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不易》晴川

43、42，作弊

　　韩宇轻声：“你能明白吗？我不是生你的气，当然，如果你能……手下留情，我会更高兴。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冷成鹏有家人，一大家子人，你杀了他，他的家人会同你拼命。如果你为了战胜他，不得不下杀手，我能理解，所有人都能理解，但是为了泄愤，你这是给自己下绊子了。明白吗？昨天，我不同你说，因为冷成海已经注定要同你拼命了，对手跟你拼命，你杀了他，我一点不怪你。但是，因为你生气，咱们仁德山庄，收获了人家整族人的仇视。虽然他们从来同我们没和睦过，但是，他们本来对你哥哥印象还不错，你哥这十年来，谨言慎行，难得大家都觉得他为人不错。你想想。”
　　冷如琢半晌，眼圈红了：“我知道错了，我当时……”
　　韩宇道：“然后，咱们谈谈明天那场。”
　　冷如切现在忽然间明白了韩宇的怒火从何而来，他也瞬间明白了韦掌门那烦恼的表情，他的麻烦大了，很可能十年之功毁于一旦了。
　　只是，因为他弟弟生气了。他忽然间感觉，也许，也许师父要揍他弟弟时他不该拦……

　　韩宇道：“明天那场比武对你很关键，白剑跟黑剑到底还是不一样。得了黑剑，也不是没可能，但是别人会把白剑考虑完了，再考虑你。你哥说你不能伤到雪琅，是因为掌门仁厚，你好象不太高兴。我跟你说吧，韦帅望同我有救命之恩，当然这恩情与你关，我只是说，韦掌门手下，愿意向他誓死效忠的人，很多。人是群居动物，别说你单打独斗也不行，就是行，你也得考虑下，你能不能斗得过一群愿意为他拼命的人。你也要想想，你真的要去单打独斗吗？我们，是一家人，你不只要考虑自己的前途，还有你哥哥的前途。目前这种情况，你已经很难争取到更多支持。长幼有序，你也应该支持你哥哥，从团体考虑，我们要先保证你哥哥能做掌门，如果不从你自己的角度考虑，黑剑白剑，区别不大。得罪掌门与长老，影响很大，你哥哥说过了，你觉得他自私吗？没有他，就没有你。你哥输掉掌门位置，你也就没有任何可能。明白吗？你自己，一个人，无法重振仁德家族昔日的名声，你哥自己也不能，你要同你哥哥，同我们一起，做为一个团体，考虑下大局。如果你能不重伤不杀死冷雪琅的情况下赢得白剑，努力。如果不能，多考虑一下我们整体的局面。”
　　你伤成这样，没可能正常地打赢冷雪琅了，你放弃吧！千万别出奇招，把冷雪琅弄死，那真是捅了大马蜂窝。
　　冷如琢沉默。
　　他已经考虑过如何赢冷雪琅，现在，小师父让他放弃。

　　第二天。
　　帅望头痛：“雪琅，你认真点。”
　　雪琅还在玩：“那家伙受伤了，我不愿意占他便宜。”
　　韦帅望道：“我问过了，他不用休战一天。”
　　雪琅道：“休养一年还差不多。明年比吧。”
　　韦帅望气结：“放你妈的屁！”
　　冷兰已经给他屁股一脚，然后一手拍掉雪琅手里的玩具：“任何时候轻敌都会输。”纳闷：“谁给你的玩具？大战之前给你这个，没安好心吧？”
　　边上冷承绶涨红了脸，望天，不敢回答。

　　那边已经宣布进场了，冷雪琅站起来：“我很快就回来。”
　　冷如琢默默地擦他的剑，剑上沾过血需要好好清洁，他一直在擦，感觉好象上面沾了一个拂不去的阴魂。
　　他那只机械地来来回回擦剑的手证明他心事重重，他在犹豫。
　　韩宇叹气，如切有时候有点太听话，如琢这小子又太有自己的主意。当然，其实有主意的小子应该更好点，除非那正好是你管理下的孩子。
　　冷如切那边宣布决赛开始，叫了冷如琢的名字。
　　冷如琢慢慢站起来，慢慢咬紧牙关，然后握紧手中剑，向场上走去。

　　韩宇以为，冷如琢太紧张忘了收剑。
　　没有。
　　冷如琢决心已下，无论如何他都要试试他的主意能不能见效。所有人都要他手下留情，可以！但是他不能放弃尝试赢。如果不能用别人的命来试，他宁可用自己的命来试！

　　雪琅轻声：“请。”相互见礼，他微微疑惑，冷如琢一只手很僵硬，一直紧贴身体，而不是自然摆动，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受伤了？还是，象昨天一样，太紧张？可是昨天紧张的是另一只手。习武者都知道要保持一定的轻松度才能招式灵活，所以，往往紧张的是另一只不拿剑的手，如果你拿剑的手都僵硬了，还打什么？
　　冷如琢也抱拳“请！”然后瞬间反手一剑向雪琅脖子上抹去！
　　他没收剑，他的剑就在手里！
　　冷雪琅一手拔剑的同时，听到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抱拳的姿势让剑已离他不远，他本来个头不高，冷如琢一抱拳几乎就与他脖子平齐，这一剑在他没防备时，在离他半米的距离猛地挥过来。

　　惊叫声，怒吼声！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不过大家只看到两道白影闪过，两把剑飞上天，不，是两把断剑的剑尖飞上天。
　　然后，大家看到那两道白影，是韦掌门和冷兰前掌门，两个小朋友手里各有一把断剑。紧接着韦掌门脸上就挨了一记响亮的大耳光。
　　韦掌门坚强地站在那儿，赔着笑。
　　冷秋一声怒喝：“冷兰！”
　　冷如切上前，一巴掌把冷如琢打得摔倒在地，转过头来抱拳：“掌门！”我罪该万死啊！掌门救命之恩啊！
　　冷兰向冷如琢怒目一会儿，忽然点点头：“多谢。”
　　退了。

　　冷如切傻了，啊？多谢，呆呆看着冷兰。
　　冷雪琅一笑，弃剑：“我输了。”
　　冷如琢站起来，半边脸血淋淋，脖子上一道血迹，他愣了一下：“是我输了，你的剑先到的。”
　　雪琅笑道：“是你先收力了，当然，我的剑比你快，不过，你要是不收力，这次，应该是你先到了。白剑归你。”

　　所有人都呆了，大家都探着脖子，这是啥情况啊？没看懂啊！两位掌门，你们挡视线了！也就几个功夫实在高，又凑巧全神贯注，又凑巧角度正确的大人物看明白了。

　　冷兰飞扑过来时，两把剑都顺利抵达对方的脖子了，神功夫也救不及了。冷雪琅瞬间判断已经躲不开拦不住，剑出鞘并没去挡对方的剑，也没躲，而是一剑砍向对手的脖子，结果当然应该是两个人头落地。不过，风声中，他感觉到冷如琢的剑慢了，可惜，他的剑使尽全力，已经停不下了。
　　幸好两粒花生打在剑上，断剑飞上天，冷如琢的脖子已经见血，雪琅却感觉到对方的剑在自己脖子上停下了。既然这样，他就不计较对方使诈了，管你怎么赢的，反正你这招好使了。至于韦帅望的花生米为啥会这么及时，当然是冷如琢一抱拳他就看到剑尖感觉不对了，所以，冷如琢出手时他就出手了，虽然冷如琢的距离短，但是一把剑和一粒花生加速需要的力量不一样，小韦又凑巧练过细微武器，能把这武器的功率发挥到最大。

　　至于冷兰的暴怒，当然是有人差点宰了她儿子，她立刻老大耳光扇过去，正好被韦帅望一把抓住，她这股怒火没发出去，就抽了掌门一大嘴巴。把冷秋给气得，我擦，如果那小子不是把剑停在你儿子脖子上，而是砍下去，韦帅望就救了你儿子一命！你居然给他一嘴巴！一声怒吼！
　　然后，冷兰也感觉到了，冷如琢的剑，最后是停下来了，所以，想想自己那巴掌是不太好，就对冷如琢说声谢谢。至于韦帅望，怎么了？打错就打错呗，大不了下次少打一下。

　　韦帅望示意，宣布比赛结果吧。
　　冷如切呆站着，他没法不呆，他都快吓哭了，到现在两条腿还在发抖，他只是勉强站着啊。差一点，自己弟弟和恩公家的小孩儿就一起死了，至于到底谁的剑先到，他真是没看出来，既然如琢脖子上有血，那应该就是雪琅的剑先到了。冷如琢的剑停了，他也知道。那一刹那儿，他的惨叫声都吓冻结了，直到现在那声没叫出来的惨叫还在他脑子里回荡呢。所以，虽然冷雪琅认输，他的大脑一时还判断不了应该宣布谁赢了。

　　韦帅望只得笑笑亲自宣布：“本场胜出者，冷如琢。白剑。”

　　一个清脆的声音：“臭不要脸，作弊耍赖拿白剑！”
　　然后现场一片吁声。
　　韦帅望回头，吁声顿停。
　　那个清脆的声音：“臭不……”被冷秋一巴掌按下去了。胆大了小子，掌门宣布白剑归属，你敢说“臭不要脸”！
　　冷不易憋得脸通红，差点没气哭了。

　　韦帅望挥挥手：“大家歇会儿，咱们等另一场比赛结束。”

　　另一边，弱一点的冷承幄与受过内伤的冷成海刚刚开始苦战。
　　冷承绶已经去过冷子静家了，同冷文谷一通寒暄，表示以前没什么交情，但是现在都是魔教共过事的，冷如琢那货真不是东西，我对令侄的死真是同情愤怒伤感。送上大份量祭礼与礼金，大家互相透露，虽然没有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回事，但咱不敌人，不搞两败俱伤那一套。
　　冷子静本来担心亲孙子带伤再战会出危险，一听对方来求和，乐不得地答应，是是是，咱们只是切磋功夫。

　　冷承绶回头跟冷林说，该走动的人情，我都走动，该送的礼我都送到了。但是人家冷雪琅不下重手，那是功夫差的实在多，人家轻松送个人情。冷成海受了伤，承幄同他有一争，这是没法相让的事。再说交情不一样，咱同韦掌门是世交啊，同冷子静家原来还是对立派呢，我给冷雪琅送点小玩意就行，给冷子静家那是真金白银。所以，也只能求个尽量不互下杀手，明儿一战结果是啥，谁也保不准。反正我是尽力了。
　　冷林见侄子办事这么周全，冷雪琅手里轻松过关，人家没给我们切下点啥来，也没见血，就是看侄子面子。能直接对上冷雪琅，没准就是侄子说情才这么安排。这要是对上冷如琢，那还能有个好？现在完好的冷承幄去对阵受了伤的冷成海，还有一争长短的可能，全仗侄子安排。他不禁长叹一声，我这辈子就是有个好大哥啊，靠完大哥靠侄子，人家父子照顾我们父子两辈子，我当初见大哥落难却只会落荒而逃。再一想大哥一身伤残，忍不住泪下了。冷承绶跟二叔说明白自己该干的都干了，忽然见二叔眼泪下来了，不禁愣住：“二叔……”你这是咋了？
　　冷林哽咽：“我对不起大哥。”
　　冷承绶半晌：“我爹不怪你。”冷承绶还是以前的脾气，对二叔当年的表现，一直心怀芥蒂，只是年纪大了，不再明显表露，心里不舒服，二叔说一声，他还是该帮的都尽力周全了。当然，以前二叔是亲爹一样的亲人，现在借人头之类的事就不可能了，帮个忙之类的事，还是没问题的。
　　冷林点头：“我知道，大哥当然希望我逃了，不想我跟他一起受罪。只是，这些年，都是他照顾我，有福同享了，有难我应该跟他一起当。我，我当时就是吓慌了，我都没想起来去通知你一声，我，我不是连去通知你一声也不敢，我就是吓慌了。我知道你一直不原谅我，二叔是个废物。”
　　冷承绶沉默一会儿：“没有，二叔小时候对我最好，骨肉至亲，谈不到原谅。我当然也希望，二叔为我父亲奔走过，可是，即使二叔没有，会为我父亲落泪的，也只是骨肉至亲这几个。”算了，二叔对我还好，他就是真没经过啥事，有些人，日常待你好，关键时刻指望不上。他就是这样的人，平时好就得了，不能要求太高。
　　冷承绶轻声：“二叔别再把过去的事放在心上，承幄就象我亲兄弟一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冷林轻叹一声：“你长大了。”再不会挂在我脖子上玩笑了，象你爹一样能干，却没爹那些浮华贪财的毛病。这也算善恶终有报了，冷森爱财如命，想方设法地捞，可是人确实精明能干，对家人友爱，对上司下属也都算够意思。所以钱财全失，最后漏下个能干的儿子，顺着他铺就的人脉一路上升。冷承绶有父亲的榜样，把冷森那点毛病改了个一干二净，他就是廉洁的典范啊，也是忠臣的典范，只讲付出不讲回报，紧跟教主，忠心不二。唯一的毛病，就是有点拘谨，韦帅望没事同他开个玩笑，他也不敢回应，大半涨红脸不出声。被吓到的孩子永远都张扬不起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