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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县主回归 ...

  •   癸丑年的春节,舒淳的身子比往年有了些起色。自从温子懿去世后,每年春节,除了对温家的家宴,舒淳一向是谢绝臣子们的敬贺,由太子代她接受的。这个新年,眼见她有了不少起色,家宴上,温子远便提起了接受敬贺的事:“陛下最近身子大好了,诸臣也都十分惦念陛下,不如还是接受新年的敬贺,也让臣子们安心。”
      舒淳放下玉箸道:“朕许久不见下臣们,难免有些倦怠了。弘微说的也有理,不能凡事都让太子替朕担待着。那便让道期安排一下,初六的时候接受朝拜吧。”
      温玄清是除夕前才被放出来的。他的两个哥哥很显然都知道他被禁闭的内情,又听舒淳说不能凡事让太子来做,心中便有些担忧了,可一时间又怕触了陛下的逆鳞,不敢说些什么。踌躇间,便看向自己的父亲。
      温家大公子倒是一派轻松无事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好像自己的儿子和侄子根本没有任何值得他操心的地方。倒是凤绎如看出了自己丈夫和温家三位少公子的不自在,心中想着父亲的叮嘱,深知暗卫的事,陛下没有问责,但是自己的父母却是要负极大的责任的。陛下将罪全部归于太子,但是她和姐姐都是太子的太子妃,她们家早已与太子同气连枝,不能有任何差错。
      想到这里,凤绎如便笑了一下道:“陛下,说到敬贺,睦儿他总吵着要来觐见陛下,可是母亲总说陛下要静养,不让他进宫。我今儿瞒着母亲,跟陛下讨个恩典,能否明日让睦儿随父亲母亲一起进宫,给陛下请安。”
      舒淳听她这么说,柔和的一笑道:“这自然是好。朕早就跟你母亲说,常常带睦儿来玩,让恒儿也多个玩伴。小光就不跟朕客气,你瞧瞧,珪儿扔在朕这里,是春节前才领回去的,明日还是要来。你就跟你母亲说,是朕的旨意,让睦儿常常进宫。他算来也是恒儿的舅舅呢。日后他受封做了国舅,少不得要来跟着外甥陪读。”
      这话题顿时轻松了许多,舒淳言语之间也安抚了自己的儿子和凤煌一家。凤睦是凤翕如和凤绎如的弟弟,他如果想成为国舅,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的姐姐成为了皇后。舒淳言谈之间许了凤睦国舅的位置,那便表达了她并没有要废太子的意思。
      这是自那日舒淳发怒说出要废太子之后,第一次如此明白的表现出自己的心意。她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儿子,她仍然遵守了当初对自己第一任丈夫的诺言。要将这个他用生命奠定了万里江山留给他的儿子。
      笑谈之间,温玄宗和温玄礼都稍微放松了些,温玄清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刚刚禁闭放出的人并不是他。舒淳渐渐将话题带开了,甚至和封璇说到了要再见见慧娘。正在此时,下面的大宫女有些激动的进来,跪下的动作显得有点失常。舒淳笑了一下道:“墨痕,你十三岁起跟朕在战场上,朕还未见过你如此喜形于色的样子。说说看,是什么喜事,大过年的让你如此开心。”
      那大宫女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道:“陛下,县主回来了。”
      这话说的舒淳倏然的站起了身,她的唇都动了两下,然后抬起头看向门道:“在哪?”
      “县主在门外跪着,说是请罪。”墨痕刚说完,舒淳便连声道:“快让她进来!”
      温玄瑾也乖巧的向下移了一个位子,将母亲左手边的位置让出来,等待姐姐来做。温舜英进来时,舒淳很显然愣住了。她应经快三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了。当温舜英进来的那一刻,舒淳从未像此时一样感受到,温舜英是温家的女儿。
      那修眉凤目的眉眼之间,像极了她的父亲。可是逐渐长成少女的容颜,透出那清丽的容貌,又和她那曾经名满天下的二叔有着六七分的相似。她不再如离宫时一般穿着重孝的麻布白裙,但仍然着了素色的袄裙,头发也只是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她的脸上不着粉黛,眸子垂着的她,恭敬有礼的跪下,然后俯身叩首道:“女儿不孝,请母亲责罚。”
      舒淳看着俯身在地的女儿半晌,然后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道:“你回来,便好。”
      显出温舜英结束了对六公子的守陵,而回到宫中的消息让众人都欢欣不已。虽说这已是六公子去世的第三年,但按着县主的脾气,众人本以为她会实打实的呆到六公子的夏天的忌日才回来。有人猜测,或许是县主听说了陛下的身子不好,尽孝心切,所以才赶着回宫的。
      温舜英的“舜英阁”和曾经相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她从未离开过一样。凤绎如还是如同幼年一般,坐在“舜英阁”靠近窗子的那把椅子上,看着倚在榻上,盯着棋盘,认真思索的温舜英。
      只是,当年她不过是御史大夫家的二小姐,顶着自己姐姐太子妃的头衔,在宫中玩耍,无忧无虑的县主玩伴。那个时候,她时常在桓宫玩耍,也偷偷的去瞧过桓宫深处的那间屋子。那间摆着天下“双璧”古琴和一把白羽扇的小房间,阴沉幽深的让她喘不过气。那个时候,她的姐姐和温舜英的姐姐都还活着,她们的姐姐如同她们一样是好友,她也还记得自己的大姐唱的《子夜四时歌》,还记得夏侯畅亲手做的桂花糖的香甜。
      而现在,这一切都消失了。以女主人身份入驻桓宫的她再也没有去看过那间屋子。她经历了生死的离别之后,才能明白女帝设立桓宫时内心深重的绝望与哀愁。凤绎如轻轻叹息之间,就听到温舜英的声音传来:“怎么了,绎如?”
      “没什么。”凤绎如微微笑了一下:“初六你陪着陛下接受众臣朝贺时,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我原以为你夏天才会回来,没想到赶着初一来了。”
      “我除夕做了个梦。”温舜英将一颗棋子放到棋盘上:“梦见六叔叔吩咐我回来,免得母亲被一个小小的乐师给迷惑了。”她这话说的随意又好似在开玩笑,让凤绎如摸不清真假,便道:“这话岂是能随便乱说的?”
      “这里只有你我,我乱说话,也没所谓。”温舜英干脆丢下了棋局,然后站起身走到凤绎如的身边,漂亮的眸子瞧着她道:“我刚回宫就听说,太子妃对皇太孙疼爱有加,恨不得时时带在身边看着。怎么今日没带来。”
      “大伯带着睦儿进宫了,正巧太尉大人的珪儿和廷尉大人家的昙儿也在宫中留宿,所以现在大伯正带着他们在御花园里玩。我知道我在,恒儿心中难免放不开,便先离开,叫他们好好轻松一些。晚膳的时候再见也一样。”凤绎如的回答十分妥帖,引得温舜英笑了一下道:“若是曾经,有人跟我说,绎如你有一日会如此稳重。我是怎么都不信的。”
      凤绎如的表情凝滞了一下,然后才低下头去:“舜英,除了进宫,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你可以有,但是你没选,不是吗?没有选择的并不是你,而是你的心。你的心在父母,姐弟身上,所以它才会被逼到没有选择的地步。”温舜英将手放在凤绎如的肩头:“前些日子,你在母亲面前劝皇兄纳侧妃,母亲并没有反对。想来春试之后,就要着手进行了。但无论如何,恒儿,或者你未来的孩子我都会竭力保护的。就像……当初你说过要保护我的那样。”
      “我不会为太子殿下生下孩子的。”凤绎如抬头看着温舜英:“从成婚那日起,我便和太子殿下约定了,我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在我的心中,他永远只是我的姐夫,而我永远也只是凤翕如的妹妹。”
      温舜英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然后声音有些艰涩道:“你这是何苦?母亲……必是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可是我和太子殿下,只能有这样的结果。”凤绎如起身,然后握住温舜英的手:“别担心我,舜英。你回来了,便好。我在这宫中也没有那么孤单了。”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才又道:“你真的是为那个白子回来的?”
      “那样也太抬举那个乐师了。”温舜英歪着头笑了一下:“我是为了春试回来的。绎如,你看着。总有一日,我会掌握这个国家。”
      凤绎如脸上的表情一惊,温舜英接着安抚道:“我是为了皇兄。既然六叔叔用尽了心思,为的就是母亲和这个帝国,那么我也将代替他或者,掌握住这个国家的生息。无论是谁,想要伤害这个帝国,伤害母亲和皇兄一分一毫,我都会代六叔叔,让他们永远消失。”
      言毕,温舜英放开了凤绎如,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道:“父亲的时代就要结束,绎如。从这个春试开始,天下所有的士子都将开始记住一个新的名字。他们还有整个帝国的兴衰荣辱,将会由我决定。”
      温舜英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平淡。但是凤绎如却仿佛看到了父亲口中温子远年轻时候的样子。虽然她很难想象那位对女帝总是低眉顺眼的丞相,在年轻时是怎样高傲自负。但是,今天,凤绎如却突然明白了父亲当初和母亲闲聊时那句评论的真切、那时,父亲说:“弘微这样的人,这天下不过是他指掌间的玩具。若没有陛下,还不知会生出怎样的祸乱,他温家说不准还真能登上九五。”
      凤绎如瞧着温舜英转过身来对着她微笑的面容,心中这才明白为何当初丞相要让这个女儿姓温,为何要给她县主的头衔,为何要对这个女儿始终保持平淡。他不是不爱她,而是太过爱她。他看到了温舜英的未来。他所恐惧的是,若是一朝身死,温舜英想要夺得属于太子的皇位,易如反掌,无人能治。他费尽心机统一的天下,决不可再次破碎。
      但是,大多数人都不如凤绎如有如此的目光和眼界。对于温舜英的认识,他们还停留在那个脾气性格都是极好的县主的印象中。温舜英在初六陪同舒淳接受臣子敬贺的朝会上,众人看到了她的容颜,突然意识到,在太子妃凤翕如去世后,这位县主似乎成为了现在世间最美的少女。特别是她虽然五官与父亲相似,但是轮廓却继承了温家最美的基因。本因温家二公子辞世而消失在世间的绝色仿佛再次出现在人间。她现在是女帝唯一的女儿,而十六岁这个年龄,当初夏侯畅也早就嫁给了英敛之。他们的县主为了守陵耽误了出嫁,但是这并不影响臣子们对这位县主散发出额外的热心。
      元宵节过后,众臣都销假上朝,温玄礼也离开了宫廷,回到了齐州。温舜英在未央宫陪着舒淳,服侍她喝药。舒淳瞧着她温顺的样子,缓缓开口道:“这些日子,好多人都跟朕提了你的婚事,不如春试后给你办个簪花宴,你瞧着有合适的,便选一个吧。”
      “儿臣答应过六叔叔,要嫁个像他一般的人。”温舜英将舒淳喝过的药碗拿给旁边的侍女,然后又将蜜饯送到母亲口中:“若是母亲有合适的人选,不办簪花宴,儿臣也愿意嫁。”
      “你又在说傻话了。”舒淳听到这,脸蜜饯也没有吃,急着道:“莫说你六叔叔,温家的公子们想来都是世间罕有的。到了你父兄叔伯这一代,更是难得的人物。更不论你六叔叔又是他们中最好的之一。你现在是朕唯一的女儿,自幼聪慧。何需再找个那般出挑的来?只要有个可心的,能陪你白首的,家世倒是不要紧的。”
      “母亲,您也说了。我是您唯一的女儿。放眼天下,我怎能再找到一个,无论发生何事,都如父亲对母亲一般不离不弃的人来。争相要娶我的,有几个是真心爱我的?”温舜英的声音渐渐低沉了:“若是无论嫁谁,都是如此。母亲还不如将我嫁给廷尉大人,我还能照顾姐姐的儿子。”
      “敛之……他发过誓。除了你姐姐,他此生不会再娶别的女人。”舒淳的心头一紧,然后松了口道:“总之,也并不急在这一时。朝堂上下,皇宫内外,多的是青年才俊。天下之大,除了敛之,总还能找出第二个。你留心着,若碰上喜欢的,只管告诉朕,无论什么样的人,朕都答应你。”
      温舜英没有再坚持,只是点点头。舒淳这才将那蜜饯吃了下去。正在此时,就听那宫女来报:“陛下,白子大人到了。”白子自从受封为太乐府的小吏,又经历了宫中那一闹。舒淳身边跟随的久的宫女都十分聪明的改口,叫白子为大人,而非乐师。
      舒淳听了,笑着让宣到亭子去,她抚着自己的女儿站起身,从榻上起来道:“白子是苗地送来的乐师。他的巫乐极高明,连你三叔都称赞他,说我的身子有些起色,他也是有功劳的。前些日子因为是过节,要奏雅乐,不便让他前来。今日天气好,就让他在院子里弹曲子,我们晒着太阳听。你一向好乐,会喜欢他的。”
      温舜英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只是低声应了母亲,仿佛毫不关心此事,只是跟她说着之前的话题:“母亲让我留心,我两年多不在宫中了,本就不知新晋了什么青年才俊,再加之天天在宫里,认得的不是父兄叔伯,就是恒儿,便是珪儿、昙儿。哪里有什么适龄的人选。眼看春试就要开始了,母亲不如让我跟去看看。若有喜欢的,我就告诉您,可好?”
      “这到也是个主意。”舒淳点头道:“一会儿下朝了,我就让裴邵来一趟,让他带着你参加春试。你熟悉熟悉也好,他日也能为你太子哥哥分忧。”
      温舜英撒娇道:“我才不要呢。若这样,日后少不得有人说我跟太子哥哥争。我才不蹚这浑水。我只跟着看看热闹,有了喜欢的人,就让她娶了我,逍遥度日去。”
      舒淳摇头拍着她的手道:“你就是被惯坏了,说话没个遮拦。你五叔早逝,翊儿他从小受苦。瑾儿性子孤僻了些,你们兄妹感情甚笃。天下人无论怎么说,翊儿在这天下,不信谁都不会不信你。你却在这里得了便宜还讨巧。小心他听到了,要伤心。”
      “母亲教训的是。”温舜英靠着舒淳的肩膀道:“那我只好为了兄妹之情,受累学一学吧。”
      说话的空当,便来到了院中的亭子里。白子听到外面的礼官高声报着:“女帝驾到,县主驾到”的声音,便知道温子远的女儿来了。
      关于这位县主的事迹,在她回来的消息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之时,他便听说了许多。因此,在族人的提点下,白子心中知道,对这位县主,他更是要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他知道,温舜英不但是女帝现在唯一的女儿,而且还是温家百年来的第一个女儿。她是被父兄叔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据说那“玉面毒士”的温家六公子对她是有求必应,要太阳不给月亮的。他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心里做好了十分的准备,迎接比太子和小皇子还要锋利的不友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县主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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