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照》终南摩诘

4、等闲平地起波澜

　　五月初六，萧家遣的媒人来晚照家中问过了八字。又过了一段日子，王夫人看府里事情都还算妥当，想着已是仲夏时节，就和王老爷商量说想带着晚照去庙里上香，待王老爷点头后，王夫人就开始行动起来，吩咐身边的金钗银钏开始准备，又在晚上用过饭后告诉了晚照，让她回去准备准备，两日后母女带了丫鬟仆从一同去城外山上的庙里上香。

　　晚照得了娘亲的吩咐，心里想着自己自上次春社那天去陈三小姐那里玩过后还不曾外出过，况且现在时节也正好，也就对两日之后的上香之行充满了期待。晚上陪晚照过来用饭的红玉看起来也很高兴，晚照想这三个多月自己事情多，红玉碧玺一向体贴人意，言语上没透露出丝毫烦闷之意，可是其实这两个丫头估计早有点想出去了。想到这里，晚照就对着红玉打趣碧玺，说：“今天要是碧玺那丫头随了我来母亲这边，估计这个时候就要跳起来了。今天上午她还指着树上的喜鹊说不知会有什么喜事呢，后来我又听她嘟嘟囔囔骂了喜鹊嫌人家白白累了她的耳朵。这下我们回去告诉她过两日要去上香的事，让她记得上香的时候在菩萨面前向报喜神赔个不是吧。”红玉听了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着晚照连连点头。

　　等回去后，红玉把事情告诉了碧玺，碧玺果然一听就跳了起来，还跑过来向晚照不断求证，嚷嚷着直怕是红玉在诳她，待晚照也点了头承认确有此事，碧玺的嘴巴简直都要合不住了。晚照看着她和红玉唧唧喳喳地说着闹着，想到自己明年此时可能就已经出嫁了，而母亲给自己做的这时节的衣衫还有多件未曾穿过，就想让红玉和碧玺从中挑上两件，到时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们也好高高兴兴地出去玩上一天。因而就开口让两人把自己这时节未曾穿过的衣衫去取了来，二人以为晚照要为出去挑衣服就高高兴兴地去了。

　　等两人把几件衣裳捧了过来，却听到晚照让她们各自从中挑上一件，红玉一向内向，虽然极高兴却也只是向晚照道过谢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了，碧玺却一向活泼，听到晚照说的话立马就上前两步抱住了晚照，说：“小姐你真好，怪不得今天上午我还看到窗外那树上的喜鹊直朝我叫呢”她的话还没说完，晚照和红玉二人都想起了回来的路上晚照打趣碧玺的话，终于都笑起来了，直把个碧玺笑得呆在那里了。等三人笑闹玩，红玉和碧玺衣服也挑好了，晚照也挑了一件，三人就安置休息了。

　　两日后早上早早地用过早饭，王夫人就带着晚照，连带着金钗银钏并红玉碧玺一起坐了辆大车子出门了。等离寺庙不远的时候，六人下了车子准备步行至庙中，也想趁此机会好好看看这仲夏时节山中的景色。这山虽然不甚出名，但胜在既有山又有水，又恰逢仲夏时节，所以景色颇为秀美。路上晚照看到枇杷和甘蕉甚至已结出了果实，不禁想起了唐诗中“卢桔垂金弹，甘蕉吐白莲”的描述。这三个多月在家里忙碌的生活令她今天出行相比往日更加兴奋，想着此时若不是正身处此地且游人如织，自己定要学古人书中说的那样，作捋须摇头状，叹一句“古人诚不我欺也！”

　　等在山上庙中上过香又捐了香火钱，几人就开始下山了。王夫人在下山途中说既然已经出来了，就索性好好玩上一回吧，因而又吩咐了驾车的仆从把车驾到市集上，想着带晚照她们买点香粉回去，顺路也可以去看看常去的那家制衣铺子里有什么新进的花色和样式好做几件衣裳。

　　到了市集，几人就先到了过去常逛的香粉铺子里，这家香粉铺子出的粉向来既轻又白且香，深受此地夫人小姐们的欢迎，王夫人和晚照也不例外，因而也算是这家铺子的熟客了。“王夫人，王小姐，今天想看点什么？”几人刚进入铺子，就有相熟的伙计热情地朝她们迎了上来，“我们铺子昨天香粉，头油和各式香件刚巧进了点新货，要不我给两位各样都取出点来瞧瞧吧？”王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伙计就接着说：“那夫人小姐就先在这边的椅子上稍坐片刻，喝点清茶润润口，我这就去把各样新货都取出来给二位挑一挑。”

　　王夫人带着晚照在椅子上刚刚坐下，就见那伙计已捧了一个大的托盘并一个空的小托盘出来了，待把两个托盘放到她们面前的桌子上，伙计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王夫人和晚照慢慢挑选。王夫人和晚照把惯用的香粉和头油各买了几盒，又挑了两样新出的味道，选完了这些王夫人就坐在旁边休息了。晚照却不然，她年纪小，对托盘上那些精致可爱的小香件简直有点爱不释手，却又不好当众作出那样的情状，只好让眼睛多劳些，挑了有一会儿，终于从中选好了两个扇坠，一串香珠和一个香镯出来，方把这些东西放到旁边盛挑好物品的小托盘中，让金钗跟着伙计去结帐了。

　　一行人出了香粉铺子就又步行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制衣铺子，这家铺子也是她们常逛的，虽然规模并不是城中最大的，但是胜在老板眼光极好，花色虽不全但老板买进的花色都是在当年的流行花色中挑选过的，一般都很受客人欢迎，所以时间一长众人反而觉得逛他家的铺子要比逛那些花色俱全的铺子要省心许多，因而也是生意兴隆。

　　王夫人一行人进了铺子，老板就迎了过来，问王夫人想挑些什么。王夫人问老板新到的花色有哪些，老板指过后，王夫人就细细挑选起来。晚照也站在王夫人身边陪着她细细看，只是看着看着，突然发现王夫人挑好的那些花色里似乎只有一样是给中年妇人用的，其余的全是十五六岁的少女用的。晚照刚想开口说，忽然想到母亲这样做应是因为自己快要出嫁的缘故，她心里疼爱女儿，想让女儿在剩下做姑娘的时间里漂漂亮亮开开心心的，想到这里，晚照心里不禁一酸，也不能再说什么，就低下了头默默的等王夫人挑花色定样式了。

　　出了制衣铺子，王夫人看时候已经差不多了，因而一行人终于又再度回到车上准备回家了。等回到家里，晚照和王夫人说过话后就急急地回去自己屋子，因为看着时辰不早了，父亲也快回家了，就想赶快梳洗好好再过去，免得父亲回来了用饭还得等着。可是，等她梳洗好回到母亲那边时，发现虽然已经到父亲回来的时分了，可父亲却还未归家。

　　王夫人和晚照想着也许是衙门里有什么公事耽搁了，就先吩咐金钗让厨房晚点等老爷回来再摆饭。可就这么等着直至过了酉时，王老爷还没回来，王夫人和晚照就开始心急了，王夫人隔一会儿就让红菱到前面去问问老爷回来没有，可是王老爷始终都没回来。戌时过了少半时，王夫人猛然心头一跳，担心衙门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吩咐阿桐带上前院的两个仆人一起去衙门里看看。

　　自阿桐去衙门后，王夫人就更加坐不住了，不时地站起来到正房门口张望着。到了戌时末，阿桐终于回来了，王夫人猛地站起来，晚照因为一直坐在王夫人身边陪着她，此时看王夫人猛地一站，担心她头晕眼黑，就连忙站起来扶住了她。王夫人回过头拍了拍晚照的手，就又回过头去叫阿桐赶快进来回话。结果，阿桐进来后回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一进门连请安都没做，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夫人，不好了，我听衙门里的人说老爷和其它人都被关起来了。”

　　王夫人听了，焦急惊吓一齐发作，竟是晕倒了。晚照因为一直扶着王夫人，此时也就随着王夫人坐在了地上，心里也是既焦急又害怕，就提高了声音问阿桐：“阿桐，老爷是因为什么被关的啊？”此时，金钗银钏并红玉碧玺也反应过来了，都围过来看王夫人怎样了。晚照一直等着阿桐的回话，哪想阿桐在回了个不清楚，他实在问不到后就退出去了。晚照听了焦急不已，却也没法，只能先看看能不能唤醒王夫人。王夫人在事情突发时的那股劲过去之后，也悠悠地转醒了，晚照一见到王夫人醒来，喊了一声娘就哭倒在王夫人怀里。王夫人虽然醒来了，但无奈她一个妇道人家，虽说平时和各家夫人都有走动，但是听阿桐刚才所言今天很多人都被关进去了，想此时去找那些人家也无甚用处，就慢慢扶着晚照站了起来，唤阿桐进来让他再带两个机灵圆滑点的仆人去衙门口守着，看能不能找机会问到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