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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风声鹤唳 ...

  •   颜舜华蓦然想明白,李维信并非试探她的真假。若是要试探她是否是顺天府的那个尚书千金,那他该在两人最初见面之时就试探的!是她疏忽了。

      如此一来,这个李维信从未怀疑过,她就是尚书府的千金。而他会突然提及徐韶,是在生了恻隐之心暗示她快逃,还是有意让她自乱阵脚?若是李维信聪敏,自然是前面所猜。若不是,他存心说出徐韶的字,实则是不晓得她和徐韶是定过亲的!如此一来,他提及徐韶,实则是在让她相信他,他确实是顺天府的人,他是可信的,从而让他接下来的事情会愈发好办些。从来都只有不可信的人,才会竭力让人信他。

      且他并不是去出海的商人,哪里来的那许多宝石?那么,这个李维信,是谁?

      他是谁?谁晓得她被拐带到这一带来了?又是谁会恁般处心积虑地接近她?他有甚目的?她一个孤身在外的女子,又可给她带来甚好处?若是为将她卖个好价钱,大可不必等这许久。若是图男女之事,更不合理。是故,必定是有人让他恁般做。要说是要将她送到哪个官员府上当小妾,亦不大可能。颜尚书虽说只是个礼部尚书,难得的是他有一身清名又好为人师爱举贤任能,在朝中交友甚广不说,还多得同僚的尊重推崇。

      是以,李维信图甚么?

      要知道,若是他不图什么,大可不必虚张声势提起徐韶。这一个个谜团,使得颜舜华坐卧难安。她愈发不晓得,她是该走,还是该留。

      雨声淅淅沥沥,待得李维信再度置办好捎带给他娘子的物件儿时,颜舜华已然伏在床榻上会周公去了。他望着颜舜华所在的客房的门,抿唇一笑,自家乐呵呵地去拾掇行李之类的物件儿。

      李维信虽说性子直,然在外经商这许多年,他能不晓得些儿个中的门道?虽看不破那些专拣着不是本地人的客商坑骗的局,暗地里怎么着也得防上几手罢?

      是以他才将那些个值钱的宝石放在不起眼的木匣内。那个伙计带着人拉出去的,不过是他为家中妻子置办的些须不太值钱但其妻又反复叮嘱了要他典将回去的物件儿,并些可以假乱真的歪劣货。那些物件儿丢了也就丢了,不过少赚些银子,没甚亏损的。

      他看着将将为家中妻子置办的几件顾绣做的衣裳,好不高兴,嘴巴都要翘起来。念及家中总是因长得不大好看相、怕见得人的浑家,这个归心立马就似箭起来。他心内盘算得极好:伙计已然是找不着的,再是答应了老掌柜,他也没甚法子。少不得多赔补几个钱也就是了。他买给妻子的物件儿也已经齐全,明日正好是上路的时候。路上或有些饥民,只消再拿出几十两银子兑散了在路上散给他们便可救他们好几日的饥荒。”

      李维信这厢一边儿盘算一边双眼磊落地看着颜舜华所在的屋子。念及颜舜华今日劳苦,他便去叫店小二弄了几个菜送进颜舜华所住的房里。

      颜舜华被店小二的声音惊醒,看着眼前高大英挺、气质疏朗、似光明磊落的李维信,绷起一张脸,只叫店小二出去。

      李维信瞧见颜舜华脸上的神色不似往日那般和颜悦色,便问道:“摇光今日可是累得紧了?到底该用些膳食。”说到此处他负手摇了摇头道:“不消说得。我那个伙计只怕是回来不得了。咱们明日便动身启程罢。原是我事情多,耽搁了这几日。”

      颜舜华见死死地盯着那被店小二关上的们,又死死地盯着李维信。心中未曾解出的疑团霎时化作无限愤恨难以纾解。这些愤恨像是一团烈火被浇上一桶油,燃烧得愈来愈旺盛,直叫颜舜华的脸也微微地有些红了。这红不止到了脸上,还到了眼睛里。

      她眼中淡淡的血丝让她看起来有种无与伦比的妖异感!

      那厢李维信说着说着就在桌边儿坐下,仍旧还是叹气,说自家不曾考虑得周全,还说必定要将颜舜华周周全全地带回顺天府。

      颜舜华原本有些略微上挑的眼角此刻愈发往上挑了挑,她面上全然没了笑。本就是一副不怒而自威的脸孔,此时怒极之时更显得盛气凌人,一副官小姐的架子摆得十成十地足:“士农工商,商人最末。你是个甚样的人?敢在我跟前儿指手画脚?”

      李维信的眼角动了动,一只手撑在桌上,脸上有些受伤之态:“摇光,你……”

      颜舜华早从床上起来,整个人背靠着墙站得笔直。她居高临下看着李维信,冷笑:“摇光?摇光也是你叫得的?果然是没甚教养的!不说见到本小姐要避嫌,竟还直呼本小姐的小字!你是个甚么样的人?就敢在我跟前儿弄鬼?”

      李维信的嘴张了张,又张了张,终久用尽全身的气力说出话来:“摇光,你,你说甚么?甚么弄鬼?世间本无鬼……”

      他其余的气力,皆用以抑制怒气了。

      颜舜华不待李维信说完,手一挥,将离她最近的木盆狠狠地掀在地上,大声喝道:“住嘴!真个当我不说,就以为我是个傻子?给你脸面你不要,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你们这些个腌臜物儿,真个是我不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就不晓得自家的斤两!轩举是谁?谁是轩举?你也配提他?”

      李维信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脸上开始大汗淋漓,他双目欲眦,死死地盯着颜舜华,随脚一踢将整个桌子都踢翻:“真个当我是没脾气的人?有事便说事,何必阴阳怪气?我是个地位卑贱的商人,你现下还不是要靠着我这个贱商回顺天府?惹急了老子,把你卖进楼子里去接客,看你还是不是如此目中无人愚不可及地自诩为所谓尊贵的官家小姐?说我,你又是个甚么东西!不过也是男人□□的玩物,跟我在这里玩清高装高贵!”

      颜舜华冷笑一声:“你有那个本事么?只你动一动这个念头,必叫你血溅当场!你的那个佩剑,真当我不晓得?不过就是个摆饰!你今日若杀不得我,我必杀你!枉我此前真心将你当做知己好友,你却这般瞒骗于我!”

      李维信听到瞒骗二字时,兀的高声笑起来:“呵!你自诩为官家小姐,自诩聪明绝顶,还不是叫我玩儿得团团转?你们这些女人,都是傻子!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还跟我来这一套?老子随便动动心思就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颜舜华紧握手中的木棒,死盯着李维信,瞧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要叫他有一个疏忽,她便将木棒狠狠地挥在他的后脑勺上将他敲晕。只这般,她才有一线生机逃将出去。

      是的,适才颜舜华是有意摆出官家小姐的架子有意将最难听最恶毒的话说将出来,不过是为了让李维信被心底的怒气冲昏头脑,好叫他露出破绽,使她能一击得中!

      和韦德周旋了近三年,好容易逃脱出韦德之手,却险些被刘四妈带回去做了楼子里的倌儿。好容易搞定了那个老婆子和她的手下,如今又遇到这么个看着良善图谋不轨的奸商!没有任何人来解救她,没有任何人可依靠。她只能,凭借自家所有,爬出一个个陷阱,惩治那些个对她图谋不轨之人。这条路很长,长到她不晓得何时她才能拔掉路上的那些荆棘,回家。

      两个人对峙着。然而,韦德却轻轻得摇了摇头:“不,我怎会杀你?有你在,才会有那滚滚而来的财源。”

      不!颜舜华摇了摇头,将从前韦德狰狞的面孔抛之脑后,直盯着李维信。

      李维信蓦地就不再发怒了。他的脸上又挂出那一副实诚的笑来,声音轻轻地,似古老的诅咒:“我不杀你。你这张脸还看得。将你带回去,脸皮剥下来把我娘子换上,岂不妙哉?你看我,未换脸皮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嫌我丑,连生意都不大和我做,我说甚也没人信,只骂我是臭要饭的。现下么,我说甚你们信甚。多好?要是将你脸皮剥下来把我娘子换上,那我和娘子,岂不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到那时节,任是谁都要夸赞艳羡我们。等我银子赚得足了买个散官当当,我和娘子就是官老爷官太太。遇着灾荒年的时候再给那些个难民施些粥、派些米粮,那些往日不把我放在眼里的贱民都要对我感激涕零!而你!你们这些向来看不起我们的人,都是路边的丑八怪!就是一个乞丐,也要唾弃你们。”

      他这厢说着,那厢一双眼睛愈发炯炯有神,好似已然看到他所思所想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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