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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一部中国的《乱世佳人》 ...

  •   此行,女人独自一人飞魔都。其余人员后日收拾好行装,打点好一切,直接从英国返帝都。

      因着是包机,除却飞行机长四人团队及偶步入机舱提供服务的两名空姐之外,偌大机舱于长长的整个航线里,仿佛只李璇美一人坐在云朵之上腾云驾雾飞行着。

      空姐将卫星电视调至正在直播的奥运赛事,音量调度至最佳,便悄然离开。

      看奥运会便可看出,人类是多么的渴望比较,证明自我。倘战争的代价过大,那么便整出四年一届的超级赛事来互掐。哪怕之前需要付出的,等待的心情,登顶前的每一刻,都像是凌迟。

      这一届奥运会,看点频出。商业化操作无孔不入之下,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就连奥运会也连续两届出现同一枚钉子户,似乎这不再纯粹是一场靠实力和竞技才能赢得荣崇的世界大家庭切磋聚会。

      原来,有些竞技是某些人生,不能败的赛事。

      *

      执着于未来云祥金边的人,总有细小的声音自心间罅隙而来,提醒李璇美离去,不如离去,必得离去。

      李璇美心中有一簇火苗,只要活着,就总有一天被点燃。倘能遇见相同的火种,这星星之火必得燎原。

      也就是自很多年前的那一次奥运会,女人看到青春在赛场上飞扬,于天的那一边,有些人的青春,有些人的人生,如此传奇,而她的一双翅膀却在锅里炖汤。

      人的精力乃至生命都是有限的,抱紧眼下的一些,势必会失去远方的一些。能提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将要去向何方,并为之努力,实在是一件特别幸运的事。

      也是从那天起,李璇美近乎于固执的听从了宿命模糊的指向,下定决心一搏,不能在机关苦熬十八春,做国家机器当中无谓的消耗者。

      那么多届奥运会,仿佛奥运会见证了她的青春。她曾以为,往事先人一步成为过去式。却不料,人老了,往事却鲜活起来。

      如同赛事的巅峰就是奥运,奥运的终点就是金牌。爱情的最好命运就是婚姻一般,人们只关注结果,却不知道过程的疼痛苦楚以及铺垫牺牲掉的那些选手。

      望着舷窗外的红尘尽处,李璇美突觉,2012也好,别的什么也罢,她再也不惧怕任何世界末日。人类是上帝最过瘾的玩笑,怎么可能轻易收手?

      世间无心药,情毒本无解。若要情散尽,除非无心人。

      为何却是她的情深总无归途?她一生有的是情思爱情,但却给不起情爱。于感情,从来都不曾跟过感觉走。永远只做对的,一生都在证明自己同旁俗女人不同。

      现在,她证明了,却也更加失去了。

      *

      下飞机出港,远远便见从帝都赶过来的郑姐,还有这些年都不曾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的宋岚阳。

      她们双手并持着两束接机鲜花和玩偶小熊。宋岚阳戴着面纱墨镜,眼见李璇美出港,便不停地摘掉墨镜,擦拭眼泪。她肯来,定是工作人员亦或者李老板通知接机时,告之景朝阳的事情了。

      女人们一碰面,便笑着将泪流得稀里哗啦般生离死别。

      原本就有一种痛,事隔多少多少刻之后,才会泪落,伤心似连天雨雪洇透地面。

      郑姐一旁似懂非懂地陪着伤心。过了一刻,方敢进言相劝。

      抿抹了一把泪花,宋岚阳比哭还难看地笑道:“我们带了两部车来。你若是不嫌弃我的车技,就将千金之躯交付于我吧?倘在魔都有事要办,那就还坐郑姐的车,我只在宾馆等你。”

      于机场灯明氛幽的地下停车场,宋岚阳将奥迪R8发动起来,诱人上车。

      此车的确性能极好,发动机引擎启动犹如豹子低俯吟吼,车灯幽蓝莹光似豹眼。比李璇美偏重于中性商务车型,又多了几分女人好掌控驾驭的流线。

      李璇美伸手示意,女人不解,却仍将车匙听话地由车窗递出。

      吩咐郑姐拉上宋岚阳,随后李璇美独自驾上R8,探出头来,道:“你们俩都回宾馆等着,我一个人去去就回。”

      大约听公司内里的嫡系人士透露出,李璇美在英国同素嘉为何事争执,郑姐不放心让她于此种心情之下,独自驾车离去。正欲相阻间,手机响了,是素嘉的助理。大概怕受到诛连,不敢直接打给李璇美,所以试探着请郑姐代问一声,下月李璇美宋岚阳新书同璇艺公司的签约仪式,订在哪个酒店,都邀约哪些媒体出席?

      郑姐正好借此问拦住车。没有丝毫犹疑,李璇美:“签约仪式订在西苑饭店。除却常打交道的十家主流媒体,此次更要注意邀约几家大网站的发布部门参与进来造势。”想了想,又补充:“通知素嘉的助理,签约统筹等所有从前素嘉分管的部分,即日起,由她代替素嘉全盘接手。让她不要背思想包袱,董事局会议后,升她坐素嘉的位置。”

      交待清楚过后,升上车窗,李璇美一阵风似的刮出视线。

      郑姐跳脚仍想阻拦劝听,却被女人拉住。

      郑姐不解她何以放得下心来。宋岚阳舒口气,莞尔苦涩一笑:“只要她还能如此安排事项,便还是不曾失了心智本色,无可战胜的李璇美。
      我知道她要去哪里。罢了,整日里前呼后拥,难得独处。今番随她吧。”

      *

      按照李老板指点,李璇美很快赶到魔都市区内的浦园公墓。

      无论外界如何纷扰喧嚣,这里自有一派清逍宁静。

      没有人告诉过她具体位置,然,有缘人永远都有缘。李璇美轻而易举便从芸芸众生当中,受到冥冥指引似的找到了景朝阳。

      白底儿黑像的一小方照片,男人分明仍如往昔般温煦从容地笑望着李璇美:黑西装内里的白衬衣,居然系着李璇美从郑市刚来帝都发展时,为了依靠,更好的让他记得帮助她,想要拴住他,而送的那条多国国旗图案的领带。

      还是那样静静的笑,温和着淌了一脸,开在那样羸弱的脸上,没由来的鬼气。仿佛等了许久,今日见女人来,景朝阳笑纹似加深了更多。那笑容内里有一贯多年的怜惜,关怀,倾心,却独独没有未来。

      再见男人的微笑,女人心中方明,总有一些悲伤无可化解,真的痊愈,大概要至生命的终结了。原来世界上再深沉的爱,亦有期限。我们以为的永久亦不是无限多。时间不无限多,等待的人或许早走了,不一定无限等待。爱无限多,期限却不无限久。

      我们一次次离开人,同时也被人离开过。最后我们也会离开,再也回不来的那种离开。

      景朝阳早就知道李璇美不会因他去英国,弃业重头再来。男人只是,设计用此种方式与她道别。一种李璇美最快痊愈,将他忘怀,继续无牵无挂勇敢独立生活的方式。

      *

      二十四小时内,女人纵跨国度飞身赶来见他。争分夺秒的相见,甚至没有停步买上一束应景鲜花,或任何祭奠物品。

      一如往昔般的四目相触,李璇美侧抚墓碑,眼前的影像并非触觉之中的冰冷,而是一幕幕闪映出他们之间每一次标志性邂逅。

      细抚墓身,如他的皮肤。搂上冰冷的墓碑,窝陷深埋其间,仿佛仍被他抱满怀。如此简单,从前竟不曾这样认真做过。

      这些年来,于李璇美的生命中,景朝阳用他的好,将她禁锢,困在原地。女人从来不怕,更加不信,会真的有天失去这一切。却不知缘分与缘分,谁对谁的陪伴,原来都是有期限的,不会永无止境,难以永牢靠于掌中。

      无论现在怎样,炫丽光华还是落魄沉堕,总有些时光一去不复,无法重来。

      那些以为完全拥有着的幸福,自以为抓紧了幸福的尾巴,直至最终彻底明白失手。

      女人瘫软而坠,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臆想中坍塌沦陷。她生命里的情感真相,竟然一再如此。

      哪怕是为了自己,为了日后心不疚疚戚戚,亦要惜缘。因着永远不会知道当日哪一面,竟是记忆中的最后一眼。

      而此一生中,当她真正想为己,为一个男人纯粹的痛哭一场时,却干涸地哭不出来。

      心底儿强烈的知道,如果有选择,倘人生如选择题那般生硬可选,她愿意为他而死。甚至愿意是她躺在这安宁冰冷的墓地之中,久歇黄泉,而他仍有一千种精彩的可能。哪怕他还有千万的机会,去爱这世上万千的女人。

      李璇美伤感地顿悟,她可以为景朝阳去死,却不懂得怎样同他一道,好好生活。

      哪怕是此刻,倘一定要正视内心,女人也不得不承认,并不是纯粹惧怕死亡。她只是怕,经过他之后,已然过了花季的自己,将人生所有可能邂逅爱情的好运良人,全部用失殆尽了。恐此生再也无有,如景朝阳这般相待的男人了。

      有些人,总要待到千山万水回头望时,才发现是多么的重要。即便重新再来走过一遍时,有可能还是要错过。然,内心里面,多么想要放弃一切,抉择同他在一起。

      身沾落花,香红遍地,似谁人血泪胭洇茵草地。

      绝望怀想,红尘万丈不过一场离合,深爱的那个人,总是用来伤害的。

      不知墓前坐了多久,倘不立时将自身也埋于此,又还能陪伴多久?

      天空落起雨,雨清滴入阶,分明离人泪。细碎如金,击起脑海光阴里的一波涟漪。

      *

      不晓得时间又向前赶了多久的路,如同自家沙发起身一般,李璇美直起身形,带着满身泥水蹒跚坐回到车内。

      如果说,真有一种想死的情绪,那么渲染此种情绪,则只需要于这样一个雨中深夜。驱车在冰冷的马路上,听电台里旁人的那些忧伤。看灰的天空,快速流走奔往的黑色雨云团。路上行人,建筑,有一搭无一搭匀速起舞的雨刷。

      倘电台热线直播节目里,那些消化过一夜,会化会散的无病呻吟,也算得上是郁结已久的忧伤。那么而今李璇美的心痛便永世无可消解,只得去死,待投生方有出路。

      鬼使神差,女人抿过泪的手指,关闭电台悲伤,旋开宋岚阳车上的CD音响:《晚风》《再度重相逢》《与你到永久》恍若隔世,难辨伍佰还是凌志的声音于车厢内乍起···

      李璇美的车内收录里,不可能有这两首歌。即便是电台偶撞播起,常坐于副驾驶座位的素嘉也知迅速转换频率。久而久之,郑姐也受教地知道,哪些歌曲需要回避,不可以于车厢内响起。

      而眼下这是宋岚阳难以放下,一直在心上的往事。原来,女人亦同她一样,从来都不曾忘记过凌志。仍让他以这样的方式相伴,久留于记忆中。

      已经很多年,不敢听到这几首轻易便能触及思恋的歌曲。如当年这样的秋风浩荡中,李璇美想到心纯意善清澈,率性纵为的凌志···想到光耀夺目,气度万千,星沉月落的沈彦···想到景朝阳风雪月色里不回头相看的隐忍用意···

      那夜,他转身而去,留给她的最后一朵冰背冷影。倘稍用心便可略察一二,景朝阳早已挂着病态的身形面相,那样平和从容···李璇美从来都以为万事有他。他是这世上永远守护等候,危难时相渡的那艘船。

      李璇美亦曾肤浅如同猫一般以为,她是上帝,所以理应被男人如此相待。没有她,他的生命会失去全部,所有欢乐的意义。

      女人想到过一千种如何报复,再给弃她而去的男人,沉重的一击。却独独漏掉此一种,人到岸,船覆没的结局。

      这世间,总有一个始终心疼你的人,会于这一生当中,让你为他深厚浓烈的痛上一次。这痛爆发得越晚,越难以痊愈。永不结疤,于领口深处淌血。

      幻象中,那血至车厢内脚边滩起,渐渐漫了上来,鲜血腥烈似那些没有来得及发生于记忆深处的美丽。

      幻念里,景朝阳挽起女人的发,而她毫无杂意主见的靠向男人怀内。

      电断,往事如幻灯片一般斒斓尽散,只余幕布惨白苍洞,车熄火于地处繁华的城市交通岗中央。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中,似被往事掐住咽喉李璇美无法呼吸,伏于方向盘上,肩膀无法抑制,剧烈抽动。如同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儿,唯有哭泣才能换得氧气存活,哀哀地出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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