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二度香》轩辕罗九

354、第354章

　　事后我才知道，若曦是为了替十三阿哥求情才触怒了康熙爷。依若曦的性子，依她与十三阿哥的情谊，做出这样的事丝毫不会令我感到诧异。她若不这么做，便不是我熟悉的妹妹了。
　　嫡福晋来告诉我，自然没存什么好心思。只是有一点她料对了，我因担心若曦，更是缠绵病榻，且因此落下病根，此后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
　　若曦虽然受罚，但皇上还是很信任她，此事过后，又找了些由头赏赐了些物什，也算是对若曦的补偿了。
　　只是她的婚事，却又耽搁了下来，年过二十，遥遥无期。

　　我拖着瘦骨嶙峋的身体，跪在佛堂里，诵经的声音逐渐低沉，直至悄无声息。半晌，我才用沙哑的声音喃喃问道：“佛祖，信女的母亲早亡，信女自己半也是世蹉跎，徒留一具残躯。信女的妹妹，如今。。。。。。佛祖，我知道苦海无边，可何处才是岸呢？”佛祖当然没有回答。我抓起佛珠，一颗一颗地捻，一句一句地念：“从喜生忧患，从喜生怖畏；离喜无忧患，何处有怖畏？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八阿哥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我看着他，想要起身行礼，却一阵力竭，身子软软地倒下。他上来扶住我，眼里情绪涌动，似是责怪地问我：“你身子那么弱，为何不好好将养着？偏还要来这里跪着？不想好了么？”
　　我不着痕迹地挣开他，微笑道：“妾身已好得差不多了？来这里，不过求个心安罢了。”
　　他摇摇头：“什么心安不心安的。你们两个姐妹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个比一个倔。”
　　提到了若曦，我们俩不由都沉默下来。良久，他才轻声道：“这里有些凉，我送你回去吧。”
　　我看向佛堂外头，西风渐起，木叶潇潇，竟已入秋了。
　　关于此次的罚跪事件，若曦自然没有在信里提及，我也只是委婉地提了句，让她注意身子。我们的通信一如既往地和谐融洽，只是再无机会见面。宫里头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出。于我而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十一月，良妃娘娘的忌辰。当初我能入宫与若曦相见，多亏有良妃娘娘从中穿针引线。后来八阿哥招致皇上的忌讳，这个法子便只能中断了。去年娘娘生了场病，不料病势汹汹，没过几天便薨了。此事对八阿哥打击极大，他曾与我说过，他这般努力，就是为了让良妃娘娘能够荣耀六宫，扬眉吐气。且不论他此话真假如何，就我与娘娘相处这些时日，我这位婆婆素来淡泊，绝非热衷名利之人。
　　娘娘一直待我甚厚，加上若曦的缘故，我很是伤心了一场。也为娘娘念了许久的经文。
　　今日，我又在院子里上了三柱香，跪在蒲团上权做拜祭。才磕了几个头，后头传来脚步声，同时是巧慧的声音：“贝勒爷吉祥。”
　　我回头看去，是一脸肃容的八阿哥，他深深地看着我，然后和我并排跪在一起。
　　我默不作声地又磕了几个，才在巧慧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八阿哥随后也起身，问我道：“身子可好些了。”
　　这是套话，我自然用套话回他：“多谢爷惦记着，若兰已好多了。”
　　他点点头，又道：“我从宫里头回来。”
　　我随口问道：“怎么回得那么早？”
　　他沉默半晌，没有答我，却没头没脑地说了句：“那个丫头。。。和你一样，都还记得额娘。。。”
　　我心里涌上一阵酸楚，眼泪顿时滑落眼眶。
　　他看着我，叹息了一声，轻轻说了句：“若兰，谢谢你。也谢谢她。。。谢谢你们都还记得额娘。”
　　我终于泪如雨下，单薄的身子不住地颤抖。
　　八阿哥一把抱住我，在我耳边抽泣道：“若兰，额娘走了一年了。他早就将她忘记了，大家也将她忘记了。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她走得这么悄无声息，就好象从未存在过。许过的诺言，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到，若兰，我不甘心！”
　　虽然他并不了解自己的额娘，可他对娘娘的爱是真挚的，这一刻，我们是为了同一个人而哭泣。
　　这一刻，也是我们成婚以来最像夫妻的一次。
　　我知道他内心的郁结，然而虽然他胸怀大志，怎奈何康熙爷防他厌他，又屡屡在朝堂上打压他。如今的情形下，他离那张宝座的确是越来越远，前景渺茫。

　　这一日我在湖畔的亭子里小憩，远远的看见十福晋朝我这里过来。她是嫡福晋的亲妹，虽说嫁了人，还是常来八贝勒府里。只不过平日里，因为她姐姐的缘故，她对我是充满敌意的，而且我仍记得，在康熙四十三年，她先是将若曦从楼梯上推下，导致若曦失忆，又在十阿哥生日宴上与若曦大打了一场，从此若曦便有了拼命十三妹的外号，引起了一众阿哥们，乃至康熙爷的注意。
　　无论哪件事，对若曦来说都不是好事。
　　十福晋一路走来，并未像之前那样倨傲凌然，反是隐含笑意。巧慧警觉地站在我身前，显是生怕十福晋对我不利。
　　十福晋走进亭内，并巧慧摆摆手：“我想和你主子说会话，你且退下，别老摆着一副忠心护主的样，放心，我吃不了她。”
　　巧慧不为所动，仍是牢牢地盯着她。我咳嗽一声道：“巧慧，退下。”
　　巧慧看了看我，我朝她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我。
　　这么多年，若是嫡福晋有心除去我，马尔泰若兰早死了十七八回了。真格要下手，她也犯不上动用自己的亲妹妹。
　　巧慧一步三回头地退了下去。十福晋笑道：“确实是个忠心耿耿的，难得。”
　　我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十福晋找我，有何见教？”
　　她换了个坐姿，看了我一会道：“你们姐妹俩除了长得像，还真没有相似的地方。”
　　我淡淡道：“哦？此话怎讲？”
　　她笑了笑道：“”昨儿个，我见着若曦了。
　　我心猛的一跳，既然通信不能真正了解若曦的近况，就只有靠别人告知了。如今八阿哥与若曦渐行渐远，我便是想问他，怕他也不愿多说，或者拿场面话来搪塞我。
　　十福晋说她见着若曦，想必是可以知道她的近况的。
　　十福晋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就说你们俩性子不像，她见着我，可是主动打听你的状况呢。哪像你，明明想知道，却还端着不放。”
　　我斟酌语句，慢慢道：“看来，十福晋与我妹妹。。。”
　　她打断我道：“恩，我与若曦和解了。虽远远谈不上什么好友，我心里，还是有那么点佩服她的。”
　　我终于忍不住说出了那句话：“若曦，她还好么？”
　　十福晋点了点头，眼里露出了佩服之色：“原以为经历了哪件事，她多少会受些影响。不过见过她才知，她还是那个敢说敢做的马尔泰若曦。”
　　接着她便将与若曦的相遇和谈话转述给了我。我听得频频点头。怪不得十福晋和若曦言和，原来是因为芙蓉糕和糖葫芦的典故。若曦如此通透练达，着实让我觉得欣慰。
　　十福晋见我终于相信了她，大为满意，又道：“方才我去了姐姐那，与她说了些话，我想，她定是听进去一些了。”
　　我淡淡一笑：“说实话，我还是很佩服嫡福晋对爷的一片真心的。若是她能明白，我不过是爷的糖葫芦，她才是爷的芙蓉糕，那就再好不过了。”
　　十福晋被我逗乐了，笑道：“你们姐妹俩，两串糖葫芦！”
　　我没好气地回敬她：“彼此彼此，两块芙蓉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