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同》云镜

3、003 报恩记

　　谢鸿，字珺侠，京兆郡人。性刚烈，好武行侠，遍结好友，为人不拘小节。自余杭游学归来，途经太湖，夜宿湖畔。毒蛇袭之，性命攸关。时有束发少年，清秀文雅，不知从何处来，以丹药救之。
　　问之，曰：“乃月中姮娥座下捣药童子，多年前妄动凡心，私下人界游玩，不巧被妖物所擒，承蒙君相救，故而元神不灭。今特来此，为报恩尔。”
　　谢鸿已全忘矣。沉思片刻，忽见少年颈中有疤痕，大悟，原是少年时于苍鹰爪下所救白兔也。
　　谢鸿感激，宴请豪饮，少年乖巧，每每执壶为之满杯，莞尔一笑，四座莫不惊叹。
　　谢鸿乃笑曰：“白瑛白瑛，若为女子，当娶为妇，举案齐眉，岂不妙哉？”
　　应曰：“虽不能为君妻，但可为君选一佳妇。”于是请来官媒，为谢鸿挑选女子画像。有美貌者，白瑛但摇头，或曰福薄，或曰少子；有容颜尚佳者，亦摇头，或曰克夫，或曰命薄。如此数日，尽心而为，稍合其意者，则登门拜访，婉转打听女眷脾性为人，谢鸿见之辛苦，心有不舍。
　　某日，白瑛跃然归来，曰：“丁家有女，容颜秀美，温和慧善，命中长寿多子女，可为佳妇，谢兄可下聘求之。”
　　谢鸿有心推脱，曰：“可如姮娥十中之一也？”
　　白瑛笑言：“姮娥美貌绝伦，世间女子岂可比拟？然吾有法术，可令丁家女天下无双。”
　　便作法。不日城中尽传丁家女儿梦中得圣水，饮之，容颜更胜从前。
　　白瑛曰：“可矣，今当归去也。”是夜，白瑛拜月焚香，欲辞归。谢鸿执其手，留恋难舍，曰：“阿瑛为报恩来，可知滴水之恩当涌泉报之。先前为阿瑛所救，今日阿瑛可为我留耶？”侠骨柔情，府中诸人，莫不感慨。阿瑛垂首不语，良久伫立，后飞天而去。
　　自白瑛别离，谢鸿懵然不乐。某日盗匪来，劫掠丁家女，谢鸿仗义相救，丁家感恩万分，欲结为亲家。谢鸿辞谢，言心有所属，不作他娶。
　　是夜白瑛入梦中，盈盈一笑，曰：“原知谢郎游侠儿，谁料鸿生痴情汉！”解衣散发，与之狎欢缠绵。五更鸡鸣，谢鸿醒来，叹梦境难留，然同枕之人，真切可触，正是白瑛也。
　　笑曰：“谢郎狡诈，胁迫吾以涌泉相报，岂能不从？”
　　复欢好，因见白瑛体肤多伤，问之，言为天界酷刑鞭笞，已化尽仙骨，形如凡人矣。
　　白瑛曰：“谢郎于我，亦难舍也，故再起凡心。姮娥待我如幼弟，施舍仙丹护体，便受仙刑，所幸凡体可存，方能与谢郎重逢。”
　　谢鸿拥之入怀，誓曰：“必不负阿瑛！”
　　相处恩爱，与夫妻无异。因白瑛美貌，时人皆以为其女子也。与谢郎出，每每有登徒子言语亵逗，谢鸿则仗剑威逼跪拜求饶，白瑛但笑，执谢鸿之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