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不会怎么去爱》蔚未未

24、意外的旅行

　　早上，周末没有什么安排的我在房间和客厅间不停的穿梭，或许由于昨晚因为微电影比赛的事和崇黎闹的矛盾，让我感觉此时我和他之间保持的安静总有股尴尬的味道，但是经过一晚的冷却，我想跟他求和的念头已经从无到有，再到此时的强烈，但活要面子死受罪的个性却让我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这样的自我纠结一直持续到中午。

　　待一起吃过午餐，崇黎开始收拾仪器，看得出来他准备出远门，因为连装着洗漱用品的收纳袋也被放在行李当中。
　　“要出远门吗？”
　　我还是主动迈开了第一步。
　　他点了点头，继续收拾着行李：“我姑姑的陶艺馆下个月成立十周年，要我给她拍一个宣传纪念片。”
　　“陶艺馆？在哪儿？”我带着惊讶的语气问道。
　　“江西景德镇那边。”

　　而得到这样的回复后我内心开始微微的激动，对那个闻名世界的瓷都我早就好奇不已，一直期望能一睹真容，可惜心里想去，却从未真正放到行程当中来过。
　　“能带我一起去吗？”
　　他短暂的沉默后带着不确定：“我不是去那边玩的。”
　　“当然，我也不是去玩的，不过一路上你总也得需要一个帮忙拿仪器的人吧？”
　　就在我为自己找了一个跟去的好理由时，他再次的沉默让我开始害怕落空起来，我带着近圆并且恳求的眼神望着他：“拜托，拜托，我一定不给你添乱。”
　　而见拿我没辙，他点了点头：“那赶紧收拾一下行李吧。”
　　“给我五分钟！”我像风一向跑进了房间，而这场不在我计划之内的旅游还没开始，就给我带来了别样愉悦的心情。

　　在去往景德镇的路上，崇黎第一次跟我讲述了关于他家人的话题，原来他姑姑和姑父之间的爱情故事就像一部浪漫的小说。
　　起初，崇黎姑姑因为对陶艺特别感兴趣，于是在某个秋天独自一人来到景德镇，想到这个拥有千年历史的瓷都拜师学艺。
　　那时崇黎姑父只是一个瓷器馆的瓷工，拥有卓越瓷艺的崇黎姑父很快就俘获了崇黎姑姑的心，而这个来自大城市，身上透露着不俗气质的美丽女孩也很快让崇黎姑父坠入了爱河，两人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仅仅只用了一周的时间。
　　尽管崇黎的爷爷奶奶对这份距离千里的爱情一直加以阻挠，但两人因为陶艺而结下的情缘让两个家庭地位悬殊的两人越加坚定，而在和家庭传统观念的顽强对抗下，最终他们收获了爱情。

　　结婚不久后他们成立了一个陶艺馆，因为崇黎姑父卓越的瓷艺，加上学商科出身的崇黎姑姑经营有道，两人的陶艺馆经营得风生水起，从十年前的家庭式作坊，到现在的工厂化经营，他们不单收获了爱情，更收货了梦想和财富。
　　听完崇黎姑姑和姑父的爱情故事后，对自己爱情突增的伤感让我忽然感慨起来。

　　“这样的爱情多好，开头艰难，可结局是好的，就算有其他因素干预，他们始终都能坚定的在一起。”
　　听完我的感慨，崇黎只是浅笑着表示了默认。

　　接下来车内开始了长时间的安静，崇黎的车在依旧高速东路上匀速南下，我一直望着车窗外视野范围内的最远处，车内时而抒情，时而忧伤，时而动感的音乐牵引着我心情的变化，我想我是喜欢旅途的，喜欢这种时时刻刻都在去目的地的路上，因为沿路的风景我都能一览眼下。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黄昏，这时候静谧的落日给这个南方小镇笼罩上了一层恰到好处的神秘，当我们的车还没停下来，老早便能看到前面不远处那个路口，崇黎姑姑正站着等候。
　　尽管隔了些距离，可那个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被我敬佩得一塌糊涂的女人果然拥有着没让我失望的气质，她精致得体的穿着具有当地特色的服装，一席秋裙直到脚踝，尽管青春已去，可娇好的容貌还在。

　　当车停下来摇下车窗，她令人舒适的微笑马上占据了我的视野。
　　“一路上辛苦了吧？赶紧进屋去吧。”
　　崇黎姑姑家并未在景德镇的街上，而是出于郊区之外，相比现代化给这个古镇带来的热闹，这边明显静谧了许多，因为到姑姑家的小路不足以让崇黎的车通过，所以接下来几十米的距离我们只能步行过去。
　　我和崇黎马上下了车，我带着友好的笑容，表达着对崇黎姑姑初次见面的问候。
　　“姑姑好。”
　　“这就是楠楠吧，听小梨子常常提起你。”姑姑依旧笑着令人温暖的微笑。
　　“小梨子？”我吃惊的眼神在崇黎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后再次望着姑姑。
　　“你不知道吗？这是他乳名。”姑姑的笑更加深了，用手爱抚的摸了摸崇黎的头：“快七年没见了，我的小梨子真的长大了。”
　　当我想到一向冷艳到底的崇黎原来还有这么一个跟他不太搭调的乳名，这个意外到来的绰号让我有种很想好好羞辱他一番的冲动，我努力的克制住想笑的情绪，可这一幕却被崇黎看到了，他憋红着脸拿起几袋行李后先走到前面去了。
　　姑姑忙帮我提着行李，几十米的距离之内，姑姑又跟我讲了好几个关于崇黎小时候的故事，比如说六岁的崇黎还尿床，十岁的崇黎还不敢一个人睡，这一桩桩事情都听得我不亦乐乎。
　　“天呐，真的吗？崇黎，你不敢一个人睡是因为怕鬼吗？”我在他身后冲他喊道。

　　最终崇黎在实在没法忍受我嘲弄的情况下回头冲我们说了一句‘我口渴了，先进屋了’后便先自己一个人快步的走了，而姑姑笑着对我小声的说道：“他很怕黑，鬼就跟不用说了，在他上初中之前都是我带着他睡。”

　　饭桌上，我见到了爱情故事的男主角，崇黎姑父。
　　当时他从外面而来，黝黑的皮肤下是精致立体的五官，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俊秀的少年，他白色的大褂上和手上都沾满了泥浆，在洗完手并且脱掉工作服后，他带着朴实而真诚的微笑坐到了饭桌前。
　　“小黎，这位美女是谁呢？不给姑父介绍一下吗？”
　　“姑父好，我叫晟楠，是崇黎的朋友，这次过来拍摄宣传纪念片来给他做助手的。”
　　在崇黎开口之前我便自报家门，而这样的热情也引起了姑父的回应，他顽皮的笑着向一旁的崇黎使着奇怪的眼色。
　　“是朋友还是女朋友？早听你姑姑说你交女朋友了。”
　　“姑父你误会了，他女朋友现在在英国，我们之间就是朋友关系。”
　　我马上解释着，只是一旁的崇黎好像对我和姑父之间的谈话并不太感兴趣，因为马上他便对姑父转移了话题。
　　“宣传片我准备按两部分来拍摄，第一部分是瓷器制造生产的过程，第二部分是关于瓷文化的宣传，其中包括我们这个陶艺馆的成长历程，并且适当镶入当地民风习俗和历史文化。姑父，你看这样可以吗？”
　　姑父笑着摇着头：“这就是你们专业领域的东西了，我是个乡巴佬，这方面一点都不懂，都听你的。”
　　“采集黏土的地方离这里远吗？”崇黎问道。
　　“有点远，还在离这里十多里的山上，要过去的还得租辆三轮车过去，轿车过去不太安全，也不方便。”
　　“那我们明天上午就先去那边拍摄，麻烦姑父给我们租辆车。”
　　姑父点了点头：“这个没问题，不过前两天这边刚过雨，山里路不太好走，要不我派两个人跟你们一起去，这样安全妥当一些。”
　　崇黎摇了摇头：“不用了，两个人够了。”
　　一旁的我默默的吃着饭，对崇黎做的决定只能全权默认，因为作为一个称职的助手，听从他所有的安排便是我的职责，而也是我跟来的理由。

　　晚饭后，姑姑为我们已经收拾好了客房，听说这是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的古宅子了，崇黎说是姑姑他们从当地一个曾经是大户人家的手里买下来的，尽管几百年来经过了无数次翻新维修，可雄厚的历史感让这座古老的宅子充满着神秘的魅力。
　　我和崇黎的房间只隔了一层墙壁，在房间的这头只要安静的听，就能听到他房间产生的动静，姑姑和家里做事的阿姨依旧在忙上忙下，一下子为我们送来干净的被褥和需要的日常用品，一下子送来饭后甜点和热茶，总怕怠慢了这远方来客似的，而这样的热情也让我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失去了最后一层的戒备。

　　晚上，姑姑要崇黎带着我上景德镇街上去逛逛，她说那边热闹，在旅游业已经被开发的这个古镇上有很多新兴的洋酒吧和各式各样的商铺，是我们年轻人喜欢的。
　　崇黎默许了，他点了点头，于是我便跟在了他的身后，在去往景德镇街上的路上我问道。
　　“崇黎，姑姑在这边生活多久了，为什么她说七年没看到过你？难道她平常过年都不回上海的吗？”
　　“不是她不想回，而是不能回。”
　　“为什么？”
　　“当初我爷爷给姑姑老早就定下了一门婚事，对方是政府要员的儿子，如果姑姑不答应那门婚事，爷爷就不能得到政府一个庞大的建设项目，有种婚姻叫政治联姻你应该听说过，姑姑为了自己的爱情，跟家里断绝的关系。”

　　崇黎的回答让我充满着意外，而尽管我知道姑姑与姑父之间的爱情实在不易，可若是真像崇黎说的这样必须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姑姑的遭遇却有些让我心酸起来。

　　“可最后姑姑还是没有嫁给那个政府要员的儿子，爷爷奶奶为什么就不能选择接受？为什么一定要弄到让所有人都不幸的地步？”
　　“在我们那样家庭的人看来，什么是幸福？什么是不幸？不幸的是没有财富和权利，而不是没有爱情。”
　　不知为何，仿佛组成他那句话的每个字都竖起了尖锐的刺，刺得我生疼，我的脚步停了下来，望着他的背影。
　　“你也会那样认为吗？因为你也是那个家庭的人。”
　　而他也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望着我，眼神里透露着让我能宽心的微笑，就算笑容很淡，可却把坚定表达得那么尽致。
　　“所以我搬出来了。”

　　景德镇街上的夜晚果然热闹不凡，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具有古朴气息的街道上却亮着现代化的各种霓虹灯招牌。
　　在一个摆满瓷玩偶的摊位上我停了下来，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已经被我遗弃掉的瓷偶，我停下的脚步引起了崇黎的注意，他也靠了过来。
　　“崇黎，这个跟秦焕之前送我的是不是一模一样？难道他也来过这里？”
　　他将目光停留在那个瓷偶上，好像眼神在那么一刻有些恍惚，可却又让人很难察觉。
　　“或许吧，不过中国这么大，这样的瓷偶到处都有卖。”
　　“这是我祖传的手艺，整个中国也只有我做这种手工瓷玩偶，其他地方是没有卖的。”
　　摊位老板自豪的反驳着崇黎的话，而老板的话让我验证了之前的猜测，可就算得到了猜测当中的答案，除了再多看那对瓷偶几眼之外，如今的我也没了多余的感概，只是觉得巧合而已。
　　我伪装着无所谓的笑望着身旁的崇黎：“你看，我没猜错吧，原来他真的来过。”

　　在和老板道别后，我继续往前走着，崇黎一言不发的跟在我身后，除了偶尔我看上了哪个好玩的玩具或是漂亮的首饰询问他意见时，他会点头或摇头之外，他一味保持着他寡言少语的作风。

　　回姑姑家的路上，夜已经全黑了，带着刚刚收获的那些新样的东西，我和崇黎安静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崇黎拿出了手机，他的脚下是黑的，可我的脚下却是亮的。
　　我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在我同样为他照亮他脚下的路时，他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崇黎，如果我能一辈子拥有你和米优，那么就算失去秦焕又怎样？所以请答应我好吗？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在黑夜中做对方的光。”
　　他微微扬着嘴角：“我答应你，只要我在的夜晚，都做你的光。”
　　“一言为定？”我拿出右手，做出拉钩的手势。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