了，呜，我还不是门下弟子，不能使韦帅望长跪不起那一招，我可怎么办啊。
　　冷不易吐着舌头：“哎，你们这也太配合了，本来我还怕你一下冲过来，我的小虫虫反应不过来呢。喂，怎么赢都行，所以，你现在弃剑认输吧。”
　　冷如琢愣一下，忽然间发现地面微微波动，一小圈密密麻麻芝麻样的小黑虫已经爬到他鞋面上，腿角上，韩宇惨叫一声：“不要动！”
　　转头向冷不易道：“不易，你这样杀死他，你师父不会饶你！”
　　冷不易笑嘻嘻地：“弃剑认输就没事了！是你们先耍赖的！”
　　韩宇急得：“他他他……”他自己的命都不要非争白剑，你让他认输？
　　冷如琢面如死灰，半晌：“我没想杀掉冷雪琅，我一早决定停手，我只是试一下……我，愿意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去试一下，你也是吗？”
　　冷不易沉默一会儿：“是，这回是你必死的危险，你要试一下吗？”
　　冷如琢看着他：“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冷不易道：“你敢自杀吗？”
　　冷如琢缓缓拔剑，韩宇大惊：“如琢！他只是孩子！你不要动，我去找人！”
　　冷如琢扔下剑：“好，我认输，白剑归你。”
　　冷不易一声呼啸，黑色尽褪，然后，他终于觉得有点不安：“你干嘛要冒生命危险去试一下？”
　　冷如琢半晌，轻声：“十年练剑……你呢？”
　　冷不易耸耸肩：“觉得大路不平，就想铲一下。十年练剑不容易，你就更应该尊重自己和他人的辛劳，靠实力不是靠心机。白剑我不希要你的，我师父说了，我得靠功夫赢。你还给应该得到的人吧。”
　　冷如琢咬牙：“可以，反正归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