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繁花落尽》陈小布

14、第十三章

　　结果晚上又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静雅猜测，想必是婆婆同她说的，两家大人知她身体需要调养，都一副劳师动众的样子。她现在也后悔，果然是祸从口出！

　　她只得安慰母亲：“也没什么毛病，已经拿了中药回来喝，很快就调养好的。”

　　“静雅，这可是大事，他们傅家三代单传，你要是不能生下孩子....”聂太太在那边絮絮叨叨。

　　静雅把手机拿开一些，等她那边说够了，复才又贴上耳朵：“我知道，妈妈，我会好好的，我先挂了。”看着旁边架子上那碗黑乎乎的中药，眉头深锁。

　　傅少琛从后面走上来，故意问：“还没喝？”

　　她剜他一眼，端起中药偷偷的浇在一旁的海棠上，药汁一分分的浸润到泥土里面进去。

　　傅少琛大叫：“妈！”

　　聂静雅连忙跳起来捂住他的嘴，低声喝止：“傅少琛，你个大尾巴狼！”

　　傅太太走过来问：“什么事？”

　　聂静雅已经把手从傅少琛嘴上挪开，心下着急，暗暗的冲他眨眼睛。

　　傅少琛笑着说：“刚才那个药...”

　　聂静雅拼命咳嗽。

　　“怎么了？是不是呛到了？”傅太太关心的看着媳妇。

　　“刚才那个药，静雅说太苦了，以后能不能多放点糖下去。”傅少琛笑吟吟的瞅着妻子。

　　“良药苦口。”傅太太拿过放一边的碗，说：“那里还有小半碗，我让刘妈都给你倒来。”

　　等婆婆一转身离开，聂静雅马上哭丧个脸：“怎么还有？”

　　傅少琛慢悠悠的吐出几个字：“自作自受！”

　　她转过头去看着那株秋海棠，傅少琛闲闲的倚在架子边：“你可别再往下浇了，这可是妈的宝贝，要弄死了，有你好看的。”

　　两个人正说着，刘妈已端了那小半碗汤药过来。

　　“我等会喝，先凉下。”这药还没喝，她就觉得嘴里发苦。

　　“少奶奶，凉了就失了药性了，还是趁热喝的好。”刘妈站一旁等着。

　　聂静雅无法，端起碗，皱着眉头一口气喝下。

　　傅少琛眉眼里都是笑，从口袋中摸出一粒糖来：“张嘴！”

　　“还是大白兔奶糖，我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她觉得整个人都甜起来，立马眉飞色舞。

　　“这次的事怎么谢我？”

　　“我会记得给你带生日礼物回来，忘不了你的，傅大哥！”后面三个字她故意说的很重。因傅少琛的生日是一月底，故此她会这样说。

　　幸亏不过就一个疗程十天的药，半倒半喝的，好歹熬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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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静雅下飞机，取了行李出来，一眼就看见等在出口的长风，整个人高大挺拔，像一棵乔木，隔着中间的人流，笑意盈盈的望着她。他赶上几步来，静雅迎面过去，扑进他的怀中。仿似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终于进了港，靠了岸，满心里都是宁静踏实。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很久，她仰起头说：“我好想你。”

　　“傻瓜。”他接过她手上的箱子，问：“累吗？”

　　静雅笑着摇摇头。

　　他牵了她的手，说：“我们回家。”

　　房子不过是小小的一居室，虽然聂家富裕，但是聂长风从来不大手大脚的花钱。况且家中只怕他又出什么乱子，干脆对他实行了经济封锁，如今每一分钱都是靠他自己工作得来。房子小归小，可是布置的很温馨，地上铺着软软的地毯，踩上去，足音都没在其中。阳台上放着许多盆花，玫瑰黄水仙开的正盛，还有一株梅花，修剪的很好，枝头上结着许多小小的花蕾，一点一点的红，衬在阴湿寒冷的天气里，分外的鲜艳耀眼，凭添了几分喜气暖意。

　　外面虽冷，可是房子里一直供着暖气，静雅一进来，就脱了厚厚的外套，聂长风顺手接过去，连同自己的呢子大衣一起挂在门口的架子上。

　　他里面穿着淡蓝色的粗线毛衣，下面是米白色的长裤，皮肤本来白，更透露着温文尔雅的书卷气，星眉剑宇，文质彬彬。他把箱子提进房间去，静雅跟在后面，这套房子她已经来过几次，所以一点都不陌生。她开了箱子把衣服都拿出来挂在柜子里，一转身看到床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副放大的合影，是她夏天过来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拍的。在爱丁堡的海边，穿着同一色系的沙滩情侣服，头发衣服都被风吹了朝一边飘着，他站在她身后，圈了她的肩膀，两个人都笑容灿烂，阳光很好，照片上浮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聂静雅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聂长风端了两杯茶进来，递一杯给她，静雅放下衣服，握了杯子在鼻子底下嗅着。袅袅雾霭散发出桂圆的清甜味，汤色橙黄清澈，静雅知是肉桂茶，问他：“这个是从家里带来的吧？”

　　她在伦敦念过三年的高中，知道这里不可能买得到这个茶，况且这边大都也是花茶和茶包。
　　“可惜是老茶，有点陈了。”他抱着茶杯倚在柜子边，望着她若有所思。

　　她跟在他身后一声声的叫他“二哥哥二哥哥”好像才没没多久，打小她一直都是短发，小时候是童花头，到大点不过是齐耳的学生发，衬的一张圆脸越发的稚气可爱。一直都是他的小尾巴，他去哪，她也跟着去哪，那么粉嫩嫩的一个小人儿，什么要求都让人不忍拒绝。什么时候她就长大了，五官渐渐长开了，褪去了稚气，那样的明媚无双。如今留了长发，更多了几分娇媚动人，双眸灵动似一泓清泉，整个人是一朵娇俏的芙蓉花，从前只是含苞待放，而如今却已完全绽放开来。

　　静雅从箱子底层拿出一包茶叶，送到他面前去：“看，这是什么！”

　　聂长风接过来，是今年的新茶，还是肉桂，两个人望着对方，一起笑。俩人从小一起长大，很多事情很多话根本就不用说出口，彼此心里就已经明了了，是自然而然的默契。

　　聂长风看她衣服都整理的差不多了，问：“饿了吧？我们出去吃饭。”

　　飞了十几个小时，她说：“还真饿了。”飞机上没有什么吃的，况且也吃不惯那些东西。其实飞了十几个小时，本来有些倦，但如今见着他，精神反而好起来。

　　“附近新开了家中餐厅，还不错，我们今天就将就着去那吃一顿。”

　　说到吃，在伦敦读书的那三年，静雅在这上面可真是吃够了苦头。她念的又是寄宿女校，平时在学校里吃的永远是那几样，三明治，炸鱼，炸薯条，要不就是豆子，沙拉，小薯仔。难得周末可以出去换换口味，可中餐厅又让人实在不敢恭维，为着迎合本地人口味都改良过，味道永远不是太甜就是太淡，连辣椒也吃不出辣来。绿油油的参在各色菜里头，倒像是摆设似的。幸亏那时候长风也在这边念大学，周末里她总是去他公寓打牙祭，他烹饪技术非常好，甚至连四川火锅做的也有模有样，为着她，那电磁锅还是不远万里从中国背来的。如果那几年不是有他在英国陪着她，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熬的下去？

　　可是后来到底又跑回了中国，并没有像父母期望的那样在英国念完大学。她对读书永远兴趣缺缺，六十分可以过关的，绝对不考六十一分，不像大哥二哥，从小学到大学都是一等一的荣誉毕业生。这边的冬天雨雾连绵、阴霾潮湿，天气也总是说变就变，往往方才还阳光明媚，转眼就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夜晚又漫长的好像一直过不去，她在这里住了三年，还是没能适应，永远都觉得冷。三年高中毕业，她再也无法忍受下去，正好那时候长风也大学毕业了，两个人就一起回了中国。

　　父亲倒没说什么，因为家中就她一个女孩子，总是宠着她，就是母亲为此还生了很长时间的气，可是到底执拗不过她，依了她的性子随便选了所二流的大学，念了几年她自己喜欢的财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