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马种田记》娜芙蒂蒂

44、第四十三章 订婚和葬礼(补完）

　　加布里在烤炉前挥汗如雨地烤着蛋糕。他出神地盯着火焰，似乎一点也觉察不到自己已经全身透湿，其实他心里一片茫然，只是无边无际的难过。

　　是的，烤炉里的蛋糕是塞尔维乌斯家定制的，为了晚上的订婚仪式——娜奥比的订婚仪式。加布里早就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是存有一丝侥幸，茫然的侥幸，就是为了安慰自己。

　　昨天，他看到卢修斯回来了，但是没想到，今早塞尔维乌斯家里的甲虫就来订了蛋糕和各种糕饼。

　　“我们的娜奥比小姐和卢修斯少爷今晚订婚，”甲虫气喘吁吁地说，“大人请吉伦纳老板今晚务必出席，我还要去请别人------”

　　他跑出去匆匆去别家送信，吉伦纳老板顾不上呆若木鸡的儿子，也出去打听详情，加布里发了一会呆，机械地开始干活。他指挥奴隶清理烤炉，打扫地面，亲自跪在地上擦刚刚铺好的地板——特制的石质地砖上画着各种水果和点心的图案——娜奥比说过，干净的面包房会让顾客更有买东西的愿望。

　　他用火镰打火点燃干蘑菇烧起烤炉里的柴炭，可这个从他五岁起就每天重复的工作今天怎么也做不好，火镰和石英石撞击的火星在他颤抖的手里四散掉落，好不容易才引燃火，却呛得他流出了眼泪。

　　吉伦纳老板回来时加布里正在揉面团发酵，他同情地看了一眼低头揉面的儿子，“塞西丽去过塞尔维乌斯家了，季丽安夫人请她为娜奥比赶制今晚的长袍和面纱，昨天卢修斯回来后连夜决定今天订婚的，因为卢修斯的父亲已经不行了，要马上订婚让他安心。”

　　门外传来一阵阵吵杂，是承办宴会的厨师和送来鲜花水果的商人，经过面包店，前往塞尔维乌斯家的宅邸。

　　傍晚时分，宾客们已经齐聚，贝拉米和卡西乌斯的战友们，生意伙伴，邻居，都面色凝重的聚集在后宅的神龛前，大家站在柱廊下，静静等待着仪式开始。

　　卡西乌斯倚在一张长榻上，他高大的身体已骨瘦如柴，但脸色病态的红润，眼睛炯炯闪烁，卢修斯穿着白色镶紫边的托加，看上去已是成人模样，贝拉米严肃的站在神龛前接过卢修斯送上的白色羊皮，两人开始立誓。

　　没有欢笑，没有喧嚷，当翁婿二人的誓言立罢，大家仍沉默着，只能听到夜风吹动廊下的青铜风铃的声音。

　　马尔库努斯抱着娜奥比走到神龛前，娜奥比穿着浅紫色的袍子，头上蒙着白色带花边的头纱，腰里束着白色的丝绸腰带，腰带上别着小小的玫瑰和勿忘我花束。她站到地上后抬起眼睛看着父亲贝拉米朝她轻轻颔首，她转身看着卢修斯。

　　卢修斯沉默着拿出一枚铁指环，抓住娜奥比的手给她戴上，指环太大，她的手太小，竟然掉落到地上，众人小小骚动了片刻，很快有人捡起指环，交给卢修斯，卢修斯再次给娜奥比戴上，娜奥比握住拳头，背到身后。

　　贝拉米把娜奥比带到卡西乌斯榻前。娜奥比捧起卡西乌斯的一只手，轻轻吻了一下那只曾经那样有力的大手，卡西乌斯微笑着抚了一下她的头，低低地说：“好孩子。”他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

　　卢修斯站在娜奥比后面，看着父亲，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场荒诞的梦，他的父亲，如同赫拉克勒斯一般勇武的父亲，现在却虚弱的躺在那里，连起来祝福儿子的力气都没有？

　　天气开始变得燥热，没有更多的时间来举办悼念的仪式，在半夜时，前庭已经变成了停灵之地，大束大束的玫瑰堆放在灵床周围，散发着浓烈的香气，贝拉米请来的灵师已经为卡西乌斯清理停当，涂好香膏，穿上了白色的托加，卡西乌斯面容安详，静静躺在灵榻上。

　　娜奥比已经换下衣服，穿着白色的斯托拉，蒙着头坐在卢修斯旁边，她听着火把发出的哔剥哔剥的燃烧声，恍惚中似乎回到前世，苏曼曼十二岁时她的父亲苏副师长出车祸去世，她和哥嫂一起守灵，当时她受的打击太大，一切都恍恍惚惚，哭得半昏，嫂子一直抱着她，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永远记得的是巨大的灵堂里惨白的灯光，堆到天花板的花圈和花篮，还有夜深时几个叔叔围着哥哥喋喋不休要求回老家再办丧事的声音——他们想收唁金，后来又说让哥哥掏钱买祖父的老宅------

　　卢修斯好在不用受这份罪。但他太压抑了，娜奥比回想，他没有哭过，也没有掉眼泪，一直麻木地听从指挥，他这样是不行的。

　　凌晨时分，娜奥比实在支撑不住，她轻轻拽了下卢修斯的衣襟，“卢修斯，这里只有我们俩了，你哭吧，别忍着。”

　　卢修斯没有任何反应，他站起来走到前庭的天井下，看着父亲的遗体，清晨的露珠渐渐在他头发上凝结，滑到他的肩头。

　　娜奥比怯怯地走到他的身旁，拉住他的手，“卢修斯，你哭吧。”

　　他做了一个后来让自己后悔的举动，他粗鲁地甩开她的手，说：“你回后面去，你不应该在这儿！”

　　娜奥比呆呆站了片刻，她觉得自己应该体谅卢修斯，他刚成了孤儿，但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为了他，也为了自己，但她不能立刻离开，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这时在书房商议的贝拉米和几个战友走了过来，她用斯托拉蒙着脸，静静退下去了。

　　她累到极点，但不知为什么，躺在床上又睡不着，听着旁边床上莱迪的呼吸声，她悄悄流着眼泪，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因为天气一天天燥热，所以只能停灵三天，在第二天时，克拉苏亲自来慰问，他带来了十三军团的财务官，当场宣布了卡西乌斯的遗嘱，在遗嘱中，卡西乌斯将自己的不动产及收益留给了卢修斯，把他存在财务官那里的薪金和利息留给了十三军团，他委托贝拉米和克拉苏做自己的遗嘱执行人。

　　克拉苏当场宣布，他将捐出与卡西乌斯相同的钱给军团，并且将卡西乌斯服役期满应得的土地送给卢修斯，本来服役期满的老兵所得土地大多都在外省，但克拉苏为表示对卡西乌斯忠诚和勇敢的敬意，特地将原本自己名下的一块罗马近郊的土地换给卢修斯，这块土地与贝拉米的农庄毗邻。

　　卢修斯机械地吻了克拉苏的戒指表示感谢，克拉苏按了一下他的肩膀，和蔼地说，“孩子，记得我是你的朋友。”

　　执政官的到来使卡西乌斯的葬礼趋于完美，在抬灵柩出城时，跟随的队伍长度令人吃惊，卡西乌斯的老战友和十三军团的手下，他的房客和贝拉米的生意伙伴，长长的队伍引得爱凑热闹的罗马人纷纷围观打听，“这是哪一位大人物？”

　　在经过广场时，贝拉米做了演讲。

　　“我听到很多可敬的公民在问：‘躺在灵柩上的是哪位仁人君子？为何有这许多体面的公民为他哀悼叹息？’诸位，这位勇敢正直的公民卡西乌斯正是你们中的一员，他少年时经历坎坷，全靠罗马诸君扶助成人，他以公民身份入伍，身无分文、伤痕累累，凭一颗爱国之心拱卫罗马，与战友一同击败辛布里人，保卫了罗马的自由，他南征北战，立下战功，在独裁者血洗罗马时，他不愿跟从，宁可流亡，而当罗马需要他时，他又披战袍，为国捐躯。

　　卡西乌斯是一位普通人，他又是一个伟大的人，他的伟大，正如诸位之伟大——拥有自由的灵魂和意志，拥有朴素而正直的见识，拥有勇毅而果断的判断——这是罗马公民的伟大，我但愿自己和每一位公民在路途终点时，都能如同卡西乌斯一样，身披托加，无愧于公民的称号，说，我生长于斯，耕种于斯，战斗于斯，长眠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