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二度香》轩辕罗九

355、第355章

　　她笑着起身，好似想起了什么，又对我道：“对了，我好像觉得，若曦和雍亲王，有些个意思。”
　　我没反应过来，问她：“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
　　“你是说。。。他们。。。”
　　“对的。刚才我忘说了，弘时那小子射箭射偏了，险些伤着若曦，幸亏雍亲王用身子护着她，才躲过一劫。我后来远远看过去，他们俩正在说话，表面上都保持着距离，可两人眼里头，哎，满满的都是心意，藏都藏不住。”
　　我脸色苍白，才从若曦箭下脱险中恢复过来，又被十福晋最后那段话给惊住了。
　　往事一幕幕闪过，若曦是何时与四阿哥扯上关系的？之前我可是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爷，又或是十三阿哥。
　　回忆定格在了十阿哥的婚宴当晚，若曦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一个个地回敬过去。却正好撞上刚走进来的四阿哥的眼神。那时候他眼里的了然和戏谑，让若曦顿时气焰皆消，我那时还想，他居然一眼便能看懂若曦，真是个奇男子。
　　按说四阿哥的确可算是若曦的良配。他不但办事严谨，能力过人，而且家规甚严，府里管得井井有条，绝无内宅妇人相斗之事。
　　若是两年前，我定会为若曦高兴。但如今。。。
　　如今因为十三阿哥的事情，康熙爷对雍亲王也起了疑心，几乎将他排斥出了朝堂。此时便是雍亲王开口，皇上也不会答允将若曦许给他，更何况，他如今也绝不会开这个口。
　　若曦入宫前，我曾告诉她：既然有些事情根本由不得我们自己，不如永远不要动念头。
　　可若是已经动了念头呢？就好像我对青山那样，结局却是一个天不假年，撒手人寰，一个则只能用尽余生，苦苦追忆。
　　我也站起身来，郑重对十福晋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
　　她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敛容道：“请说。”
　　“若曦和雍亲王的事，希望十福晋再不要和其他人说了。”
　　她听明白了我的意思，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京里头这些官家小姐格格们，哪个心里头不曾有过良人？可她们最后嫁的，可还是当初那个扣动芳心的少年郎？
　　对于婚姻，我没有选择。或者说，我最终做出了妥协的选择。
　　十福晋说，我和若曦是截然不同的人。她说的不错。我了解若曦，我知道她的选择是什么。
　　因为了解，所以担心因为知道，所以悲伤。若曦的感情不会轻许，然而一旦爱上了，便是刻骨铭心。
　　我是个懦弱的女人，我受到了惩罚。可若曦不同，她是那么勇敢，那么善良。我祈求上苍，将所有的苦难降于我身便是。
　　但是我的妹妹，一定要幸福。
　　那天之后，我才明白上苍是听不到我的祈求的，佛祖也是不会保佑我的。
　　我当时只是拽住巧慧的腕子，一次又一次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巧慧满面是泪，哭道：“大小姐，奴婢不敢说谎，二小姐是真的被贬入浣衣局了，听说还挨了二十板子，躺了好些时日。八爷在府里下了封口令，没人敢跟您说这事。奴婢是在外头听说的，又找了十爷府里的小桃红确认，才知道二小姐确实出事了！”
　　我撒开手，心口如同压了块大石，郁闷难忍。我捂着胸，急促地咳嗽起来，看着地上斑斑点点的猩红，我知道自己的旧病再次复发了。
　　五十四年的春天，比往年都冷，我缠绵病榻，时而清醒，时而昏迷。醒着的时候，我便会去想若曦，想我那个妹妹，从小没有吃过什么苦，如今却在浣衣局里为那些太监们洗衣服。每日将手浸没在冰冷的水中，冻到皮肉青紫，毫无知觉。。。
　　我泪水涟涟，不能自已，一次次哭晕了过去。

　　太医刚走，八阿哥便坐到我的床头，轻叹一声：“若兰，我知道你因若曦的事而伤心，可也要注意身子。方才太医说了，你再这么下去，怕是有性命之虞。”
　　我没有力气起身，只能躺在那里，声音虚弱地对他道：“告诉我 。。。若曦。。。到底犯了什么事？”
　　他摇摇头道：“我确实不知。这天下只有三人知道，可皇阿玛根本不说，李德全和若曦又守口如瓶。不过，皇阿玛如此重罚，恐怕。。。”
　　他虽然停了口，我却知道若曦这次犯的事，恐怕不是靠谁说情便能挽回的。更何况如今的八阿哥大失圣心，他去求情，怕是适得其反。
　　他见我眼眶又充盈泪水，忍不住道：“你便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若曦想想。她在浣衣局里，怕是很难不吃苦。若你有个好歹，叫她如何撑得下去？我们几个兄弟必将尽力施救。只要过两年皇阿玛怒火消了，此事说不定还有转机。在此之前，若曦她还需要你的支持和勉励啊。”
　　听了此番话，我犹如大梦初醒。是的，我不能就此倒下，若曦她还需要我。
　　“若兰，多谢爷的关心和提点，一定好好照顾自个。”
　　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嘱咐几句，方才离开。
　　虽然骨瘦如柴，但我胃口甚差。为了我的妹妹，我勉强自己吃东西，虽然喝一口粥也要歇上半晌，可我仍然会喝完为止。
　　这还不算最难的，何太医开的药才叫一个苦字了得。可我还是每天喝掉三大碗。当然，起码也吐了一半。可好歹也将这条残命从鬼门关前给拽了回来。
　　天气乍暖又寒，难得这天日头高照，我走不动路，便坐软轿去到花园里晒晒太阳。
　　我记得若曦以前就很喜欢晒太阳，她跟我说，晒太阳能补钙。我不明白什么是补钙，她便胡诌，说是可以让人变得坚强。
　　我如今想变坚强，因为日子太过痛苦难熬。如果若曦如今过得很幸福，我想我会随着青山一起离去。
　　可我可怜的妹妹，竟过得比我还苦。
　　当初面对皇帝指婚，我无力抗拒。如今面对亲人受苦，我又无能为力。
　　我抬眼望向太阳，眼里金光一片，让人目眩神迷。
　　那是我妹妹曾经看过的地方，我们两姐妹，都要在这片阳光下坚强地活下去。

　　晒了太阳之后，我的身子暖和了些，便准备回去。却见湖边急匆匆走来一人，直奔这里而来。走近了一瞧，却是十四阿哥。这些日子他甚得盛宠，皇上任了他好些个差事。所以他有些日子没来府里了。想不到今日在这里遇见他。
　　他应该是来找我的，径直走到我身前，行了礼道：“见过八嫂。”我侧过身，回了个平礼。在我印象中，他只比若曦略大些，第一次叫他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如今，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
　　十四阿哥直截了当道：“八嫂，我刚从宫里回来。我见着若曦了。”
　　我身子一震，抬起头，颤声问道：“若曦。。。她如今好么？”
　　他正要开口，我突然加了一句：“说真话。”
　　十四阿哥踌躇片刻，才黯然道：“她，怎么会好呢？浣衣局那个地方，冬天冷夏天热。住处也简陋不堪。最关键是那里的人，简直是。。。”看到我苍白无血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戛然而止，歉然道：“抱歉，我不该说这些让你担心。”
　　我摇摇头，凄然道：“不，如此便是了。怎么会，不是如此呢？原是我奢望了。”
　　十四阿哥认真地看着我道：“八嫂，虽说我和若曦是一起长大的，可我发现我根本不了解她。我想象不出像她这么个明白人，怎么会做出让皇阿玛如此震怒的行为。要知道皇阿玛平日里是极疼爱她的，就连一些阿哥们都远远不如。”
　　我知道他一直很关心若曦，所以才如今与我说出这番话。于是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十四阿哥，人们总说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虽说你与若曦打小便相识，可她是怎样的人，你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