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马种田记》娜芙蒂蒂

53、第五十二章 隐瞒

　　娜奥比的画没完成时一直用一张细棉布盖着，在终于完成时看到的人都不免有片刻的失语状态。

　　莱迪被画成了狄安娜女神的形象，画中人穿着纯白的图尼卡，银色的凉靴，背着白色的鹿角长弓，腰间的箭觳中插着一把水晶样的箭，黑色的长发用银镶钻石的发箍箍起。有几缕垂到颊边，修长健劲的身材半似少年，半似少女，背景是深蓝的天空上一轮皓月，美丽的灌木丛中开着各种奇异的花朵，一只白色的小兔子在女神脚下，毛茸茸的身体似乎在发抖，而女神清丽俊美的脸上露出警惕的神情，一只带着金丝编织的露指手套的纤手正准备把弓取下射杀胆敢偷窥的凡人。

　　莱迪怔怔看了一会儿，突然抱住娜奥比重重亲了一口，随即大喊着：“妈妈，妈妈，快来看！”达乌和阿贝他们呆呆欣赏着，阿贝惊叹，“神啊，祝福这幅画了啊！”

　　季丽安看到时也呆住了，她看了许久，郑重地说，“娜奥比，你真了不起！”这幅画立刻被挂在神龛旁，下面奥涅还放满了鲜花。

　　娜奥比惊觉自己还是画得过分好了，后世的技法比古罗马时代要讲究得多，透视关系和色调阴影等概念在那时只是有个雏形，尽管好的画师也是很出色的，但没有人能画的这么细腻动人。

　　晚间贝拉米看到这幅画时，他也是半天没有说话，然后笑着对娜奥比说，“太美了，我们应该为这幅画感谢阿波罗，一定是他的暗中护佑才使娜奥比画得这么好。”他考虑一下，“这幅画既然是属于莱迪的，就不要挂在这里，挂在你们的房间吧，狄安娜女神是处女的保护神，会保佑你们的。”

　　晚上临睡前，贝拉米轻轻对怀中的季丽安说：“你告诉娜奥比，今后不要随便给别人画画，这是神赐的才能，不要轻易使用。”季丽安不解的看着他，他叹息一声，“你听过阿拉克涅的故事吗？一个凡人拥有媲美神灵的能力不见得是吉兆啊。而且娜奥比还这么小，这件事不宜宣扬的。”

　　传说阿拉克涅是极擅织布的女孩，她的高超技艺激起了雅典娜的好胜心，雅典娜女神于是来到人间，要和阿拉克涅一比高低，当然女神获胜了，阿拉克涅却高傲地不肯认输，女神气愤之下把她变成了蜘蛛，罚她永世织网。

　　这个故事其实很有问题，存在“为神明讳”的元素，比如，阿拉克涅为什么不肯认输？难道仅仅是因为傲慢吗？女神据说织的是大地和植物，海洋船舶，而阿拉克涅织的是战争和争斗，女神最后把布扯碎扔到阿拉克涅的脸上也不见得是胜利者的表现，更遑论把对手变成蜘蛛是否公正了。

　　其实，这个故事告诫的是，招来地位高于自己的神明的妒火，对凡人是不利的。

　　娜奥比是不用解释的，她明白这个道理，前世她看的太多了，一个女孩读博，本来很受导师赏识，但有一位很有背景的师姐怎么看她都不顺眼，最后导师从中斡旋，她在家里整整用了一年时间译著了一本工具书，署了师姐的名字，路才算走顺，没办法，谁让师姐有势力呢。

　　人啊，能低调就不要高调。

　　这个夏天似乎无尽的长，娜奥比想起有一种绣球花叫做“无尽夏”，大团大簇的开放，浅紫、绯红、雪白的花球开得炽烈而绝望，好像生命中只有一个夏天。生命如此漫长而又短暂，在长夏将近时，朱丽叶夫人去世了。

　　葬礼盛大而庄重，由夫人的侄儿凯撒承办，在长长地送葬队伍经过罗马广场时，围观的群众惊愕而又激动地发现，队伍中有人抬着马略的塑像。

　　这么多年来，自从苏拉开始掌权，就再也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马略，群众的低声议论如同吹过树梢的风一样掠过，大家惊异的表情下隐藏着期盼和兴奋，平民已经被压制的太久，只要一个火星，就能燃起熊熊火焰，凯撒在广场庄重而又平静的演讲，颂扬自己的姑母作为尤里乌斯家族的女性那贞洁而又勇敢地一生，虽然他没有半个字提到马略，但所有人都想到了朱丽叶夫人的丈夫——伟大的马略，以平民之身率领军队拯救罗马的统帅，以一己之力代表平民与贵族集团抗衡的领袖，他被忘恩负义的罗马人赶到非洲，归来后愤懑逝去，从此罗马落入独裁者之手。

　　与马略派立场不同的贵族也有不少到场，他们站在离大众稍远的地方，心情复杂的看着队伍，天上开始下雨，这是今秋的第一场雨，在燥热的夏天终于让人透一口气，但在场的人没有慌张离开避雨的，大家在雨中静静伫立。

　　一位身材高挑的贵妇，穿着白色希腊式长袍，面纱下是一张富有个性的面孔，她极引人注目的侧身骑在一匹白色骏马上，被几个骑马的青年簇拥着。和她并鞴的是新当选的护民官克劳迪乌斯。

　　“克劳狄乌娅，你觉得凯撒下一步会竞选大祭司吗？现在的库鲁西阿斯据说也撑不了多久了。”

　　克劳狄乌娅面纱下的唇角一挑，她的嘴唇特别美丽，工整的线条如同雕琢出的，嫣红的唇色在薄纱下隐隐浮现。她扫了弟弟一眼，“凯撒一定会竞选大祭司，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终身服务，在罗马广场有官邸，任何官员都要经过大祭司的占卜祝福——这是凯撒的第一步，你决定要站在他这边啦？

　　克劳迪乌斯露出一个看上去很天真的笑容——他就是靠这种笑容得到了很多贵妇的青睐，“亲爱的姐姐，我已经没得选了，我现在是平民派，只能走到这边了。”

　　“凡事有利必有弊，”克劳狄乌娅皱了一下眉，“你放弃贵族身份，凯撒已经明确拒绝了你做他的女婿，小尤利娅必须嫁一个贵族，尤里乌斯家族的女子，一定会缔结麦饼联姻。”

　　“其实有更好的法子，听说凯撒的夫人快去世了，我最亲爱的，您可以自己缔结这桩婚事啊，和您那位热衷赛车的阿尔克涅斯离婚好了。”克劳迪乌斯用金柄的马鞭轻轻敲着鞍桥，“凯撒负债累累，不会拒绝您这样一位出身高贵，嫁妆丰厚，才貌双全的女子。”

　　在越来越紧密的雨丝中，送葬的队伍缓缓向城外进发，这支队伍中除了马略家和尤里乌斯家的亲戚友人，还有很多马略的老兵，一些平民也在默默加入，使得队伍非常壮观。

　　在已经荒圮的城墙上，一抬华丽的轿子里，富尔西亚静静看着这支队伍，走在凯撒身侧的贝拉米偶尔抬眼，看到了她，他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富尔西亚握住拳，指甲掐进手心里，她已经分不清自己为什么看到他就会失态了，是受到漠视的羞辱？还是求之不得的逆反心理？抑或是别的什么？但有生以来，她从未这么恨一个男人，也从未这么想得到一个男人，她想要他臣服在自己裙下，想用手指紧紧抓住那高傲的头颅上黑色的卷发，想咬他强壮漂亮的脖颈，想死死抱住他高大的身躯------

　　如果不能得到这一切，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毒蛇的毒液浸泡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