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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生若只如初见(上) ...

  •   仲武十九年

      我,文沅芷,现年七岁,有一个哥哥,文意松,十岁。我被爹爹称为淘气包,哥哥却说我不是淘气包,是开心果。哥哥对我很好,闯了祸他替我扛,虽然每次爹爹都看得出来,他还是每次都要替我扛,学了新鲜东西也回来告诉我,外边有了好吃的也常常带我去。我喜欢跟着哥哥屁股后面玩儿,哥哥干什么我便想干什么。哥哥去了私塾,去了武馆,我也叫着要去,当爹爹满面笑容地捋着胡须点头连连说好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于是,我的悲惨生活便拉开了序幕。

      吉州知州府门外。
      我拉着爹爹的大手,刚从武馆报名回来。天已经黑尽,月亮星辰也高悬夜空,耳畔哇叫声、蝉鸣声。街道上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匆匆穿过,都忙着回家。
      “这下好了,以后你就可以跟着哥哥去武馆了,免得整天都跑到山上去野着。早晨就给我乖乖待在家里,下午就和哥哥去武馆,晚饭后爹爹亲自教你读书写字。可惜私塾那边死活都不收你,否则你早晨也可以跟着哥哥去上学了。”
      “唉……唉……唉……”我一连叹气,天知道我有多么不想以后就这样失去自由。
      爹爹听着我的叹息声反倒笑了:“我知道我们沅沅不满爹爹的安排,可是沅沅也该让人管管了。你也别唉声叹气了,这不是每月还可以休息两天的的吗?看看你哥哥再看看你,怎么看怎么觉得你不像妹妹。”
      “像什么?”我仰头问道。
      “像……小野猫。”
      我不屑地哼唧着,爹爹却笑出了声。哥哥在爹爹心中就是典型的好孩子,可那只是因为哥哥善于伪装罢了,我们的区别就在于,他私底下抱怨饭菜不好吃,我是当面抱怨;他私底下不满于爹爹的严苛,我则是经常嘟着嘴向爹爹说着我的不满;哥哥爬树、掏鸟窝,爹爹认为那是男孩子所理所当然的,而当我坐在树上时,就成了“野人”。

      刚刚武馆的馆主坚决不收我作弟子,因为我是“一介女流”,爹爹好言说尽,官威也作今,我也温顺地低着头,扮尽我“温婉淑女”之态,已经从辰时磨到了寅时,爹爹也变得谦恭,语气里甚至还有一丝巴结和讨好,可那馆主仍是雷打不动的表情斜睨着我,分明是在轻视我。他长得高大威猛,面容宽大,眼睛却不大,本就与脸不相称,又斜眯着眼,看起来更是不协调。头发已经斑白,长长的胡须也是花色,一副顽固老头的样子。
      一时看不过眼,我急道:“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泥古不化呢?女子又怎样?女子便不能学武了?不说报效国家,强身健体总归是可以的吧?当今法令也没规定女子不能学武呀!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女子到底能不能学好武术!”边说还顺手拿起旁边的弓箭——拿弓、搭箭、挽弓、射箭,一气呵成,命中红心。
      爹爹想阻止,已经晚了,却见馆主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呆了半晌,馆主拍手称赞道:“文小姐小小年纪,难得好身手!怎么不早说你有这本事?不然我早收下你了!做我嫡系弟子如何?”我也在心里暗叹,那你怎么不早说这样就可以,也省的我白白扮了这么久的淑女,又累又没用。

      不过我倒是欣赏那馆主不屈于爹爹的淫威的品质,爹爹却问:“你知道他是谁吗?”未及回答,他又问:“听过咱大峰国的开国元帅吗?”
      我点头应是。开国元帅的故事,哥哥常常给我讲,因为哥哥自小就渴望披上战衣,为国效力,并且十分仰慕那位以一当十、战功赫赫、声名显著、数次援救敌军围攻之下的先帝的镇国大元帅靳綦。哥哥说,如今这大峰的天下,有一半都是靳大元帅的功劳。可靳大元帅却十分淡泊名利,功成之后,便就身退了。他一生无妻女无牵挂,孑然一身,走得好不潇洒。
      我蓦然想到了些什么:“难道……这馆主……便是……”
      “对。”爹爹肯定了我的猜测,“当年我是靳大元帅营地的小将,有幸见过他几次。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只觉得有些面善,后来见他的气势不凡,就突然想起了。能做大元帅的弟子,可是咱家几世修来的福气啊。沅沅,跟着大元帅,可定要用心学才是。”
      我点点头,心里一阵欣喜,哥哥要是知道他的师父便是他仰慕已久的大元帅,那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
      走到家门口,守在门口的家仆们齐齐恭声到:“老爷,小姐好。”爹爹点点头,正欲携我进去。刚要迈进门槛,我扯了扯爹爹的衣角:“爹爹,有人在哭。”
      “嗯?”爹爹侧耳。
      循着声音走去,果然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躲在府门口的石狮后面啜泣。男孩儿身上的衣服早已沾满泥土灰尘,不辨颜色。
      “你是谁呀?你家在哪里?你为什么哭?”我好奇问道。
      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稚嫩的脸上泪痕犹存,脏乱不堪,仍是不语。可那双眸子却是黑得深沉而闪亮,虽是脏乱,也给人一种高贵之感。
      爹爹皱眉,回头对府门口的人吩咐道:“来人,将他带回去。”
      “爹爹,他是谁呀?”
      “爹爹也不知道。但是,如今灵国和莹国内乱,殃及我吉州百姓也不是不无可能。”

      那天把阿哑洗干净之后,好不容易让他止住了哭泣,问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他只用满脸哀伤的表情警惕地望着我们,眼中仍透着惊惧,不开口。我在心里不住叹息:唉,如此俊俏的小生,可惜了,可惜了呀,竟是个哑巴。“阿哑”之名由此始。
      可后来才发现,阿哑不哑,只是阿哑不爱说话,表情冷淡,也许是因为这样显得自己酷酷的。他常常一个人陷入沉思,偶尔高兴的时候也仅限于一弯嘴角。他一身臭脾气,像个落魄贵公子哥,衣食住行十分挑剔,一点点没满意都要板着脸,好像周围的人应该是他的下人。后来爹爹反复问过他家的情况,他总是不回答。
      还记得那天,我们带他去挑衣物,去了爹爹常去那一家,店主见是我们,忙放下手头的工作,热情地介绍着平日里的卖得最好的样式,可阿哑对店主送来的所有衣服都只是报以轻蔑的一瞥。
      我悄悄在爹爹耳边说着他的坏话:“阿哑可真难伺候,以后我得好好教育他……”正说得兴致勃勃,阿哑送来一个幽幽的眼神,仿佛在警告我他已经听见了我的坏话。我迅速闭了嘴,却见他在朝前走着时因为转过头踩着了他袍子的前襟——“砰”的一声,他张大嘴巴向前倒了下去——摔了一个狗朝天。对了,他换下脏衣服后没衣服可穿,闹了半夜的别扭之后终于在不穿衣服,和他瞧不起的哥哥小时候穿过的略大的衣服之间,选择了后者。
      “哈哈哈哈……”我不失时机地嘲笑着他的狼狈:叫你给我这么多脸色!他只是淡淡站起来,拍拍灰尘,又若无其事地踱到一件挂在墙上的纯白色长袍面前,伸手指着它。
      店主见了,也“哈哈”地笑着:“小公子好眼力,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是用最上等的蚕丝制成,寻常人家都买不起呢,本想着挂着只做一个招牌!今天既然给小公子看上了,在下就只好割爱了!”
      我见爹爹满脸心痛地掏出身上所有的钱,愤愤地扔出一个怨恨的目光,本以为他不会为之所动,没想到他竟然微微扬起了嘴角——他在笑,他竟然在笑!我气极,又无可奈何,在回去的路上,正郁闷着,看着他已经换上了的翩翩白衣,计上心来。嘿嘿,阿哑你等着吧。

      第二天,当我趴在门口看着阿哑迟迟不肯起床时,我窃笑:成功了。
      当他磨蹭了半天终于踏出房门时,见我一脸得意,只停了一下,又向前走去。我读出来了,他简直想直接用他那怨毒的眼神杀死我。
      当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时不禁有一丝怅然:走那么快……我还没好好欣赏的画在白袍后面的小乌龟呢……嗯……好像,尾巴长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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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一边,伸手在我耳边道:“妹妹,哥哥今天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说完便要拉我走。
      我一听便来了劲,哥哥说的好地方那必不会错。跟着哥哥小跑了两步,忽然想起被我们落下的阿哑,又转回去:“阿哑,好地方,你去吗?”
      阿哑仍旧绷着脸,不说话,摇摇头。
      我伸手一下拍在他脑门:“你吱一声会死啊?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很迷人了吗?”
      他忿忿地瞪着我,涨红了脸,像是遭受了莫大耻辱一般。本以为他还是不会说话,他却大喊道:“不!去!”
      说话了?哈哈,我窃喜,贼贼地和哥哥对视一眼:我赢了。哥哥无奈地动了动眉毛,意思是好吧,我认输。我们这次打赌的内容是阿哑会不会在半月之内说话,想我逗了他十来天,他都惜字如金,原来拍一拍他的脑门便可,哈哈。
      却见阿哑正用探究的目光盯着我俩,我一下拉过他的袖子,转移他的注意力:“本小姐亲自邀请你你都不赏脸吗?那可不成!快,跟我走。哥哥,出发!”他本想挣开,没料到我的力气竟如此之大,一下没挣开还差点摔倒,趔趄之后还是乖乖任由我拉着跑了。
      门口六尺和七尺正抱着一堆书从爹爹书房过来,见我又要出门,咋呼道:“小姐,老爷让你把这些书都看了呢……”
      我恶狠狠地回头:“别吵,给我兜着点,我快去快回!”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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