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寂寞》飞花（JJ）

20、4、浮生

　　4浮生

　　两个星期后的傍晚，我与汤姆在学校的餐厅吃饭，这时一个同学急匆匆地跑来找我，她说：“苏花，从芝加哥打来的长途，好象是十分紧急的事情。”

　　我心里一紧，急忙跑回系里接电话。

　　电话那端是苏珊不停地啜泣的声音。

　　我说：“苏珊，发生了什么事，你先不要哭，快点告诉我。”

　　苏珊哽咽着说：“童童她，她出事。”

　　我大吃一惊：“什么事情？”

　　她说：“她在医院里，医生说可能活不过明天了，你快来吧！”

　　电话从我的手里掉了下来，这怎么可能，两个星期前，她还在与我共同赏月。

　　跟在我身后的汤姆从地上捡起话筒，我听见他在询问是哪个医院。然后他挂断电话，他说：“苏花，我送你去。”

　　我点着头，心里茫然无主。

　　汤姆拉着我的手，带着我在校园里急匆匆地奔跑，后来跑到他的汽车旁。我才想起来说一句：“谢谢你。”

　　汤姆看了我一眼，说：“说这些干什么。”

　　然后他上了高速公路，全速向芝加哥方向开去。

　　从本城到芝加哥大概要开七八个小时的高速公路。当天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公路上并没有什么车辆。

　　汤姆把车子的速度保持在七十英里以上，这样便可以保证在天亮之前到达芝加哥了。

　　这一年天气冷的十分快，虽然才是十月的天气，夜晚的温度却已经降到零度左右。我迷迷茫茫地看着前方无止境地公路，想着这些年的事情，我问汤姆，“是不是我错了？”

　　汤姆深思了许久才回答：“不，没有人错。”

　　我说：“那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回答说：“相信我，没有任何人错，会这样的结果只是因为大家都太爱对方了。”

　　也许他是对的。

　　但如此艰难的生命，只是因为爱吗？

　　天亮时分，到达医院。

　　急急忙忙地找到病房，看见苏珊呆呆地坐在旁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而李童则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输液管，氧气管等一应俱全的管子。

　　我问苏珊，“现在怎么样？”

　　她看了我一眼，她说，“医生说，不行了。”

　　我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苏珊又忍不住哭泣，“她吸了过量的毒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倒插了一口冷气，我说：“她到底在作什么？”

　　苏珊哽咽了许久才说：“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是跟着一个大哥在作事。”

　　我叹了口气，果然被我料中了。

　　李童安静地躺在床上，好象已经没有了呼吸，但心电图显示还有心跳。

　　我与汤姆便也坐在旁边，希望能等待她苏醒过来。

　　过了一会儿，有个医生进来看了一下，我便问医生怎么样，医生摇了摇头，又走了出去。

　　中午的时分，汤姆出去买东西给我们吃，但谁都没吃。

　　我们只能等待，明知没希望也在等待。其实大家心里明白，等待的只是灵魂离开身体的一刻。

　　傍晚的时分，心跳停止了。

　　李童在死前终于没有再睁开眼睛。

　　然后医生进来宣布死亡，而苏珊则在号陶大哭。

　　汤姆向医生询问后事如何料理。

　　奇怪的是，我完全没有眼泪，我仍然置身事外般地冷眼旁观，好象一切都是与我无关的。

　　后来汤姆又出去，他说去联系一家傧仪公司，我点点头，没有任何意见。

　　现在屋子里只有我和苏珊两个人，还有李童，苏珊忽然停止了哭泣，她用一种十分古怪地眼神看着我，她说：“苏花，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李童？”

　　我大梦初醒般地看了苏珊一眼。

　　李童安静地躺着，脸色有如白垩，表情平静而安详，她好象只是睡着了，并不象是死去。

　　我到底有没有爱过她呢？

　　我在心里自问，然后我固执地摇了摇头，我说：“只要她是女人的一天，我就决不会爱她。”

　　苏珊微微冷笑，她说：“你骗人，你自己心里明白，你是爱她的。”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心里烦燥有如春草，我冷冷地回答：“你以为我和你们一样吗？你们是变态的，你明不明白？而我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苏珊仍然冷笑，她说：“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你爱她的，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是爱她的。”

　　这时汤姆回到屋子里，我苏了口气，求助般地拉住了汤姆的手。

　　汤姆问苏珊，“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苏珊看了李童一眼，回答说：“我要回国，再次偷渡也好，遣返也好，什么都好，总之，我不想再在美国了。我要回到中国去。”

　　我看着苏珊，她也冷冷地注视着我：“我要带童童回中国去，那里才是我们的故乡。”

　　我忽然悲从衷来，她说地对，那里才是我们的故乡。

　　我摸了摸口袋，发现没什么现金，我对苏珊说：“你等我一下。”

　　我到医院的自动取款机里取出了我帐户上所有的钱，汤姆也取了钱交给我。

　　我回到病房里，苏珊仍然呆呆地注视着李童，似乎还是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将钱交给苏珊，我说：“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到中国去。”

　　她接过钱，又一次放声痛哭。

　　我再看了李童一眼，在心里说了一句，“永别了，童童。”

　　我与汤姆离开了那个医院。

　　在走出医院的时候，天空开始下起了雪，这是本年度的第一场雪。

　　我站在医院外面，天地间忽然变得迷茫一片。

　　汤姆说，“花，嫁给我吧！”

　　我抬起头，雪片落在了我的眼中，慢慢地溶化。

　　我回答说：“好吧！如果你还需要我，我们就结婚吧！”

　　初雪在我的眼中开始结成了冰屑，使我更清楚地看着这片迷茫的天空，迷茫的大地。遥远的地方，我清楚地听见约翰说：“花，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娶你。”