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爱的这些年》住在阳台上的女生

6、时间不是冲淡了疼痛，而是尘封了回忆（二）

　　六月好不容易才从系主任那里磨了几天假，但是心里很惭愧，以前不想上课了，总想着老师应该感冒一下或者有点事情，总之就是耽误了不能来上课。但是，不管初中还是高中甚至到了大学，她遇到的老师没有一个不敬业的，感冒了都是撑着来上课。但现在轮到自己当了老师，前几天是因为生病，现在又是要参加婚宴，理由这么多，目的通通指向请假，自己都觉得脸发烧。亏得张毓愿意替自己上课。如果还得缺课，那她更是心里不安了，她想着回来要给张毓买好多东西，不然就太不够意思了。
　　六月刚出机场，就看见韩尚和清欢在那里接她。好多年没有见了，一下子六月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明显韩尚和清欢不这么想，清欢一下子扑过去抱住了她。六月越发的觉得惭愧了，如果清欢知道自己惦念了她这么喜欢的人好多年，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做。不过好在自己迷途知返了。
　　“要不是蒋赢被他爸逼着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们还不知道你竟然呆在那里。”
　　鸟不拉屎？应该没有那么夸张吧。或许这就是她没出息的地方。满足于现状，不过这也好，知足常乐。
　　“人家都是越来越往大地方跑，你倒好，越来越往小地方躲。”
　　“据说女人老了大都会有唠叨的毛病。”六月用同情的眼光看韩尚。
　　“她一遇到你，就变成妈了。”然后朝六月耸了耸肩。满眼笑意。
　　六月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爱一个人，如果当他变成一个更好的人，你总会觉得欣慰。就好像一直是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一样的感觉。这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
　　“走，你住我家。”清欢从六月怀里出来，转身就要拉行李。
　　“哎哎哎，等会。”六月使劲拉住行李箱。“莫不是让我住你们新房？”
　　“是啊，我还没住进去呢。先便宜你这小蹄子了。”边说边捏六月的脸，清欢捏六月的脸，那时她高中就养成的习惯。那时候六月不像现在一样苗条，是一张大饼脸，带着婴儿肥。基本上每个人见了都忍不住捏一下。
　　“不用了，我住酒店就可以了，反正首都的酒店我还没住过呢。住人家新房我怕天打雷劈。”
　　“你来了怎么能让你住酒店呢？”清欢不依。
　　韩尚在一边看不下去这两个女人因为完全没有必要的话题争下去。“杨欣知道你来，所以早早在家做饭等呢，想让你试试她的大厨级水平。我们先去那里，等所有人到了，然后再决定六月住哪里，好不好？”
　　两个人一起点了点头。上了车，清欢急着和韩尚斗嘴，六月相反可以安静下来。外面是车流，街上熙熙攘攘。道路两旁都是一幢幢的高楼。六月觉得陌生，自己对这样的突兀已经陌生了。而自己最好的朋友他们全都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
　　当初一起的时候，六月和杨欣关系最好，包括杨欣喜欢章君，但是章君却喜欢清欢的时候，六月一直安慰杨欣，那时候，六月记得杨欣叛逆，章君对她不理不睬，她也自暴自弃，一个劲的伤害自己。晚上喝酒喝到烂醉，被学校老师发现，一晚上的教训。还有那时候学习落下很多，明明自己擅长文科，但她愣是跟着章君去学理科。明明数理化得一塌糊涂，还是去自找罪受。考不好。被老师冷嘲热讽，她也无所谓，章君对她爱理不理，她撕心裂肺的哭，酣畅淋漓的痛，然后继续像一块牛皮糖粘着他。没想到，到现在，她还是粘着章君，没有死心。爱一个可以让我们变得怯弱，但也有可能让我们更加勇敢。
　　“那杨欣和章君怎么样了？”六月突然问。
　　“还是那样，每一对恋人都有自己相处的独特方式，但是杨欣和章君无疑是独特的一对，相爱的时候蜜里调油，恨不得抱在一起死去，吵架的时候又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最近属于剑拔弩张的地步，你不要踩雷区。自己悠着点。”清欢提醒。“不过你放心，不管杨欣做的对错，我都无条件的支持。因为我深信，男人，就是一种不靠谱的动物。”说完扬扬头，挑衅的看了一下韩尚，韩尚抬头看了一下镜子里的两个女人，无可奈何的摇头。一下子就成不靠谱动物了。或许她们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善变。
　　低低的叹息一声。女人切莫集体放养，否则，一定能翻出风浪来，一个女人是只温柔的小绵羊，但是两个女人放在一起就是两只张牙舞爪的母老虎。
　　车很快就开到了杨欣的家门口，杨欣的公寓是章君买的，在北京寸金寸土的地段，但是不大，两个人住足矣，但是一下去这么多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六月一进门，就被杨欣给了个熊抱。“胖妹妹，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也是这一副德行。”六月生生的接住她的热情。杨欣看见后面的清欢和韩尚，让开了路。让所有人进来。
　　进屋的时候，看见桌子上一进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干烧鱼翅、糖酥鲤鱼、龙井虾仁还有一个紫菜汤。六月只认识这四道，因为她只爱吃这几个。六月着实想不出来，当年誓死不做家庭主妇的人，现在炒菜洗碗坐起来一件比一件顺手。看来，这人的话是不可以相信的。
　　“还有几道菜，马上就好。”说完杨欣又自己忙去了。
　　不一会儿，章君就来了。工整的西服，六月印象中他就一直是不怎么开玩笑，做什么都很认真。他见六月，礼貌的笑了一下。
　　杨欣见他回来，立即殷勤的过去拿衣服，他也没有推辞，感觉就像两个人老夫老妻很多年，六月看着杨欣满脸满足但是章君却无所谓的样子感觉到有点心酸。人容易错把别人的赐予当做理所当然，这么多年杨欣在他后面穷追猛打，他一定也以为习惯了。所以毫不在意。心安理得的享受。
　　六月诧异的是蒋赢也来了。开门的时候看他风尘扑扑，看上去很忙也有点疲累。
　　“蒋赢这是刚辞了美人吧，六月的面子大啊，一般我们都是见不到蒋赢的。”韩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六月只觉得岁月给予人的可能性太多，导致人们都变了。章君那么凌厉的人变得温润安静，而韩尚那么彬彬有礼的人相反开朗了。而蒋赢，在腹黑这条路上一往无前了。
　　杨欣看了蒋赢一眼，然后轻哼一声，就转身入了厨房。
　　吃饭的时候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六月感觉好多年不见，再见了是那样的让人感动。她有过很多的同学，有过很多的朋友，但是他们对她来说却是最特别的，没有缘由。
　　“为我们重新聚在一起干杯。”杨欣话还没说眼泪就留了下来。然后急忙拿手擦。但是由于刚刚切了辣椒和洋葱，于是泪流的更厉害了。“对不起，最近写一个悲情小说，感情太丰富了。一不小心就触景生情了。见谅。”完了就跑进洗手间。
　　六月知道，她心里一定有别的事情。但是仍旧是跟进去，看她怎么样了。
　　杨欣当年去学理科，但是那个理科她真是不会，但是她必须硬撑着，于是便开始四处补课，结果碰上一个色狼老师，差点被侵犯。杨欣逃出来之后就再也不想这事情了，结果高考的时候弃考。轰动一时。后来，就做了一个作家，靠一些闲散文字为生。这是以前六月就知道的。那个时候她们两个时常联系，有时候，她去贵州，云南都会给六月一个电话，然后骂章君，因为每一次她感觉坚持不下去了，就一个人去四处流浪，等想他了，再回来。六月一直只做倾听者，不对她的感情指手画脚。好不好对不对，只有体验的那个人知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是最近这几年两个人没有任何联系。
　　六月有时候忍不住想骂她，实在是太卑微了。六月当时就觉得宁愿高傲到发霉，也不要去这样将自己的尊严踩在他人脚下。但是自己也明白说起来是一套，做起来永远没有那么简单。
　　六月跟进去的时候，杨欣正对着镜子发呆。
　　“等韩尚的婚礼完了，我们去西藏。”她洗手，烘干。
　　六月说好，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去把这顿饭吃完。
　　六月最后住在了杨欣家，她们终于可以好好聊聊了。晚上的时候，六月和杨欣挤在一张床上，杨欣在那里唉声叹气。
　　六月问：“怎么了？”
　　“记得当初的时候，你就一个胖子，然后天天跟在我后面什么都不会做，都是我教你。现在你已经亭亭玉立了，我快老了。”
　　“少来了，你不也亭亭玉立吗？别瞎说，有的没的。你还要嫁人呢？还要和你爱的人生很多很多孩子，当初你不是都起过名字了吗？”
　　当初在高中的时候，老师天天让看古诗，杨欣不愿意，就拿出一些杂志来，上面有很多小说，她就指给六月说，这上面文章不怎么样，但是名字起得很有诗意，我将来儿子女儿就用它了，不行我的记下来，晚上回去还要发到空间了去，加密。好以后留着看。
　　“怎么样，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好吗？”六月问。
　　“不好，说实话，一点也不喜欢。好后悔当时选了理科，不然的话我也和你一样去当个大学老师。然后嫁个医生。完美了。”杨欣躺在床上呆呆的说。
　　“是啊，谁让半路杀出个陈咬金来呢？一见杨过误终身，你是一见章君误终身。”六月恨铁不成钢。
　　“别说我了，你呢？”杨欣烦的大了好几个滚。
　　“没有音讯。”
　　“唉，那你就更可怜了。这么大的人了，只是暗恋过一个韩尚，太亏了。简直跟白活一场一样。前几天遇到一个读者，一个四年级的男孩在那里无病呻吟，我过去问怎么了，结果他说自己又分手了，觉得他不适合谈恋爱。考虑遁入空门。”六月听完才发觉这是为了埋汰她，但是杨欣却在那里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都快要窒息了。杨欣不知道六月与蒋赢的事情。有时候连同六月都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
　　“有个我们学校的医生还不错，为人温尔儒雅，而且是医生肯定对于小毛病那就是信手拈来，更加有保障。要不介绍给你，在合适的时候遇到合适的人。无关爱情，就嫁了。”这句话好像说到了杨欣的痛点，她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翻过身来，然后一本正经的问六月：“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蒋赢吗？”
　　想什么，有的事情不是想就可以，六月在这么多年对这一点已经有了无比清晰的认识了。有的事情不是不想，而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